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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潑了墨般的黑沉,唯有適應了這樣的黑暗,才能隱約看出前方几十丈外一片起伏不平的坡地,坡下隱約一道一道橫臥的身影,如同伏臥的兇獸。
更遠處有隱隱約約走動的身影,如在巡視。
舜音悄無聲息地後退,轉身返回。
封無疾緊跟在側,一樣沒出半點動靜,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一直退回原處,眾人仍在等待,按著馬匹,沒出聲響。
舜音走至馬旁,緊緊握著手指,強壓著剛發現仇敵的激烈心緒,緊聲說:“尚不清楚他們具體還剩多少人,我們人少輕便,唯有出其不意,出擊迅疾,才能成事,現在便繞往西側設伏。”
封無疾早已按捺不住,呼吸都已不覺變重,恨恨低語:“剛好讓他們也嚐嚐被伏擊的滋味。”說完並未上馬,只牽著馬,示意眾人輕聲跟隨。
舜音也牽了馬,回頭示意護衛們效法跟隨,特地往後先退,走下風口,再繞往西側。
既然推斷出他們打算自此處往河西深入,那必然會走西側。她一路走一路觀察,夜色裡看不清,腦海中景象卻漸漸清晰。這裡雖還未至涼州附近,並沒有親身到過,但輿圖裡的地形她至少見到過,也記住了。
腳下漸不平坦,又入了戈壁。她仔細回憶,直至停下,四周起伏不平,坑窪遍佈,連著遠山,皆是尖石硬土。
封無疾牽馬在側,立即會意,是打算就在此處設伏了。
舜音抬手指了指前後:“將主力分開於前後兩端埋伏,不管他們人有多少,一旦進入中心,於前端拖住他人馬,將之隔開,單獨引至後端活捉。”
封無疾問:“可前後兩端相距略遠,萬一他不中招當如何?”
“他不會不中招,別忘了他當時伏擊的目的。”舜音冷聲說。
封無疾還沒想透,她已催促:“快!”
他不再耽擱,立即轉頭去分撥人手,於兩端隱藏,又留少數人手跟隨自己留在中間。
人馬很快分頭藏去,舜音忽而又低又快地道:“你要記住你說的話。”
封無疾在她跟前停了停,怕她夜色裡看不見一般,重重點頭,聲卻低:“阿姊放心,我一定顧好自己,你也要小心。”
“自然。”舜音語氣平靜,轉頭吩咐護衛們也藏去後端接應。
封無疾剛牽馬要去一側藏身,忽而停住,凝神聽了聽,似還不夠,又單膝著地,貼耳在地聽了聽。
舜音看見他黑影動作,立即問:“有動靜?”
封無疾起身,靠近她右耳邊道:“古怪,我們方才探到賀舍啜那處都只覺安靜,往回走卻好似有了動靜,似乎就在我們後方。但後方是下風口,時有時無,我也不知是不是聽錯了,現在又沒了。”
舜音不禁心底一緊,又馬上穩住:“那就留意後方,不要貿動。”說完牽馬走去一側低窪處。
封無疾快步跟上。
最沉的夜色緩緩褪去,天際一分一分變青,幾縷微雲尚且白中帶灰。
天色還早,但對於逃竄而言卻已算晚。
一陣風過,帶過瀰漫的塵煙,塵煙後是匆忙打馬而來的人影,一個個灰頭土臉、渾身髒汙,有的還衣帶血跡,手裡拿著彎刀,模樣警覺又倉惶。
人影中央是坐在馬背上的賀舍啜,身上還穿著那身圓領漢袍,下巴上已冒出泛青胡茬,髮髻蓬鬆散亂,被前後左右圍得嚴嚴實實,手裡的彎刀已出了鞘,陰沉著雙眼來回掃視四周。
舜音藏身於中間的低窪處,腳下是遍佈的碎石,身前是石塊尖利嶙峋的斷壁,只雙眼看了出去,為防暴露,又很快低頭,臉卻已冷,手按在腰間,摸到了匕首。
身側封無疾動了一下,她轉眼看去,見他張了張嘴,比劃著口型:為何覺得他們竟像是被追趕而來的?
舜音又朝外看一眼,確實像遭遇了追趕,如此驚慌,但河西之地本就多巡視兵馬,他們雖一路只走無人之地,也難保到沒遇上過,說不定正是躲避巡視兵馬才會如此狼狽。
越狼狽越好,對自己而言才有利。她手在地上點畫了幾下。
封無疾低頭去看,這是估算了賀舍啜身邊的人數,前後大概兩百多人,後方左右她還畫了兩點,暗示可能左右兩翼還有尾隨殿後的,那是處木昆部一貫謹慎狡詐的作風。但不管如何,比起先前伏擊他們的人數,已然大大減少了。
封無疾點點頭,意思是隻待時機,可以隨時動手。
舜音往後方看去,天邊漸白,雲壓山頭,厚重低垂,除了風就沒什麼動靜,昨夜似乎真的只是封無疾聽錯了。
她細細沉思,若真有動靜,也不可能是賀舍啜的幫手,他若此時還能有幫手,就不會是這般逃竄光景了。
外面塵煙瀰漫著往前,賀舍啜這一行人已踏入他們視野中心,全程沒有一句話,卻漸漸加快了馬速,大約這裡地形不平,他也不安,看似就要不管不顧地一下衝過去。
舜音倏然抬手。
封無疾赫然一躍而出,抽刀故意大喊:“殺!”
霎時間他身後人影上馬,迅疾衝出。
賀舍啜一停,反應奇快,立即喊了一聲突厥語,周圍團團圍護他的人馬紛紛衝來抵擋。
他毫不停頓,打馬便要獨自往前衝,一如之前,毫不顧念手下人死活。
然而前端人馬已全衝出來,側面封無疾又策馬奔來,揮刀便砍向他馬腿。
賀舍啜險險抬刀隔開,前路被斷,卻仍試圖自另一頭側面衝出,並沒有按設想往後端而去,彷彿對後方躲之不及一般。
舜音早已看見,霍然起身,翻身上馬,一振韁繩,馬揚嘶一聲,直衝出了低窪之地,踏上高處。
賀舍啜轉頭便看到了她,又看一眼封無疾,此時方看清伏擊自己的是他們,陰惻惻地以漢話道:“你們一個沒死,一個還敢再來!”話音未落,他手中彎刀一側,已快馬衝向舜音,“正好,殺了你,我才能再得安穩。”
舜音冷冷看他一眼,策馬往後端馳出。
封無疾揮刀斬殺了一個攔路的處木昆敵兵,扯到了傷口,抓刀的手扶一下肩,皺眉抬頭,便見他阿姊策馬往後疾馳而出,賀舍啜已然追去,頓時明白了她先前那句話的意思。
“別忘了他當時伏擊的目的。”這狗賊伏擊的目的不就是要殺他阿姊!
他立即要策馬去追,忽而想起他阿姊的囑咐,咬了咬牙,生生按捺住,不能壞了計劃,更不能再來一回上次的事,回身擋住了要趕往後端保護賀舍啜的處木昆兵馬,扭頭朝後方大喊:“護好夫人!”
只待距離接近,後端藏著的幾十兵馬和護衛們便會隨時衝出。
舜音飛快奔往後方,來回思索著他那句“殺了你,我才能再得安穩”,心中森冷,忽覺身後的馬蹄聲斷了,轉頭看去,一下勒住馬。
賀舍啜竟已停住,不再追趕,鷹鼻利眼掃視左右,離她幾十步,忽而道:“你跑這麼快做什麼,難道不想手刃我報仇?”
舜音看出來了,他已沒有其他兵馬殿後相助,是想反客為主,想殺她,卻又不敢冒險往後追出,只冷眼看著。
賀舍啜臉上幽幽笑了,漢話說得生硬而惡毒:“難道你忘了你大哥是怎麼死的了?當初他一刀一刀,中了那麼多刀,你又藏在何處?”
舜音看著他的口型,渾身一滯,手一把伸入腰間,指尖冰涼,左耳陡然一陣刺痛,生生忍住,胸口急促起伏。
賀舍啜看她臉色蒼白,愈發得意:“如今我就在此處,你怎還逃了?倒是回頭來殺我啊!”
舜音右手握住匕首,緊了又緊,左手掐住手心才忍住沒去捂住左耳,身上一層冷汗,在秋風裡四肢冰涼,忽然重重一咬唇,讓自己清醒,便要揮下左手,傳令後端藏匿人馬衝出。
賀舍啜彎刀一握,已要趁機衝來,口中猖狂激她:“不敢殺我,你大哥死得那麼慘也是白死……”
倏然一箭而至,正中他肩頭,話音驟斷。
舜音愣住,忍著左耳刺痛抬頭,左手未落,身側又劃過一箭,直往前方,正中他身下馬腹。
馬吃痛抬蹄,賀舍啜猛然跌下,摔落在地。
左耳已痛至麻木空洞,右耳卻似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轟隆聲,前方盡頭似湧來了烏壓壓的一陣騎兵。
她轉頭,後方也正有兵馬踏馬而來,塵煙過處,為首一人剛剛收弓,快馬如風,直衝至她身前,攜沙揚塵,橫馬一攔。
頓時明白了為何他們像是被趕來這裡的,又為何後方時有時無地似有動靜。
胡孛兒已遠遠衝入場中在罵:“狗賊跑得夠快啊!”
封無疾自前端快馬趕來,老遠停住,訕訕喚:“穆、穆二哥……”
舜音怔怔地看著前方馬上的身影,身著胡袍,寬而正的肩背,跨馬持弓而來,原來不是夢幻泡影,竟然真的是他。
穆長洲立馬在前,左手緊握長弓,轉頭,隔了幾丈朝她看來,眼緊盯著她,口中卻在穩穩下令:“賀舍啜活捉,其餘人一個不留。”
第六十五章
灰濛濛的鎮子外,疾馳而來一陣快馬。
日斜天暮,涼州大隊兵馬皆在遠處的無人戈壁外停靠,封無疾所領的百來人則已先行往秦州方向進發,唯這一陣快馬幾十人的隊伍,返回了鎮中。
那間老舊的客舍裡,又迎回了之前的客人。
舜音自馬背上下來,渾身虛汗,伸手扶了一下馬鞍才站穩,左耳到此時仍擋不住一陣陣的刺痛。
封無疾快步上前,扶住她手臂往客房裡送,小聲道:“阿姊快去休息,這一路我都擔心你要摔下馬。”
舜音往後看一眼,穆長洲就在後面幾步,剛下馬,靴尖對著她,腳下似已動了一步,又止住了。
她沒去看他的臉,人隨著封無疾的攙扶往前,心緒卻在翻湧,從賀舍啜摔落下馬被擒,到此時,一路都似不真實,感覺他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直至拐入後院,才似被隔開了。
胡孛兒拴了馬,扯了扯身上不合身的胡衣,快走幾步到穆長洲跟前:“先前咱們不也追來這鎮子了,沒料到夫人竟也在?”
穆長洲眼神才自後院處收回,想起那日在鎮子裡查視時偶然掃到的身影,當時以為認錯,停了一下便離開,只當是自己多想,原來不是。
本來答應過會給她賀舍啜的動向,但真到抓人時他卻食了言,不打算告訴她,就讓她在秦州安然待著好了,卻沒想到她竟自己跑來抓人。
穆長洲想起追至那片戈壁裡看到的情形,沉了眼,站在原地不語。
胡孛兒看看他臉色,扭頭招呼兵卒:“將那狗東西拖進來!”
兩個兵卒立即將五花大綁的賀舍啜從馬背上扯下,他自馬上摔下又肩頭中箭,早已昏迷不醒。
穆長洲開口:“找藥處理他傷口,別讓他死了。”
胡孛兒狠笑:“這容易,我保證這狗賊想死都死不了!”
穆長洲抬腳往後院走。
胡孛兒瞧見,追上幾步,防著被人認出,沒叫稱呼:“咱們是不是得走了?為了抓這狗賊緊趕慢趕地出來,時間可不多了!”
穆長洲沒作聲,也沒止步。
胡孛兒只好停住,抓抓絡腮鬍,轉頭招呼拖著賀舍啜的兵卒:“先找間客房塞裡頭去!”
穆長洲剛入後院,一眼看見最遠一間客房門開了。
封無疾走出來,緊皺著眉,看到他過來,停下了腳步,這回倒是沒回避,喚了聲:“穆二哥。”
穆長洲往他身後的客房看一眼,低聲問:“她左耳又痛了?”
封無疾瞪大雙眼,快步走近:“你、你已知道我阿姊的耳朵……”
穆長洲說:“你說呢?我與她是夫妻。”
“……”封無疾只覺他最後一句咬字略重,閃了下眼,竟覺自己多問了,看看左右,好一會兒,低聲問,“那穆二哥知道我阿姊是因何才這樣的嗎?”
穆長洲目光看了過來。
封無疾朝旁抬手,進了自己那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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