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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會真確實想出去見軍司,卻見面前來了個男子,正是軍司夫人那位弟弟,不禁停住。
封無疾一走近就道:“你莫非對我阿姊不滿?”
閻會真一愣,反問:“我對她有何不滿?”
“沒有不滿你方才說可恨?”
閻會真沒料到被他聽見了,低聲說:“你懂什麼,就是挑不出不滿才可恨。”
封無疾沒聽清,壓著聲說:“我阿姊與你們軍司情投意合、恩愛美滿,你若有事就找我,我為你傳,不必找我阿姊,更不必找你們軍司;沒事更好,不必找了。”
閻會真臉一下燥紅,環顧左右,還好四下沒什麼人:“你、你什麼人,我為何要找你?”
封無疾不高不低道:“昭武校尉封無疾,我只與你私下說這些,你心知肚明就好。”
他琢磨著姑娘家臉皮薄,兩句話還不就明白了。他也不高興著呢,也就唸在她阿姊孤身一人在此,到底要給本地勢力三分薄面,否則何必把話說得這麼客氣!
閻會真雙眼瞪大一圈,哪遇過這種事:“你……”
封無疾接:“你無事就早些回去吧。”
“我……”
“我也只說到這裡了。”說完他還抱拳見了一禮,轉頭走了。
閻會真臉已氣到紅透,瞪著他出了門,愣是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車馬返回軍司府。
舜音走入後院時,右耳聽見身後腳步聲漸漸清晰,往後看一眼,穆長洲跟了上來。
“他怎麼回事?”他忽然問。
舜音一停:“什麼?”
穆長洲走近:“無疾似在避著我。”
舜音自己也覺得古怪,隨口說:“沒事。”
穆長洲聲沉著:“他再這樣下去,我豈非連你面都難見了。”
舜音下意識看他。
穆長洲迎上她視線,伸手在她腰上一推,入了東屋。
舜音一愣,就見他將門合上,人被他一手帶著,直到軟榻前,又被摁著肩一坐。
他自衣襟間摸出一隻扁圓的小盒,是傷藥,垂眼看著她:“傷如何了?”
根本沒等她回答,他已伸手過來,挑開她衣襟。
左肩頓時露了出來,舜音手攏一下,語氣略急:“我這幾日都上過藥了。”
那片左肩已消腫,看來是好好上了藥,幾日下來淤血散盡,只剩了一小片青紫。穆長洲看了一遍,手指掀開圓盒,低聲說:“音娘萬事不靠人,我總得禮數週全。”
舜音頓時掀眼看他,就知道他早把封無疾的話給聽去了。
驀地肩上一痛,他手已推了上來。
舜音皺眉,傷勢雖比之前好了許多,但他力道太重了,還是疼。
那隻手在她肩頭一下一下地重揉,常年拉弓的手,早已不再有文人的細膩,掌心指腹微糙,每一下過去,都似要在她肩上帶出一陣輕顫。他另一隻手按在她背後,彷彿不讓她逃一般。
又是一下,她吃痛,人往前一傾,一下撞到他身上,側臉正貼在他腰腹間,只覺貼到一片緊實,立時身一頓,呼吸又快又急。
他也頓住了,似低了頭,聲音就在她頭頂:“最後這點,揉開就好了。”
舜音右耳裡被他聲音撞入,沉甸甸的,抿住唇不做聲。
穆長洲低著頭,看著她靠在自己身上,耳邊到頸後都一片紅,手上不覺放輕,那片肩頭滑膩,被他的手推揉過去,變成一片豔紅。
遠遠的傳來了說話聲,封無疾在問:“我阿姊呢?”
勝雨回:“應在房中。”
舜音才趕忙坐正,低聲說:“好了,真好了。”
穆長洲竟笑了一聲,手仍又揉了一遍,才終於從她肩頭拿開。
封無疾就在後院門口,好一會兒,才看到他阿姊快步出來,一手還拉著衣裳,奇怪問:“阿姊這麼早回房了?”
舜音眼神四下一看,遮掩說:“沒什麼,我還沒問你,你跑去找閻會真做什麼?”
封無疾低聲道:“阿姊也知道,當初我們在長安,多少也受過別人白眼,這種外人要鑽空子的事我可不讓。”
舜音不想回憶那些,蹙眉說:“說那些做什麼。”
封無疾“哼”一聲:“也就那混賬番頭我懶得理,就她,根本不是我對手。”
第四十七章
關外人馬全回,戰事徹底平定,涼州城中已然恢復了原樣,只大街之上熱鬧未停。
到了次日,更為熱鬧,連軍司府裡都能聽見城中的喧鬧聲。
臨近傍晚,舜音對著妝奩銅鏡,一手揭開衣領,看了看左肩。
已經不疼了,力道重也有力道重的好處,只是太重了,肩頭到現在都殘留著他手上力道,撫過時還微麻。
外面,勝雨在隔著門高聲喚:“夫人,該出門了!”
舜音趕緊整理好衣裳,起身出去。
今日城中有慶賀戰勝的慶典,她本不想湊熱鬧,只是為了帶封無疾出去走動,才打算出門。
一出去,她習慣般先看了眼主屋。
勝雨看見她眼神,稟報說:“今日慶典由官署安排,軍司已被官署請去宴飲,臨走前特地留了話,說照舊會等著夫人的。”
“……”舜音瞬間想起昨日他說連見她面都難了,這話留得也太故意了。
封無疾正在府門外等候著,很快看到他阿姊出來,忙迎上去。
舜音走近時說:“今日可別再與人較勁了。”是說他去找閻會真的事。
封無疾昨日回來就已被她說過一次,都無奈她怎麼對人家要鑽空子也不心急,撇了撇嘴:“知道了。”
天將擦黑,城中大街正當喧騰,四下燈火明亮,亮若白晝。
穆長洲身上袍衫整肅,信步自官署中走出,身後跟著胡孛兒和張君奉,還有一串的官員,皆是趕來向他道賀的。
“軍司威名振赫,今日慶典也是為你所辦,理應留下多飲幾杯。”有官員挽留說。
穆長洲向來不喜官場逢迎,卻又對這些遊刃有餘,伸手牽了自己的馬韁,話說得不冷不熱:“此戰不是我一人之功,豈能我獨賀?諸位請便,我先行返回了。”
官員們都道他是謙虛,這是在說將士們也勞苦功高啊,只好抬手禮送。
穆長洲翻身上了馬,朝張君奉和胡孛兒遞去一眼。
二人會意,反身留下,替他與這些官員繼續宴飲,互相對了個眼色——
軍司近來好似很惦念府上,一無事就回去了。
穆長洲扯馬返回,身後緊跟著幾個弓衛隨行。
本已往僻靜道路而去,他想了想,忽而擺手,遣退了弓衛,馬韁一扯,轉向往大街上而去。
大街之上人滿為患,道路兩側都是圍觀典禮的百姓。
封無疾尋了個人稍少的地方站定,小心護著舜音,湊近說:“阿姊若覺不適,回去也行,也不是非得看這些。”
舜音抬手捂了一下右耳,每逢這種嘈雜環境總有些不舒服,但還能忍耐,輕聲回:“你難得來一趟,多看兩眼,只當多瞭解一些這裡情形,也未嘗不好。”
封無疾這才扭頭去看大街。
街上樂音陣陣,一隊胡人牽著駱駝而來,上面坐著好幾個樂人,有的吹奏胡笳,有的擊打小鼓。
胡樂歡快悠揚,後方緊跟而來一群旋轉舞動的胡姬,抬手晃脖,裙襬翻飛。
近處又有胡人在噴煙戲蛇,不時惹出陣陣驚呼。
樂聲、笑聲、吵鬧聲,拍手叫好聲,混成一片,到處都是走動的人,放眼望去盡是胡衣,說話都夾雜許多胡音。
封無疾回頭,皺著眉小聲說:“雖說是絲路要道,胡漢混雜,可漢衣者少之又少,都很難看出還是國中之地了。”
舜音看見他口型,立即搖頭。
封無疾閉了嘴,自然知道這種話不能亂說。
身側似有人走近,舜音餘光瞥見一道身著胡衣的女子身影,扭頭看去,意外道:“閻姑娘?”
來的是閻會真。如昨日一樣,她只帶了一兩個隨從,像是剛從不遠處擠過來的,一隻手還在撫著衣襬。
封無疾一轉頭看到了她,頓時站直,防備一般,但隨即就見舜音朝他看來,想起了她的交代,只好忍住了,一雙眼在閻會真身上掃來掃去。
閻會真瞥他一眼,開口說:“我是特地來找夫人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四周太吵,舜音只能讀她口型,轉頭見一旁有個巷口,朝她示意,先走了過去。
閻會真又瞥一眼封無疾,跟入了巷口。
封無疾只能走過去攔在巷口,背朝裡,臉朝外,替她們隔開雜人。
巷中燈火暗了許多,也沒人經過,正好說話。
舜音問:“找我有事?”
閻會真瞅著封無疾背影,口氣不好:“西州快馬寄來了封信,要交給軍司,我昨日原本想親手送到軍司手上,但有些人口出狂言,竟讓我去找他,我偏不遂他願,今日既又碰上,乾脆就交由夫人好了。”
她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舜音接了,看一眼巷口站著的弟弟,低聲說:“昨日是他之過。”
封無疾在巷口聽見,不自在地晃了一下身,沒回頭。
閻會真悶聲道:“還有些話,我乾脆就與夫人直言好了。”
舜音看著她:“什麼話?”
閻會真猶豫一下才開口,聲更悶了:“想必夫人也聽過我們閻氏一族敬重文人,我少時曾見過軍司中了進士返回涼州的模樣,才仰慕他至今,這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舜音眼神微動,沒料到她會毫不避諱說這些:“這又何必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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