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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杭跟趙柯詳細說明了他的想法。
水車是自古就有的,資料也很豐富,他曾經就看到過相關的資料,只需要根據趙村兒大隊的現實情況進行改進。
按照他的設想,河道上架一座或幾座水車,透過風力、水力、畜力、人力……運轉,再利用田邊的渠溝,進行迴圈流轉。
有河水不斷滋潤土地,需要挑水灌溉的地方就會減少,自然而然會減輕社員的壓力,並且解放一部分人力去做其他事情。
趙柯不會做水車,但她會提出問題:“如果幹旱呢?”
傅杭立即道:“工具起到的是輔助作用,可以利用,不能完全依賴,為了配合灌溉需要,可以再在田邊打幾口井。"
趙柯點頭,認可他的說辭。
傅杭被鼓勵到,繼續說:“如果要造水車,建造到投入利用需要時間,可以先組織社員打幾口井,耽誤的幾天換來後續工作效率的提高,並且有長久的好處,完全可行。"
趙柯記在筆記本上,又問他:“大隊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你知道吧?”傅杭停頓,思考片刻,反問:“沒錢?”
趙柯嘴角微揚,"是,水車我沒意見,但必須得儘可能地省錢。"“我可以借……”
"現在大隊已經負債累累,如果再有大筆負債,社員們的心理壓力會過度緊繃。"
趙柯當然知道這是必要投資,她也在不斷地強調必要投資不可缺少,可問題是,大隊的承受閾值有限,過於透支,很容易崩盤。
成為掌舵的人之後,趙柯開始變得大膽又保守。
趙柯說:“我希望半年之內,所有的想法和建議都圍繞一個方針:能不花錢就不花錢,能用人力解決的事兒都別提錢。"
傅杭:"……"
古代昏君大興土木也不會一毛不拔..
雖然趙柯跟昏君的性質完全不一樣,但難伺候的程度,不相上下。跟著她幹,真的充滿挑戰。
而且,到底誰說的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趙柯也知道她這個要求相當沒人性,溫聲細語地安撫:“傅知青,你看啊,古代純木製的水車都能使用,咱們呢完全可以先不考慮使用年限,等以後
大隊富裕了,別說鳥槍換大炮,換原子彈都行。"
畫餅都畫到原子彈上去了,傅杭失笑。
趙柯給他出謀劃策:"而且啊,你這個水車總工程師設計出圖紙,木匠咱們有現成的,我餘家的表兄弟隨便你用,遇到技術問題還可以隨時請教我三舅。"
有免費、好用、任勞任怨的人力,提錢幹啥啊。
誰都別跟她提錢,只要不提錢啥都不是問題。
趙柯給他吃一顆大大的定心丸:“我話就擱在這兒,誰要是不配合你工作,我收拾他!”傅杭眼裡的笑意幾乎要溢位來,"好。"
上道。
趙柯讚許地看著傅杭,“那這個水車,傅知青給我份具體的書面方案,我覺得這也是一個幫咱們大隊創收的路子,很有前景。"
傅杭只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圖,"好,我會細緻規劃。"趙柯給了他一沓白紙,起身,親自送他出去。中午,趙柯和大隊長三人開小會。
莊蘭又來大隊部找趙柯。
四人暫停開會,趙柯溫聲問:“莊知青,有什麼事兒嗎?”
莊蘭有些拘謹地說:“我是想建議大隊打幾口水井,減輕社員挑水的負擔。”她的提議跟傅杭的建議有重合,剛才開會,他們要討論的也是這個事兒。但趙柯依舊不吝嗇地誇讚:"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大隊長、許副隊長、牛會計,你們說呢?"
牛會計最圓滑,當即笑道:“是嘞,莊知青這個想法對灌溉很有幫助啊,趕巧大隊幹部都在,這就可以討論討論,是吧,老趙?"
趙新山嚴肅地點頭。
莊蘭得到認可,激動地雙頰紅潤。
趙柯又鼓勵她:"大隊之所以設立意見本,就是希望能發揚群眾的力量,彌補大隊考慮不夠全面的地方,大隊相信你們知青都是很有潛力的,以後也一定會成為大隊的中流砥柱,你們要多發現,多思考,多學習……我們一同解決問題,把我們的村子建設得更好。"
莊蘭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幹勁,"好!"
趙柯又給了她一沓紙,“可以帶回知青點跟大家分享,咱們群策群力,不拘大小遠近,眼下的問
題眼下解決,未來的問題現在計劃,緩步實施。"
"我明白,我回去跟他們說。"莊蘭抱著白紙,懷著滿腔澎湃的激情,踏出門。
四人目送她離開,牛會計笑道:“咱們趙主任做思想工作很有一套啊。”
趙柯也不謙虛,言笑晏晏,"能力是可以培養的,個人精力畢竟有限,動員起大家的力量,才能事半功倍。"
如果一直由她去下達任務,他們再來為趙柯服務,那就是工具人,誰都能做。趙柯需要的可不是單純的勞力,是能力更全面的智囊團。
不過,該說不愧是男女主嗎,跳脫出裡打臉來打臉去的劇情,他們的優點十分明顯,高敏銳度,思考能力更強,能適應環境變化進而調整自身..
相比較來看,其他人還落後一大截。
這是環境造成的,未來不見得不會有人迎頭趕上。趙柯很期待,也願意推一把。迴歸會議正題。
趙新山三人乃至於整個大隊,經過排水渠之後,接受度都在一步步變高。
趙柯講水車的原理講得很清楚,就像排水渠一樣,以前村裡沒人能做,出去買或者找人來做費用太高昂,大隊沒錢,所以根本就不會試圖往這上面想。
趙新山表態:"如果傅知青真能設計出水車,花的錢也不多,這個大隊確實可以支援。"
牛會計附和:“咱大隊建成了,效果也好,有這一門手藝,還能賺其他大隊的錢,我也覺得大有可為。"
至於打井..
平原打井只要幾米,但想用來灌溉,還得在旱季保持水位,就沒有那麼容易了,要請人來勘測合適的位置,要人工挖,嚴謹點兒再砌個石牆……
費用可能比水車還要高。
“要不一切從簡?”
趙新山三人看向趙柯,眼裡有疑問:還能怎麼從簡?
趙柯咳了一聲,"能者多勞,讓知青們想辦法勘測,再定個期限,施施壓,勘測的錢就省了。人工咱們自己出,只要不影響灌溉,其他的以後再說,粗糙一點兒,也沒什麼……"
趙新山三人對視,只要能省錢……出點兒力倒是好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大隊要不要再開些荒地?"
許副隊長遲疑,"這麼多事兒,人手有些緊缺了,大夥已經辛苦兩個多月,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趙柯鋼筆輕輕點著筆記本。全靠人力,就是會這樣。最重要的是,現在大家還沒看到切實的收益,勞累肯定會使積極性不斷下降。
趙新山對種地更看重,"如果明年能再買兩頭牛,也不是不能開荒。"趙柯更敢想,"萬一可以有手扶拖拉機呢?"
趙村兒大隊能有嗎?
年輕人都這麼大膽想,他們這些老傢伙猶豫啥?趙新山咬牙道:"那就開!"
而眼下,路得一步一步走,活兒得一步一步幹。
開完會,趙柯就去給知青們釋出了任務——三天時間,測出井眼。知青們歡聚一堂,抓耳撓腮。鄧海信:"測井眼怎麼測?"
他們上學的時候,大家都在各種運動,教書的不認真,讀書的不上心,很多下鄉青年說是知識青年,真到用的時候,根本倒騰不出幾滴墨。
蘇麗梅犯愁,"要用的是地理知識不?現學來得及不?好煩吶~"
咋學?從哪兒學?他們根本沒有渠道。
劉興學嘗試著說:“按照大隊的要求,旱季也要有水,儘量避開田地,得先找窪地吧?”
莊蘭也仔細思考,發言:"比較溼潤的地方,草長得茂盛,是不是地下水更多?"
有道理。
鄧海信和蘇麗梅點頭。
"那怎麼試驗呢?總不能看中地方就挖,很費時費力的。"蘇麗梅說完,其他三人相對無言。
莊蘭有些不情願地說:"咱們要不要問問傅知青?"
劉興學否決:“他跟林知青要搞水車,咱們要是這點兒事兒都去問他,顯得咱們這些知青都不如他似的。"
蘇麗梅覺得,不如就不如,也沒啥,傅知青確實知識面更廣,但其他三個人看起來都不太樂意問傅知青,她只能隨著。
莊蘭又提議:“那還有顧校長和吳老師、唐知青呢,大家集
思廣益,肯定能想到合適的辦法。”
請教這三個老知青,大家心態就比較平和,都投了同意票。
只有三天時間,他們不能耽擱,準備現在就去問。
四個人起身,劉興學看向屋子:"方靜呢?用不用叫她?"蘇麗梅撇撇嘴,"剛才開會,她就說她太累了,難受,不參加,還叫什麼啊。"
硬拖是拖不動的,四個人就沒再管方靜。
女知青屋裡,方靜躺在炕上,罵了一句:“蠢得給人打白工。”
而顧校長他們三個老知青確實更有生活經驗,也給四人提供了一些幫助和建議。沒有工具的情況下,測試土地是否足夠潮溼,只能用一些笨方法。
四個人裁了幾張報紙,沿著田地走,找到低窪草木茂盛的地方,薅掉草,放上報紙,拿葫蘆瓢一扣,等一晚上之後,哪裡溼得最厲害,就證明土壤比較溼潤。
他們想得很好,然而第二天一早一去檢視,東面那片地的葫蘆瓢愣是丟了兩個,原地只留下兩張溼漉漉的報紙。
知青們:
蘇麗梅想罵兩句,又忍住了,氣憤地說:"我要告訴趙主任!"莊蘭拿起報紙,"這是露水打溼的吧?好像不準。"
好在另外兩片地的葫蘆瓢沒有丟失,報紙的潮溼度也能看出點差別,也算有收穫。蘇麗梅還是氣不過,就找到趙柯家去告狀。
趙柯:
一路過看見倆葫蘆瓢,順手撿走,確實很符合趙村兒社員勤儉持家的作風。
趙柯答應蘇麗梅會幫他們找水瓢,又提醒她:“你們下回再弄啥,記得做個記號,我讓社員們不亂碰。"
蘇麗梅很懷疑,"我們做記號,不會把我們記號拿走嗎?"她說的是布條,麻繩之類的記號。
趙柯:"……靈活點兒,你們可以釘個木牌,寫上字,我會提醒的。"蘇麗梅思考著答應,"行。"
幾分鐘後,趙柯到大隊辦公室,開啟大隊喇叭,喊話:“誰這麼勤快,把人知青放在地頭的葫蘆瓢撿走了?知青們給咱大隊測井眼呢,聽見了趕緊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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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各處,大家聽到喇叭聲兒,全都在討論葫蘆瓢咋測井眼。
這玩意兒不要錢,撿到的真就是看見了順手撿走,聽到喇叭,就給知青拿回去了。還有婦女好信兒,一人揣一個家裡多餘的葫蘆瓢結伴兒送到知青點,打聽是咋回事兒。知青們本來肚子裡都存著幾分氣,一下子收穫好多葫蘆瓢,又有點兒手足無措。
他們是在趙柯當上婦女主任之後,才開始跟村子裡的社員們逐漸加深接觸,一時間很難適應這麼面對面地平和交流。
而婦女們只當小年輕面皮薄,問到葫蘆瓢咋測井眼,有幹活時候的談資了,就拍拍屁股走了。
只留下知青們面對鋪一地的葫蘆瓢無言。
能咋辦,都用上唄,越多測得越準吧。
至於記號,知青們一合計,弄個稻草人吧,很簡單,找兩根棍用乾草捆成十字架,再在十字架上面綁個稻草頭,足夠醒目了。
他們自信慢慢地把第一個稻草人立到地裡,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路過的社員看見,大傢伙又多了個關於知青的談資,或者說是笑話。
"還稻草人兒,也太磕砂了。""沒見過這麼潦草的。""哈哈哈哈哈……"
因為趙柯提前叮囑過社員們不要打擊知青們的積極性,沒有人當著知青們的面兒嘲笑,只是個別人見到知青們的時候忍不住發笑。
善意惡意,一般都能分得清。
知青們還以為是他們為大隊做事,得到了社員們的認可,情緒越發高漲。
他們甚至覺得光憑報紙測土壤溼度還不夠,得想辦法扎進去,才能確定準確度,於是劉興學和鄧海信又去餘三舅那兒託他做一個幾米長的巨型木鑽。
餘三舅聽了他們的描述,
傻了吧?那咋能用?
劉興學覺得很可行,信誓旦旦地說:“我們用兩根繩子在底下拉著,作用力相似,肯定是可行的。"
他們太異想天開了,餘三舅勸說不通,也去找趙柯。趙柯聽完:"……"木鑽鑽地,他們是怎麼想出來的?
好歹是知青們第一回接任務,趙柯不想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就問餘三舅:“這東西可行嗎?以後咱們應該不少打井,如果能用,
可以做做看。"
餘三舅眉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搖頭,"做倒是不費事,就是根本不好操作,再說萬一有石頭,木頭扎不下去的。也不知道他們為啥非要搞這玩意兒。"
趙柯眼神遊移,如果她沒猜錯,好像是因為她跟知青們傳遞了“非必要不花錢”的方針。“咳。”趙柯清了下嗓子,"可能也是怕找錯地方浪費人力,回頭我跟他們說說。"餘三舅點頭,問:"你爹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早就收拾好了。"
趙建國和趙瑞明天起早走,到公社就直接坐小客車去縣裡搭車。"我讓你舅媽在家炒幾個菜,你們晚上來我家吃,我給你爹送行。"
 
;趙柯答應,“我跟家裡說。”
餘三舅還請了趙新山一家子,李翠花婆媳拿了些菜過來做,加上隔壁餘大舅一家,四家人整了三桌出來。
一桌是餘大舅、餘三舅、趙新山父子、趙建國,一桌是年輕一輩兒,一桌是女人孩子。餘三舅拿了酒,幾個人要喝點兒,趙柯本來想去別桌,楞是被三舅留在這桌。
趙柯,你得一起喝點兒,不會喝酒咋行?
以前,男人是家庭的主要勞力,家庭地位高於女人,所以男人喝酒的桌子,通常沒有女人的身影。
趙村大隊大多數家庭也還是這樣的模式。餘三舅將趙柯納於一桌,某種程度來說是認可趙柯在家族中的地位,無關男女長幼。
趙柯沒怎麼喝過酒,嚐了一口,翩辣,一口下肚,胃都燒起來了。
而這頓飯明明是為趙建國和趙瑞送行,餘三舅和餘大舅喝點兒酒,就開始誇趙柯“有本事”,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趙柯酒勁兒上來,腦子還算清醒,反應卻慢了,等他們誇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說:“跑題了。
餘三舅這才又把話題帶回到趙瑞身上,趙瑞畢業以後分配工作,沒準兒能留在省城,到時候能
把父母媳婦兒都接城裡。
李荷花樂得合不攏嘴,要是有那天可就好了。趙芸芸也興奮地說:“我也要去,我還沒去過省城。”
趙新山不滿地否道:&#
34;好啥好,趙瑞真留城裡,他媳婦去就行了,咱去幹啥。李荷花不太樂意,那咋不能去呢?我還不能享享福了?
你享啥福?趙新山側頭說她,趙瑞一人兒工作,咱都去喝西北風啊?李荷花嘟嚷:大學生肯定掙得多,咋會喝西北風。
頭髮長見識短。”趙新山口氣不好,“我說不去就不去,你少想那些沒用的。他說完李荷花,又去訓閨女趙芸芸:你也給我老老實實的!
母女倆都有些不服氣。
趙瑞媳婦曲茜茜怕惹婆婆不高興,頭埋得低低的。
趙柯說和:“大伯孃不瞭解情況嘛,城裡一個月能掙個三四十塊錢都算是很高的了,一個人養一家老小,衣食住行都得緊縮,要是一家子擠在一間屋裡,還不如在鄉下,好歹吃飽沒問題。大伯可能是這個意思。
餘秀蘭也勸李荷花:大嫂,你沒看那些知青還接濟家裡呢,咱們在鄉下辛苦是辛苦,過得好了也能幫扶幫扶兒女。
李荷花面上好看了點兒。
趙芸芸不信:城裡那麼不好,大家都想去城裡?
不是城裡不好,是普通人在城裡,沒那麼瀟灑。趙柯稍微習慣了酒的辛辣,又抿了一口酒,說不準以後咱們大隊好到大傢伙一點兒不羨慕城裡呢?
餘三舅哈哈大笑,有志氣!喝一杯,喝一杯。直接把剛才那點兒爭吵岔了過去。北方漢子,一點兒花生米就能喝一缸酒。
趙柯這一小杯,喝得有點兒犯困,就放下筷子,跟他們說了一聲,出去透氣。趙瑞一頓飯情緒都不怎麼高,看她出去,也跟著出去。趙柯慢吞吞地問他:“瑞哥,怎麼了?”
趙柯,我有點兒心慌,我從來沒去過省城……省城那麼遠,那裡的人是不是跟鄉下完全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大概都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吧。
趙瑞聽著不對勁兒,反應了幾秒才糾正她:“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哦,我喝多了。”趙柯面不改色,
無所謂地說,有什麼不一樣,你看過了,回來給我們講講,我們也見識見識。
趙瑞那點兒情緒聚也聚不起來,無奈地說:“省城到你嘴裡咋這麼不值錢?”我志向遠大,要建設美麗鄉村,讓城裡人都眼饞。趙瑞嘀咕:……看來是真喝多了。
第二天一早,村裡好些人出來送趙建國和趙瑞。
趙新山一家和趙柯一家目送牛車拉著趙建國和趙瑞,還有他們的行李遠離村子,都很不捨。等牛車不見影了,眾人一叨咕,家裡還有這活那活沒幹完,趕緊就走了。少了兩個人,生活還得繼續。
最重要的是,活兒真的很多,沒工夫傷春悲秋。
相比之下,趙瑞就傷感多了,坐在牛車上,越對陌生的省城感到不安,就越是傷感。趙建國以前出過遠門,安慰他:好歹咱倆一起走,還能有個照應。
這確實是個很大的安慰。趙瑞嘆氣,幸好有三叔搭伴兒。
兩人此時都以為,他們要自己找到省城去,直到到公社之後,看見趙棉身邊站著一個人。
方煦很有禮貌地跟兩人自我介紹:“叔叔,堂哥,我叫方煦,是趙棉的朋友,正好也要回省城,咱們可以一起走。
趙建國看著他一表人才的樣子,點頭回應,然後看向趙棉,不確定是哪方面的朋友。趙棉臉熱。
方煦前天傍晚到公社。
昨天中午,於師傅叫趙棉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飯,她才見到方煦。之前趙棉按照趙柯所說,晚了幾天才寫回信給方煦,後來雙山公社暴雨,她就忘了這事兒了。
見面之後,方煦表現得很正常,沒有任何暖昧讓趙棉不適的舉動,趙棉就以為他領會她的意思了。
吃飯時,方煦還平靜地說他後天就會走。
到此相安無事。
但今天早上趙棉出來幫父親和堂哥提前買票,在路上意外地碰到了方煦,突然得知他改了行程。
趙棉本來沒多想,真的以為他臨時有事。
可方煦對她說:“我聽我媽說,你父親和堂哥要去省城,人生地不熟可能不方便,反正我也要回去,提前一天也無所謂。
當時趙
棉聽完,臉頰就一點點泛起了紅。
而方煦看見她臉紅,加上又要走了,很久不能再來雙山公社,乾脆直接表明心意:“趙棉同志,我想跟你有進一步的接觸和交流,請你監督我考驗我。
趙棉第一次遇到男同志這樣類似於表白的話,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燒起來了,根本不知道怎麼反應。
方煦怕她覺得他唐突,略顯緊張地解釋:“我只是想跟你通訊,讓你有個瞭解我的機會,絕對不是要耍流氓。
趙棉平復了很久才讓臉上的溫度降下來,儘量委婉地拒絕他:“抱歉,我暫時不打算考慮個人問題。
她答應妹妹要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知道你有去總廠學習的打算,我也很想跟你共同進步,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趙棉想到於師傅或許看出他的心思,加上又看到了趙建國和趙瑞的身影,就沒有回答他。
現在親爹一個疑問的眼神,臉頰的熱度又控制不住地上升。趙棉悄悄調整呼吸,表現如常,輕聲說:“方煦是我們於師傅的兒子,碰巧今天走。”
趙建國是男人,咋會看不出這個方煦看自家閨女的眼神不對勁,但他沒表現出什麼來,還領著趙瑞先上車,給兩個人留出說話的時間。
小客車就要出發,方煦只跟趙棉確認:“趙棉,你不回信也沒事兒,我給你寫信,你收下看一看,多瞭解我一些,可以嗎?
趙棉大多時候都是很顧全大家的溫柔性子,不想對方太難堪,就輕輕點了下頭。
方煦露出笑來,溫聲告訴她:“我有假期會再過來。”這才踏上客車。
趙棉送走人,回到軸承廠碰到於師傅,有些不好意思。
於師傅看出來,開解道:“方煦這次來,一直跟我問你的事情,我才看出來,他惦記上你了,我確實很喜歡你,完全不反對,不過你要是對他沒意思,也不用顧忌我,該拒絕就拒絕。
趙棉想了想,實話實說:“於師傅,我想先專心提高自己。”
於師傅知道自己的兒子,其實是人品很不錯很適婚的男青年,但她聽趙棉這麼說,更加高興,專心提高自己是對的,我支援你,別搭理他。
趙棉放下心,向她請教一些學習
上的問題。於師傅認真回答,毫無保留。
另一頭,方煦很努力地在趙棉父親和堂哥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優勢,根本不知道親媽斷了他的後路。
他們需要轉幾次車才能到省城。
開始的時候,方煦提出為兩人買票,趙建國果斷地拒絕,趙瑞也表示不能佔他便宜,方煦就放棄
了。
等到了省城之後,方煦先和趙建國一起送趙瑞去學校,然後又帶趙建國去他進修的醫院招待所安頓下來。
天色快黑了,方煦才回家。
他父親方承在家裡看報紙,看見他也不意外,淡淡地說:“回來了,安頓好人了?”方煦意外,爸,你知道了?
方父將報紙翻了一面,說:“你媽打電話回來,讓你別影響人家女同志追求進步。”方煦:不幫忙也就算了,怎麼還打擊阻撓?真的是親媽嗎?
趙建國和趙瑞各自在省城安頓下來的時候,趙柯也帶著趙村兒的年輕人們進了縣城。
他們第一次出遠門,跟之前趙瑞趙楓他們第一次出去幾乎一個樣兒,都肉眼可見的懷著忐忑。
不過人多,確實會壯士氣,尤其當一個小客車裡幾乎都是他們的人,售票員還跟趙柯聊天時,他們就放開了。
趙柯只讓他們別影響別人,其他的不多管。她推他們出去,他們自己會在心裡種下嚮往的種子,肆意生長。
縣城,趙柯已經很熟,領著大家去招待所擠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們去招兵的地方——革委會大院。
趙村兒這二十來號男女青年一起過來還挺顯眼的,有個負責維持紀律指揮排隊的部隊幹事注意到他們,就隨口問明顯像領頭的趙柯:你們大隊來挺多人啊?
趙柯笑著說:“我們大隊的長輩都是老兵,村裡孩子從小聽他們的故事長大,都有個當兵夢,大隊當然得給予最大的支援。
原來是老兵後代。
旁邊兒有個軍人走過來,笑著問她,你讀過書啊?你也報名了嗎?
“我沒報名,我是我們大隊的婦女主任。”
/>
隊伍排了挺長,時間還早,趙柯還想再找些安全又能創收的路子,就讓趙楓他們繼續排隊,她自己進革委辦去找人打聽訊息。
咱姐幹啥去了?
朱建義湊到趙楓身邊,他眼瞅著參加招兵的人進進出出,腿肚子開始發抖,不住向趙柯離開的方向張望,快到咱們了,她回不回來?
趙楓排前面,逐漸靠近屋子,心跳也有點兒快,強裝著一臉淡定。倆人身後,陳三兒嘲笑他:“又不是沒斷奶的小孩兒,還找家長。”朱建義回頭衝他齜牙反擊,你這輩子沒站這麼直吧?站得筆直的陳三兒:……
隨著時間流逝,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終於,有個趙村的姑娘第一個走進女兵體檢那屋,趙柯還沒出來。
沒多久,輪到趙楓,趙楓之後就是朱建義。
朱建義吞了口口水,為了撐起氣勢,挺起胸膛。
真進去了,有人指揮,讓走哪就走哪兒,全程腦子木木地走完每一項,就出來了。朱建義:好像也沒啥。
其他人也都是這樣,踏出門的一瞬間,整個人都輕鬆下來。趙柯估摸著差不多要結束,才抱著一大摞檔案走出來。
朱建義特別狗腿,小跑過去接過來,姐,你咋才出來,都錯過我們體檢了。趙柯就是故意錯過的,表面上關心地問:“表現怎麼樣?”
朱建義顯擺:“當然沒問題。”完全忘了沒進去前他慫成什麼樣。
陳三兒鄙夷地看他一眼,問趙柯:“咱們一會兒去養豬場嗎?”
先去吃飯……
“趙柯!”突然的女聲打斷了趙柯的話。
趙柯循著聲音望向大門口,丁小慧正在衝她招手,她身邊還有一個身材高大,跟她長得有點兒像的男青年。
趙柯大概猜到男青年的身份,邊衝丁小慧揮手回應,邊走向二人。
丁小慧的介紹,男青年果然是她哥,段舒怡物件,丁正陽,
趙柯禮貌地問好後,簡單介紹了一下村裡的青年,對兩人玩笑道:“舒怡說我是半個媒人,我還琢磨了一下,實在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緣分。
丁正陽很鄭重地道謝:“之前小慧的事兒,還有舒怡,都得謝謝趙主任。”他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眼神裡一股正氣,看著比梁輝可靠多了。趙柯剛想到梁輝,趕巧,梁輝就從大院裡騎腳踏車出來。院裡還有沒散去的青年,很多人衣著都打著樸素的補丁。梁輝騎在腳踏車上,老遠就對著前頭擋路的人頤指氣使地喊:讓開!
他從革委辦出來,又神氣,大家都不敢擋路,紛紛讓開。而視線一開闊,趙柯他們和梁輝清楚地看到了彼此。
吱——
梁輝下意識地捏住剎車,反應過來之後,滿臉羞惱。
丁家兄妹倆態度都很冷淡,除了最開始的一眼,連個眼神都不屑放在他身上。他們這樣的態度,梁輝備受羞辱,剎車上的手不由捏得更緊。
他好像在艱難地維持自尊……趙柯多善解人意,故意抬起手,招了下,呦,梁輝幹事,又見面了。
她一連姓名帶工作地喊他,梁輝一下子夢迴那次國營飯店,好像就是從那一天見到趙柯開始,他不斷走背運,
或者更早,跟段舒怡去趙村兒開始。
感情不順……工作也不順……
車胎一次又一次被扎..…
她明明跟他有矛盾,還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熱情地說話。有點兒邪性。
梁輝越想越是寒毛直立,蹬上腳踏車,一刻不敢停地消失。趙柯手還在半空中,不解:我有這麼嚇人嗎?她回頭瞧一眼丁家兄妹,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麼讓梁幹事這麼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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