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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開始了大婚之前的流程,時間簡直如流水般過得飛快。

七月初二,吉日,禮部官員和宗正寺的皇族長輩代表陛下前去范陽盧家下聘禮。

一大早,各色物件紮上大紅綢緞如流水般從宮中往抬。最前面的是物物皆有深意的九物,分別是合歡、嘉禾、阿膠、乾漆、綿絮、九子蒲、朱葦、雙石、長命縷。這九樣東西各有寓意,合歡寓意夫妻歡喜愉悅,嘉禾寓意共享幸福,膠、漆寓意結合牢固,綿絮寓意情意溫柔,蒲、葦寓意雙方能屈能伸相互包容,雙石寓意兩情堅貞不渝,長命縷自然是寓意夫妻兩人長壽安康。

之後便是各色的奇珍異寶,有禮部和宗正寺按照禮制準備的,也有太子殿下從私庫裡填上去的,琳琅滿目、光華流轉。

全京城的世家權貴都在關注此事,他們都想看看這般匆忙之下準備的聘禮是否會有疏漏,又或者按照禮制草草了事。也不怪他們這麼想,尋常人家娶妻大多是在婚禮前一兩個月就將聘禮送到新娘家中,這其中至少要準備數月。

可陛下一紙詔書,便讓太子殿下早日完婚,禮部和宗正寺若是準備不夠妥帖也不奇怪。

可是太子殿下又怎麼可能讓未來太子妃殿下在此事上授人以笑柄。於是才有了今日這份讓京城中世家權貴也為之咋舌的聘禮,而街上圍觀的人群也是震驚於聘禮之豐厚,紛紛說著陛下看重太子殿下和未來太子妃之類的話。

那開啟的聘禮箱子之中赫然擺放著各色珍寶,什麼黃玉雕連環壁、羊脂白玉雕夔紋活環壺、粉彩桶式盆玉石花卉盆景、青玉雕獸面紋香爐、金累絲嵌玉如意,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而到了范陽盧家之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頂九樹三鈿的九鳳銜珠金累絲嵌寶石花樹冠、輔以數支累金嵌玉的花釵,珠玉相疊,華貴端莊。

盧家眾人看看那頂象徵著太子妃殿下權柄的花樹花釵,又看看端坐溫然的盧秉真,突然就有了自家小娘子要入東宮做太子妃的實感。

賜婚的這些日子以來,各種變故層出不窮,盧家眾人一直焦頭爛額地忙著處理各種事情。等到太子殿下御駕親征平安歸來,盧家眾人本以為終於可以緩口氣,慢慢準備嫁女一事,沒想到陛下直接下旨早日完婚。

直到眼下這些光彩奪目的聘禮擺在面前,盧家眾人終於意識到了這件事情。

可是一環扣一環的大婚流程沒有給他們太多傷感的時間。鋪房這一天就定在下聘後六日。

七月初九一大早,滿京城的世家權貴們就看見從范陽盧家抬出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各個箱子裡都是實打實的東西,最前面的自然是那些寓意美好的東西,後面便是什麼妝奩頭面、綾羅綢緞、茶具香爐。

可以說,范陽盧家將未來太子妃各色用得上的東西都備齊全了。

不過讓眾人嘖嘖稱奇的還是最後兩擔嫁妝箱子裡的東西。

一擔裡面裝的是相疊的土塊和瓦片,代表的是田地和房產,未來這些收益都歸於盧秉真一人。以這一擔的數量來看,盧家九娘子嫁妝裡的田地恐怕要連綿數十里。還有一擔則是一疊疊厚厚的銀票,代表的是盧秉真豐厚的壓箱錢,這一部分就價值萬錢。

前面的那些東西,各家嫁女兒一樣都會準備。這最後兩樣才是足見這位即將出嫁的小娘子在家的受寵程度的。

隨著一起過去的當然還有李氏為盧秉真準備的侍女僕從。她們到了東宮之後會按照盧秉真的慣例安置這些嫁妝,以便讓盧秉真在嫁入東宮的當天就能過得舒舒服服。

鋪房後的那天就是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

七月初十,大吉之日,宜嫁娶。太子殿下大婚,舉國歡慶。

寅時初,范陽盧家就已經點起燈來準備,訓練有素的僕從端著各種東西行色匆匆的在宅院裡走過。滿院皆飾以紅彤彤錦緞,簷下的紅燈籠彷彿一眼看不到頭,僕從們今日也是各個穿新衣。盧家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氣洋洋。

寅時過半,不等侍女們叫醒,盧秉真自己就從睡夢中醒來了。她一想起昨夜母親吞吞吐吐的言辭就心事重重,隱約覺得似乎不會是好事情。

守夜的裁冰似乎也一直都在等著盧秉真起身。帷幕一動,盧秉真就聽見裁冰輕聲問,“九娘子,您是醒了嗎?”

“嗯。”盧秉真倦怠地應了一聲,“扶我起來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寅時過半,娘子您臉色不太好,不如敷敷臉,梳妝娘子一直候著在,不會耽誤什麼的。”

盧秉真點了點頭,便有呼啦呼啦的一群人上前圍著她為她敷臉,魚貫而入的侍女們捧著熨燙薰香過的大婚禮服走進來。只待九娘子稍微清醒些就為她穿上。

七層的翟衣層層疊疊,一件件穿上之後,盧秉真只覺得自己的行動都有些困難,要靠扶著侍女才能行動。而且時至夏日,天氣本就有些炎熱,穿上這些衣服之後,盧秉真只覺得屋子裡的這點冰已經無法讓人覺得涼爽。

這個時候,李氏總算是忙完了外頭的各種事情,這才有空來看一眼基本穿衣完畢的女兒。眼前的阿蕤雖然披散著長髮,禮服上綬帶與玉佩也還放在旁邊,但是已經有了太子妃殿下的貴氣。

李氏感慨得摸了摸女兒的鬢髮,估摸著時間親迎的隊伍已經快要出了皇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侍女嬤嬤們給女兒上妝。

親迎的隊伍不會直接來到盧家,他們會繞著皇城轉個大圈,沿途撒下各種喜錢喜餅,是為與民同樂。

湊熱鬧的京城百姓和嘴饞的小孩子們早就圍滿了整條大街。當他們看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不是代為親迎的禮部官員而是東宮儲君太子殿下上,不免都大吃一驚。世家權貴們派出的打聽訊息的僕從,見此,也紛紛回去回稟此事。

眾人都感嘆,太子殿下對於太子妃殿下還真的是不加掩飾的寵愛。也有世家權貴對此不以為然,只當太子殿下為了圓大殿之上只傾心於太子妃殿下的慌。

梳洗打扮,繳面、挽髻、梳妝、戴冠。一通暈頭轉向的打扮之後,時間已經又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符合太子妃殿下儀制的赤制厭瞿車已經停在了盧家的門口,拉車的是四匹赤騮馬,都戴著銅面具,上面裝飾著僅次於皇后娘娘儀制的翟羽。

車轅箱籠上飾以此瞿紋,又繪有云鳳、孔雀,刻鏤龜紋等圖案,華美異常。車內垂掛著紫幰衣,紫羅畫雲龍絡帶二,紅絲絡網,紅羅畫帷,層層疊疊,讓人難以看清車中人的身型。

盧家眾人見是太子殿下親自前來,也是大吃一驚。禮法上雖有新郎親迎的規矩,可自立朝以來還沒有哪位太子在迎娶太子妃時親迎。

一時之間,準備好了的打婿突然就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領著一眾盧家的小郎君預備來打婿的是盧秉希。他本就不滿於陛下草率下旨讓自家妹妹未及笄就完婚,在祖父將此事託付給他時已經摩拳擦掌做好了為難一通禮部官員和宗正寺皇族的準備。

可是見到太子殿下之後,盧秉希又很微妙地慫了。沒辦法,盧秉希覺得親眼見過太子殿下在戰場之上生殺予奪的冷酷做派後,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坦然的面對太子殿下,光是剋制住自己的恐懼,維持住冷靜的表面就已經消耗了很多。

於是,太子殿下領著禮部官員和宗正寺皇族長輩,只是經歷了意思意思的打婿之後就順利進了盧家之內。

原本按照禮制,親迎的禮部官員需要向盧家長輩行禮,可如今來的是太子殿下本人。盧家眾人自然只能默契地假裝忘記了這件事情。

只是這樣,就苦了還在梳妝的盧秉真。額間的花鈿剛剛勾勒了一半,就聽見外面已經傳來的嘈雜的人聲。

太子殿下一人走在最前面,今日大家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裡,故而大家在太子殿下身邊都有些拘謹。

同來迎親的一群小郎君只敢圍在禮部官員和宗正寺皇族身邊,此刻正吵吵嚷嚷,“快進新娘子出來,太子殿下親自來迎接她入東宮了。”盧家眾人也不甘示弱,“那就請太子殿下做催妝詩來,聽了催妝詩,新娘子自然快快梳妝。”

這樣的場景已經在太子殿下的心中演練了上千遍,他不假思索,一首催妝詩便脫口而出。“朱顏雲鬢銅鏡裡,黛眉何需深淺描。且看花紅錦簇處,厭翟車駕待卿來。”這邊太子殿下作出了詩,馬上便有人抄錄此詩送入閨房讓新娘和親友傳看。

見太子殿下如此不假思索,眾人微微一怔。閨房之中的盧秉真也很驚訝,盧六娘、盧七娘幾乎是嘖嘖稱奇。盧六娘感嘆道,“太子殿下該事先不會早就做好了催妝詩,只待今日便可脫口而出。”

盧六娘看看盧秉真,又想起自己親事未定,在心中暗暗想著,“這是我也能得一個如此記掛於我的郎君就好了。”

沒有看見盧秉真的侍女出閨房來暗示,盧家眾人便知道,九娘子尚未梳妝完畢,只得硬著頭皮又說道,“不夠,還要再來幾首。”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太子殿下又是幾首催妝詩脫口而出。盧家眾人在心中暗暗跺腳,想著“殿下,您難道不知道這催妝詩就是為新娘子梳妝拖延時間的,您在御駕親征之後簡直折服朝野上上下下,我們哪裡會在這等小事上為難您?九娘子她是真的還沒有梳妝完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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