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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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沒有想到會吵到書房內的陸允禎，身子一震，他臉上浮現一抹慌亂，不再和江黛沅說什麼，轉身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趁機江黛沅和康嬤嬤也在小廝的後面走進了書房。

跟在小廝的後面，江黛沅繞過一個半人高的花鳥屏風，便看見陸允禎坐在榻上，雙腿彎曲，應該是被剛才江黛沅幾人的說話聲給吵到了，他低著頭，右手按著眉心。身上的喜服有些鬆鬆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眼尾因為醉酒而泛紅。

若是京城的紈絝子弟做出他此時的姿態，定讓人感覺不喜和厭煩，可是他長相俊美，動作隨意和散漫，竟給人一種驚豔之感。

江黛沅心臟猛地一縮，放在身前的手緊了緊。除了那次交集，這還是她難得離他如此近。

“回世子，世子夫人說給世子熬煮了醒酒湯，執意要進來見世子。”

剛才和江黛沅說話的小廝害怕被陸允禎問責，將錯處全推給了江黛沅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了小廝的話語，原本低著頭的陸允禎抬眸朝江黛沅的方向望了過來。

江黛沅回過神來，立刻低下頭去，小聲說道：“我，我得知夫君飲了不少酒，擔心夫君身體不舒服，這才讓下人準備了醒酒湯。”

江黛沅本以為陸允禎會像從前那樣，目光從不會在她的身上多停留，很快就會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挪開。可是這次陸允禎的視線卻出乎意料的在她的身上停留的有些久。

剛剛被江黛沅幾人的說話聲吵醒，陸允禎渾噩的腦子還不太清明，眼裡帶著醉酒的混沌。

她聽見他幾分不確定的聲音，“江心瑩？”

江黛沅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覺用力，小指的指甲猛地斷了，哪怕是今日大婚，她臉上抹了厚厚的胭脂，這會兒也遮不住她煞白的臉。

江心瑩是原本要嫁給他的，她的堂姐的名字。

和江黛沅以及陸允禎同處一間屋子的小廝將頭低得低低的，屏氣斂聲。

站在江黛沅身後的康嬤嬤看了江黛沅一眼，將手上的醒酒湯放在榻前的一個小桌子上，斟酌語句道：“世子，今日是您和江府二小姐的大婚，您忘了？”

言外之意今日是他和江二小姐的大婚，不是他和江大小姐的大婚。這會兒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不是江大小姐。

江大小姐在一個月前已經死了。

今日陸允禎被來魏國公府的賓客灌了不少酒，頭有些疼，一時還真沒意識到今日是他的大婚。沉默片刻，他目光不留戀地從江黛沅的身上收了回來。

“出去。”他道。

話落，康嬤嬤和屋內的小廝皆躬著身子，乾淨利落地退了出去。

瞥見江黛沅還杵在屋內，陸允禎的眉眼沉了沉，說道：“我剛才那句‘出去’，包括你。”

江黛沅的鼻頭有些酸澀，剛才指甲斷裂的泛起陣陣疼，應該是不小心傷到指甲周圍的肉了。

“我在我們的新房等夫君。”

不敢再去看陸允禎，江黛沅垂下腦袋，屈膝對他福了福身。

她不死心地提醒他，今日他和她已經拜過堂，是夫妻了。

陸允禎的目光沒再朝江黛沅的方向看一眼，江黛沅只好從書房出去了。陸允禎又抬手按了按眉心，看起來對江黛沅的去留毫不在意。

江黛沅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看見一個模樣俏麗的丫鬟端著托盤朝這邊過來了。

青嫣見到江黛沅，停在距離江黛沅幾步遠處，屈膝行禮，“世子夫人也是來書房找世子的？奴婢青嫣，是國公夫人身邊的丫鬟，奉國公夫人的吩咐來給世子送醒酒湯。”

雖然江黛沅從前在江府不受重視，甚至很少離開江府，但是她看得出來青嫣身上的衣裳和普通丫鬟不太一樣，青嫣應該十分得魏國公夫人重用。

江黛沅抿了抿唇，讓開門口的位置，讓青嫣進書房。

江黛沅最後朝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看見青嫣將托盤上的醒酒湯放在她那碗醒酒湯的旁邊，陸允禎的手落在碗沿，將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

陸允禎將空碗放回桌面上。至於之前江黛沅送來的醒酒湯，他沒有碰，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桌面上。

青嫣見陸允禎將醒酒湯喝了，她將空碗放回托盤，笑說道：“今日雖然來了不少貴客，但是世子的身體最重要，世子應該拒絕的。國公夫人得知今日世子飲了不少酒，擔心世子的身體，立刻便讓奴婢送醒酒湯來了。”

陸允禎飲了醒酒湯，又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腦子清明瞭一些，他語氣裡帶著一絲譏諷，“是擔心我的身體，還是想將我綁回新房？”

今日陸允禎和江黛沅大婚的日子，陸允禎沒有去新房，反而準備在書房休息，怎麼可能不驚動府中的其他人？

青嫣笑說道：“誰敢綁世子？國公夫人知道世子不喜歡和江府的這門婚事，被人安排人生。但是這婚既然已經成了，看在江府的面子上，您還是要回新房休息。畢竟江二小姐也是您自己挑選的世子夫人。”

談到今日的這場大婚，青嫣不可避免地想到原本要嫁給陸允禎的江心瑩。本來陸允禎是十分反感魏國公擅作主張給他定下和江府的婚事，但是後來陸允禎也接受了江心瑩，對和江府的婚事沒那麼反感了。

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還十分欣慰，以為陸允禎和江心瑩婚後會相敬如賓，成為一對佳偶。誰成想在成婚前，江心瑩堅持要去她外祖家一趟，還喪命在回京途中。

江心瑩死了，魏國公府沒有取消大婚。陸允禎和江府的婚事，本來就沒有指定江府的哪一個姑娘嫁過來，雖然在江心瑩屍骨未寒的時候，讓陸允禎另娶他人有些不地道，但是若是真因為江心瑩的死，便將這場大婚給取消了，魏國公府相當於認了江心瑩是陸允禎的未婚妻，無端讓陸允禎背上克妻的名聲。

正好江府也不想放棄和魏國公府的聯姻，所以這才會有江黛沅今日嫁給陸允禎的事情。

“左右我都要迎娶江府的姑娘，我有選擇的權利嗎？”陸允禎嗤笑出聲，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不論如何，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都是為世子著想……”青嫣的身子低了低，臉上對陸允禎更恭敬。

她面對魏國公夫人時，都不曾如此小心和謹慎，彷彿時刻有一把刀子懸在她的頭頂，讓她脖頸發涼。陸允禎是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唯一的嫡子，還是當今聖上的表哥，皇宮裡的太后是他的親姑母，太后最疼愛的也是陸允禎這個侄子。

當今聖上當初能夠順利登基，還多虧了陸允禎。只是魏國公府已經足夠勢大，魏國公又正值壯年，當時陸允禎才主動上交了兵權，並拒絕了皇帝的各種封賞。

憑陸允禎的身份和他自身的能力，放眼整個京城，他無疑都是同輩中最出色的。

只是陸允禎如此出色，不可避免的也有些傲氣和叛逆。大部分時候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都拿這個兒子無可奈何。

當初江心瑩的死訊傳來，陸允禎本來準備順勢取消和江府的婚事，只是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堅持。當初在江府時，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還真怕陸允禎負氣隨手選擇了一個不起眼的庶女，或者隨手指一個丫鬟敷衍了事。

如今江黛沅那房雖然衰敗了，但是江黛沅畢竟是長房嫡女，陸允禎願意老老實實成親，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也就不奢求了。

而且魏國公府若是真想給陸允禎找一個門第高的世子夫人，當初也不會履行承諾，仍然和江府聯姻。

“醒酒湯已經送到，你可以回去回稟母親了。”陸允禎瞥了一眼青嫣面前的空碗，懶懶說道。

青嫣見陸允禎似乎仍然沒有回新房的意思，想到魏國公夫人的交代，她遲疑說道：“世子，新房那邊……”

見神色不善地看著她，頓了頓，青嫣溫聲說道：“其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也是想早些抱孫子，若是魏國公和國公夫人有了孫子，奴婢相信魏國公和國公夫人的注意力被分走了，便不會再插手世子的事情了，到時候您便是想和世子夫人分開，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應該也不會有意見。”

這些話語，自然是青嫣自己的推測，可是為了完成魏國公夫人的吩咐，她也只能夠盡全力去說服陸允禎這個祖宗了。

……

江黛沅和康嬤嬤回去時，之前那幾個議論江黛沅的下人還在院子裡，見陸允禎沒有隨江黛沅回新房，一點兒也不意外。

“世子的書房，向來不喜歡別人闖入。自討沒趣地送上去，可不是要碰一鼻子灰？”

“說起來還是我們世子夫人有福氣，京城這麼多貴女，哪一個不喜歡我們世子，想嫁給我們？也未聽說世子夫人有何出眾之處，不過是有個沒福氣的好姐姐，就能夠嫁給我們世子。”

“只是可惜世子好像不喜歡她，不過我若是世子，也無法喜歡上她，珠玉在前，有那麼出眾和耀眼的江大小姐，誰又能夠看得上處處不如江大小姐的劣品呢……”

雖然前面的話語她們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結合她們前後的話語，誰聽不出來她們口中自討沒趣的人是江黛沅？

之前玉盞說要向魏國公和魏國公夫人告狀，她們顧忌江黛沅畢竟是魏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了，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這會兒她們見陸允禎顯然沒將江黛沅這個世子夫人放在心上，江黛沅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能否坐穩還是兩說，說話又沒了顧忌。

江黛沅的腦海裡浮現剛才在書房，陸允禎面對她時的那句‘江心瑩’，她長長的眼睫垂下，剛剛指甲斷裂的地方有血珠滴落。

身後的康嬤嬤看了那幾個下人一眼，說道：“暫時不需要你們伺候，都回屋去。”

康嬤嬤是魏國公府的老人了，見康嬤嬤開口，沒人敢再說什麼，紛紛按照康嬤嬤的話語回屋了，只是對江黛沅這個世子夫人，怎麼看都充斥著輕視。

.

康嬤嬤沒陪江黛沅進屋，等江黛沅回到新房，之前留在新房內的玉盞迎了上來，說道：“世子夫人見到世子了嗎？世子今晚會回新房嗎？”

忽然玉盞的視線落在江黛沅手指的受傷處，驚訝說道：“怎麼回事？世子夫人的手怎麼受傷了？”

剛剛被陸允禎趕出書房，回來又被那幾個下人嘲諷自討沒趣，此時江黛沅聽見玉盞的話語，動了動受傷的手指，臉色平靜道：“沒什麼，剛剛不小心指甲斷裂了。”

玉盞打量著江黛沅的臉色，覺得沒有江黛沅說得這麼簡單。難道江黛沅去書房見陸允禎，在陸允禎那兒受委屈和欺負了？

看樣子，陸世子今晚是不準備回新房了。新婚夜夫君歇在書房，新娘子獨守空房，哪怕她是一個丫鬟，她也知道江黛沅會遭受多少的嘲諷，以後在魏國公府又是多麼的舉步維艱。

只是陸允禎沒有回新房，江黛沅已經足夠難過了，玉盞不敢再多問什麼。她拿手帕將江黛沅手指上的血跡輕輕擦拭，又去找藥膏，塗抹在江黛沅的傷口。

玉盞看著江黛沅頭上沉重的鳳冠，遲疑片刻，說道：“世子夫人，需要奴婢幫您將鳳冠取下來嗎？”

按規矩，陸允禎沒有回新房，江黛沅是不能夠提前歇息的。但是現在陸允禎明顯不準備回新房了，難道要讓江黛沅繼續苦等下去嗎？江黛沅今日折騰了一日，連熱菜都沒能夠吃上一口，頭上還戴著如此沉重的鳳冠，陸世子對江黛沅毫無憐香惜玉，她心疼江黛沅。

玉盞說這話語時，心裡其實沒有什麼底氣，按之前江黛沅的態度，她以為江黛沅在明知道陸允禎不可能會回新房的情況下，還會繼續等著。

默了默，江黛沅說道：“取下來吧。”

聞言，玉盞小心翼翼地將江黛沅頭上的鳳冠取下，一頭綢緞般的烏髮散落下來，巴掌大的小臉精緻和昳麗，明亮的眼眸讓人見之忘俗。

雖然眾人都誇讚江心瑩的才貌，但是她覺得江黛沅一點兒也不比江心瑩差，若是江黛沅像江心瑩一樣，每日華服金釵，江黛沅的容貌還要隱隱勝過江心瑩。

只是江黛沅生得如此美，玉盞不明白為何江黛沅一點兒不能夠入陸允禎的眼呢。

玉盞幫江黛沅拆著頭上的株釵，康嬤嬤的聲音突然在外面響了起來。

“世子夫人，世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