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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不在了?”
他沉聲打斷鄺明輝的話。
他看向鄺明輝,喉結滾動,沙啞出聲:“你別胡思亂想,時間還長著,你欠我的還沒還夠。”
-
末了,鄺明輝被推去檢查。
鄺野獨自一人走去吸菸室裡,坐在窗邊,點上根菸。
白霧繚繞間。
他失神看向地面,指間猩紅明滅。
許久後,吸菸室的門被推開,老張和一箇中年男人看到他,走了進來:“小野——”
鄺野抬頭看了眼他們,老張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肩膀:“還好嗎?”
另一個男人名叫祁富,跟在鄺明輝手下二十年,是鄺明輝的心腹和多年摯友,他安撫道:“小鄺少爺你別擔心,鄺總人那麼好,好人肯定有好報的,肯定是虛驚一場。”
鄺野偏開眼,按滅菸頭,半晌沉啞出聲:
“他平時,是不是很勞累。”
祁富嘆了聲氣:“從當初的小工廠到現在規模這麼大的創輝集團,這些年老鄺付出了最多的心血和精力,經常各地奔波,老是忽略了自己的身體。”
老張看向鄺野,將心頭壓抑的想法說出來:
“小野,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怨鄺總,但是他之所以這麼拼命,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你啊,就像當初的綁架案,也是他千方百計他把你救了回來,你誤會他了,鄺總從來沒有為了集團放棄你啊!”
鄺野抬眸看他。
昨晚老張送桑梨回家,桑梨就和他說了父子倆傍晚吵架的事,剛才鄺明輝在病房裡和鄺野說的話,老張和祁富在門口也聽到了,他們知道鄺野這麼多年心結未解,還是因為當初綁架案的事。
老張說,當年鄺明輝如果只考慮自己,他可以為了鄺野放棄事業,但是他手底下還有百來號員工,許多人當時傾其所有跟著鄺明輝,一旦鄺明輝選擇放棄,廠子破產,員工會跟著失業,上百個家庭也會失去經濟支柱,身為老闆,鄺明輝不得不顧全大局,兼顧所有人的利益。
當時得知鄺野被綁,鄺明輝第一時間就動用了全部人脈去找鄺野,一開始沒有報警是因為對方勢力太大,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即使報警也無濟於事。
白天鄺明輝在工廠安撫人心,晚上他帶著人到處去找鄺野,整整一週沒有閤眼。
當時只要他想到鄺野,就忍不住流淚。
自己的兒子沒了蹤跡,生死未卜,試問哪個父親不心痛呢。
出於策略,鄺明輝當時放了很多假風聲出去,死死沒有鬆口,選擇拖住對方,就連宋盛蘭一開始都誤會他對鄺野不管不顧,還和他生了很久的氣。
後來鄺明輝在對手公司的眼線給他送來個訊息,說老闆身邊兩個手下最近休假不在雲淩,行為可疑,而後鄺明輝查到當中一個員工的老家在一個偏遠山區,他想賭一把,當即就派老張前去那個山區尋找,果然找到了鄺野。
但是鄺明輝一直很自責,他還是來遲了一步,鄺野的耳朵壞了,這麼多年以來,這件事如同一個雷電,鄺野拒絕聽任何人的任何解釋,大家也沒有辦法告訴他真相,而鄺明輝也選擇默然不語,始終懷著對鄺野的愧疚。
“小鄺少爺,鄺總經常各地出差,不在家,是因為他覺得你很怨他,每次你們都要吵架,所以他怕出現在你面前惹你不開心,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在外打拼,鄺總這麼拼,是為了給你更好的未來,讓你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和宋總不願意再有孩子,就是想把一切都給你。”祁富道。
鄺野聞言,眼眸翻滾熱浪。
老張感慨:“或許鄺總那時候做的有所欠缺,但是他也有很多為難之處,這些年,每當我和他聊起你,他還經常會紅了眼眶,說很難過和你之間的關係變成這樣。”
老張拍了拍鄺野的肩膀:
“小野,你可以懷疑其他的,但是不能懷疑鄺總對你的,你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
早上,鄺明輝做完病理檢查,回到病房休息。
許久後,鄺野回到病房,只是照顧著他,什麼都沒說。
鄺野一天一夜沒閤眼,晚上宋盛蘭強制讓他回家休息,鄺明輝也讓他回家:“小野,爸爸沒什麼事,把全部檢查做完就好了,你趕緊回家休息。”
等明天他其他報告出來,確認沒其他問題後就可以先出院了。
晚上八點多,老張送鄺野回到了家。
他在房間坐了會兒,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他走出臥室。
走廊安然幽靜,廊燈映照出歐式壁畫的圖案。
前方亮著盞燈,他走過去,就看到房間裡桑梨坐在裡頭的桌子前寫著作業,眉眼溫軟,神色專注。
桑梨寫著卷子,半晌感覺到什麼,轉頭,就看到倚在門口靜靜看她的鄺野。
她愣了下,沒想到他會過來,連忙放下筆走過去,“不是宋阿姨讓你回來早點去休息嗎?”
男生輕扯起唇角:“睡不著。”
她怔了怔,面露心疼,就對上他的目光,男生嗓音沉啞:“桑梨,陪我一會兒。”
第五十二章
鄺野在她不帶任何防備,難得露出疲憊和脆弱,桑梨聞言應了聲,抬頭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心間跟著泛疼:“你昨晚到現在怎麼都沒睡?”
“想睡,沒睡著。”
“晚飯吃了麼?”
他沒回答,桑梨說她去叫家裡廚師去煮,剛好她晚上吃得少,也想陪他再吃點,鄺野見此沒拒絕。
找完管家,桑梨回到學習室,看到鄺野走到坐在陽臺的鞦韆椅上,她走過去在旁邊坐下,“鄺叔叔今天身體怎麼樣,還好嗎?”
宋盛蘭不想影響她學習,早上就讓桑梨先回家裡寫作業,桑梨只好先回來,也不敢打電話問太多。
鄺野說他除了有點疲勞,狀態還好,“他像個沒事人似的,反倒一直在安慰我媽。”
“可能叔叔心裡也很難受,但是他在你們面前肯定得堅強,不然你們就更難過了。”
鄺野知道。
人畢竟是人,面對這樣的疾病誰能做到雲淡風輕,鄺明輝表面的淡然無事只是不想讓他們更加憂愁。
桑梨安撫鄺野,“今天我網上查了查,他們說許多肝腫瘤都是良性的,而且鄺叔叔應該發現得早,就算真的是惡性,及早治療病情還是可控的,你現在就多陪陪叔叔,他雖然嘴上不提,但是肯定希望你能多在他身邊。”
“今天,老張和我講了當年的事。”他道。
桑梨微愣。
鄺野和桑梨講起今天老張和祁富告訴他的那些事情,他垂下頭:“我一直覺得他當初不帶猶豫放棄我,我沒想到他處境那麼難。”
一方面身為老闆,一方面身為父親,這當中的心酸和痛苦,焦急和恐懼,只有鄺明輝自己知道。
鄺明輝一直不擅長表達,特別是面對著深深怨恨他的鄺野,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鄺野一直認為不去治耳朵是對鄺明輝的報復,殊不知這麼多年,他對鄺明輝冰冷的態度,已經是無時無刻刺向他的利劍。
鄺野扯起唇角:“聽到老張和祁叔那麼說,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如果是從前,他知道這些可能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但是當今早鄺明輝躺在病床上,紅著眼拉住他的手道歉,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做到繼續恨他。
桑梨聽他這麼說著,也突然理解了:“張叔說得沒錯,連我都看得出來鄺叔叔很愛你,你一直覺得他提出讓你治耳朵是為了自己心裡好受點,可是或許對他來說,只要你能治好,哪怕你還是不原諒他也沒關係呢?”
鄺野沉默,桑梨言:“昨天我說彌補就是愛,沒有愛又怎麼會想彌補,其實你對鄺叔叔的怨恨也是愛,沒有愛又怎麼會生出怨恨。”
桑梨嘆了聲氣,聲音輕輕:
“至少,你還有父親可以怨恨……對我來說父愛太遙遠了,我從來沒有感受過。”
鄺野眼底滑過道情緒,轉頭看向桑梨,女生淡聲道:“我一出生我爸就和我媽離婚了,所以我長這麼大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一開始我也恨他為什麼要拋棄我,讓我從小因為沒有爸爸被別人嘲笑。”
桑梨抬起頭,聲音化在風裡:“可是後來我不恨了,因為我不在意了,我已經習慣他不在了,也不會再想到他。哪怕他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去生氣質問他,他在我的世界已經成為了陌生人,所以哪怕是恨這樣的情緒,我也不會浪費在他身上。”
桑梨想到什麼,壓抑喉間的苦澀:“而且鄺野,我很理解你現在的感受,因為我媽媽之前……就是得了胃癌。”
鄺野沒想到她會和他提起母親,一愣。
他對他道:“之前那次吵架,我和你說過我媽媽去世了,她就是胃癌走的,我之所以被宋阿姨接來雲淩讀書,就是因為我媽去世後,我舅媽不想養我,我沒地方上學。
當時我得知我媽媽得了癌症特別難過,因為我從前最大的願望就是以後好好讀書,帶著外婆來雲淩和她一起生活,可是後來也實現不了了。”
縱使已經知道了這些事,可此刻鄺野聽她說著,心還是疼如刀絞。
桑梨說,曾經母親去世她特別難過,但是時間如麻醉劑一點點帶走了傷痛,如今她回想起母親,更多是記起她曾經和她在一起快樂的時光,那是美好且讓人懷念的。
對上鄺野心疼的目光,她笑了笑,連忙掩下情緒:“對不起啊,你本來就心情不好了,我還提這個……”
鄺野沉啞出聲: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主動講起你家裡的事。”
桑梨愣了愣,笑笑:“你信任我,把那麼多事告訴我,所以我也信任你。”
她的心裡有太多防衛的高牆,面對許多人都無法敞開,但是鄺野都願意把他心底的傷痛告訴她,她也願意在他面前卸下防備。
鄺野:“你家裡的事我之前知道了。”
“你知道?”
“那次誤會你跟我媽告狀,後來我媽回來,我去問的。”
桑梨詫異,“那麼久之前……”
鄺野說當時他得知桑梨的身世,心裡就很愧疚了,所以後來看到她被湛倩雪欺負,他就沒辦法做到坐視不理了。
桑梨瞭然,笑笑:“所以我們其實都知道對方的事。”
他們都因為怕對方心裡不舒服,所以都選擇沒說,但也正是因為他們都知道,所以能感同身受,彼此安慰。
末了桑梨提起唇角,對他道:“所以鄺野,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爸爸媽媽,你爸爸很愛你,你也很在意他,你們就別再爭吵下去了。人生那麼短,有太多意外了,要珍惜父母還在身邊的時光。”
對她來說,這種時光已經不再有了,她陪在母親身邊的時間那麼短,所以她不希望鄺野以後再去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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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桑梨和鄺野敞開心扉聊了許久。
第二天,鄺明輝全部檢查結果出來,除了肺部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他可以先出院回家休息,等待病理結果。
這幾天在家裡,主要由保姆照顧他,可是鄺明輝突然發現鄺野時不時會出現,幫他端飯或者是倒水拿藥,問問他需要什麼,雖然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有天,傍晚吃完飯,鄺野面無表情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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