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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掙扎,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呆在他懷中。
她本來也不是一個熱烈的人,此番似乎已經耗盡了她用了許久才積攢起來的勇敢。可她也沒有掙開他的懷抱,只是許久之後——
少女垂上眸,輕聲道:“謝欲晚。”
她聲音很輕,這一句話之後,再也沒有說什麼。
像是在回敬青年的那個‘姜嫿’。
外面的蟬還在不知疲勞地叫著,一直叫著,像是永遠不會停歇的模樣。
謝欲晚摟著懷中的人,手猶豫了一瞬,撫上了少女的頭。
“姜家那邊的事情,莫懷告訴我了,要回去嗎?”
姜嫿垂了眸,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道:“所以是因為這件事情今日才回來的嗎?”
其實不是,是因為她。
但青年還是應了一聲:“嗯,莫懷同我說了,下午恰無事,便回來了。”
姜嫿沉默了許久,她本來也在猶豫。
青年輕聲為她分析著:“那些證據已經足夠扳倒姜家了。太子這半月已經在綢繆,至多再半月,太子便會對姜家出手,彼時姜家所有人都會下獄。如若你回去,太子動手的前一天,莫懷會將你接出來。”
他像是在允諾一個禮物。
“小嫿,到時候這世間就沒有姜家三小姐了。”
青年聲音溫和,整個人恍若冬日的雪竹。
姜嫿一怔,抬眸望向了他。她有時都不知,她究竟該如何看待他。
適才那番話,並不是青年在為她做選擇。只是青年從她的猶豫間明白了她的想法,知曉她想親自參與去姜家最後的覆滅。
姜家像是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她要親眼看著其萬劫不復,那根兩世的刺,才能被拔出。
姜嫿輕聲一哼,心中也不知該如何想。面前這個人,他總是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偶爾給很多甜棗,再打一棒子。
適才她都閉上眼了,聰慧如他,如何會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是他還是喚住了她。
回不回去姜家,她本來還在猶豫和搖擺。
這下心中帶了些‘氣’,她輕輕捏了捏自己的手,做下了決定。
少女的聲音很輕,心中想了許多,但語氣還是很柔和:“那我明日回姜家了,桌上的功課你記得看,那三本書我背了許久。”
青年鬆開了自己的手,輕聲道:“好。”
外面的蟬依舊叫著。
*
姜嫿回了房間。
她關上窗,輕輕地將自己埋在被子中。
她想著這些日發生的一切,輕輕地垂下了眸。
即便今日有些......不開心,但是這些日她還是很開心。
這個院子很小,遠不如丞相府那樣大,她同他也不在一個房間。她沒有從前那麼多的衣裳和首飾,也沒有無數人的恭候和羨慕,她還是會偶爾見不到他,偶爾門前的那盞燈也還是會熄滅。
但她......很開心。
有橘糖,有晨蓮,有寒蟬,有莫懷——
還有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今日他會抗拒她的親吻,雖然因為此她也有一點小小的生氣,但是,姜嫿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這份愛不一定能夠跨越前世的一切泥潭,有時候她也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她還是開心的。
夜就這樣深了起來。
隔著幾堵牆,青年望著少女交上來的冊子。他依舊一身雪袍,頭髮依舊披散著。
夏日炎熱,原本還有些溼潤的長髮如今已經全然幹了,燭火映照下,泛著絲綢般的質感。
青年淡垂著眸,手許久都未翻動一頁。
少女雋秀的字跡在他眼前,他望著那一行‘騙子’。
燭火映著青年的影。
*
隔日。
在夏日獨有的蟬鳴中,少女坐上了回姜府的馬車。
橘糖望向一旁的公子,輕聲道:“其實昨日小姐猶豫了許久,公子若是讓小姐留下,小姐會留下的。”
青年許久之後才平靜道了一句。
“你也知她在猶豫。”
橘糖一時失了言,她垂著眸,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小姐定是想回去的。
只是,她只是在想——
如若公子和小姐永遠留在這個小院,不去管那些紛爭和吵鬧,公子和小姐就不會重複上一世的結局了。
她不想要那樣的結局。
謝欲晚望著遠處,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平淡喚了一句‘莫懷’。
莫懷出現在他們身後:“公子請吩咐。”
青年垂著眸,輕聲道:“加派人手,守住姜家每一處,若是她有任何危險,直接出手。”
莫懷應‘是’。
*
日午時分,姜嫿回到了姜家。
這一次馬伕將馬車停在了側門,姜嫿垂著眸,下了馬車。
側門半開著,馬伕望了一眼姜嫿,輕聲道:“小姐請吧,是姜家的人吩咐的。”
這般特意吩咐她從側門進的人,姜嫿都不用多想。
晨蓮整理著她的衣裙,姜嫿應了馬伕:“好,多謝。”
馬伕是謝欲晚的人,自然受不得如此大禮,忙道:“小姐多禮了。”
姜嫿望向這一方側門,一些回憶從心中湧出。
面前這一方大大的宅子,像是安置著她大半生的苦痛。她靠近一步,心就疼一分,再靠近一步,心就再疼一分。
可這份從前讓她絕望的苦痛,如今卻讓她覺得她還活著。
活生生的她,要看著日暮西山的姜府,一步步踏向覆滅。
姜嫿提著衣裙,踏入了這方苦難。
*
小院已經許久未有人住,姜府的中的人也不會好心打掃。
可當姜嫿推開門時,她卻發現小院中很乾淨。
恰到乾淨的那種。
門上依舊有蜘蛛網,但是開啟,裡面就是整潔一片,就連樹落下的葉子都安靜地堆在一旁。
從前姜嫿可能不知是誰做的,但是這一次,她或許知曉了。她望向院中的每一處,平視著那個如雪一般的青年的沉默的愛。
晨蓮入了房間,收拾整理著。
姜嫿坐在小院中的書桌上,想著這些日要見的人。如此忍耐不住,姜玉瑩要如何面對那樣的真相呢?
到了日暮時分,小院熱鬧了些。
姜嫿看著敲門的丫鬟,晨蓮正在收拾東西,她便去開了門。
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丫鬟。
丫鬟看著膽子有些小:“奴、奴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三小姐現在有時間去看一看老夫人嗎?”
祖母臥床一月有餘,今日她回了府,於情於理是要去看一看的。
但是祖母如今臥病在床。
為何生病,多半是因為那燒燬的佛堂惹了祖母的心病,祖母的心病是因為從前對姨娘做下如此惡事,她是姨娘的女兒。
祖母若不是要給自己添堵,如何會派人來請她?
但姜嫿還是輕笑一聲,應了。
“正好,這一月我在寺廟之中為祖母求了平安符。”
小丫鬟唯唯諾諾,忙道:“小姐一片孝心,感動神佛。”
姜嫿沒有再接聲,吩咐晨蓮一聲,等晨蓮出來同小丫鬟一同出了小院。
去往元寧居的路上,姜嫿輕聲問道:“在寺廟中我便常聽聞,祖母整日昏迷不醒,如今祖母是醒著嗎?”
小丫鬟遲疑一聲:“奴出門的時候還沒有,但是每日這個時辰老夫人都會醒一會,大公子讓我這個時候來請小姐。”
姜嫿輕聲道:“知曉了。”
原來是姜玉郎的手筆。
姜玉瑩應當是直接同姜玉郎說,用的還是祖母的藉口,故而今日她回了府,姜玉郎便直接讓祖母院子中的丫鬟來請了。
姜嫿心中明瞭,細聲問道:“祖母最近還是一直昏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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