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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著眸,手偶爾會被碎玉斑駁的角所傷到。燭光下,她的指尖滿是細碎的傷口,但她渾然不在意,只是繼續按照書中的法子試著。
外面的月亮暗了又暗,就這樣,天一點一點亮了。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在少女臉上時,她眸中唯有認真。若是要說,比她白日抄書時定然是心靜了不少。
日上三竿,少女困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一旁的燭火滴了一滴又一滴淚,終於在天微亮時熄滅。少女的手邊,是一套缺了不少塊玉卻基本成型的玉雕的九連環。
九連環安靜地躺在桌子上,偶爾一兩處玉的縫隙處,甚至沾著些淡淡的血珠。
即便睡著,少女的手依舊是一副護著九連環的姿勢。
沉入夢境的那一刻,她想起的,是青年那雙淡淡的眸。
她始終覺得,像一場永不會落下的雨。
第五十五章
晨蓮推開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她眸在少女滿是細小傷痕的手指上停了一瞬,轉身去拿了藥膏。
“砰——”
等到晨蓮再過來時,門已經從裡面開啟了。沐浴著清晨的光,姜嫿輕聲道:“晨好。”
透過半開的門,晨蓮望向乾乾淨淨的桌子,明白了什麼。她暗自將手中的藥膏收回去,笑著道:“小姐今日起的有些早,要再去睡一會嗎?”
姜嫿望了望日頭:“還很早嗎?”
晨蓮點頭:“嗯,小姐還可以睡一個時辰。等到到時間了,奴來喚小姐。”
姜嫿沒有推辭,溫柔到:“那我再去睡一會。”今日她要同司洛水一同去遠山寺,遠山寺雖然不算太遠,但是回來的時候應該也是黃昏了。
她一夜未睡,今日定是要疲憊的。
但在司洛水面前,她若是太疲憊了,自然是不好的。她揉了揉眼重新躺在了床上,晨蓮安靜地為她關上了門。
見到小姐不想讓人知曉,晨蓮將手中的藥膏放了回去。打了一盆溫熱的水,又從懷中掏出淡綠色的藥粉,將藥粉倒入水中。
水最開始是淺淺的綠,後面逐漸沒了顏色。
晨蓮將放了藥的水放在小廚房中溫著,隨後安靜地看著外面的天色。
*
再被喚醒時,已經日午了。
晨蓮端著一盆乾淨的水進來,替她洗漱。平日淨手這般的事情,都是姜嫿自己來。可今日,晨蓮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水中,細細地替她清洗了一遍。
她的手被晨蓮握住,放在乾淨的水中泡了許久。
可能是因為還有些未醒,滿是傷口的指尖沾到了水也沒有疼意。
姜嫿垂著眸,知曉那些小的傷口遮掩不住了。正準備尋個藉口,可晨蓮只是像沒看見一般,替她又做好了其他的事情。
為她梳妝時,晨蓮的動作很快,用一根玉簪簡單簪起了她的頭髮。隨後又細緻替她佩戴了一套玉耳墜。
她原本有些出神,直到耳邊傳來一聲:“小姐,好了,我們要出門了。”
她下意識看向銅鏡中,裡面的少女有一雙輕柔的眼。她怔了怔,小聲道:“走吧。”
待她出了門,便看見了司府的馬車,司洛水掀開車簾提著衣裙向她走來,到了她身邊便熱絡地挽住了她的手。
司禮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姜嫿同司洛水打了聲招呼:“洛水,午好。”
隨著她話音落下,司洛水挽住她的手更緊了些:“午好,阿嫿,今日陽光好好,聽說遠山寺有好大一片姻緣樹,若是有心儀的人,將其姓名寫在紅布條上,綁著扔到樹上去,神佛就會看見你的心願,促成這一段姻緣。”
原來遠山寺是求姻緣的。
看著她憧憬的模樣,姜嫿輕聲一笑。
若真如司洛水所言,天下姻緣豈不是要亂套。但她還是溫柔說道:“那我們可以去看一看。”
司洛水臉突然紅了,小聲道:“不瞞阿嫿說,我的確有心儀的郎君。”
遠處的司禮依舊是一身水藍色錦袍,只是今日的款式比那日晚宴上隨意了些。他走上前,笑著說道:“洛水,再不出發,別說傍晚回來了,傍晚能不能到都不一定。”
他聲音清潤,如清風明月。
司洛水忙道:“好啦哥哥,我們這便上去了。”
馬車見狀,拉開了馬車的車簾,司洛水和姜嫿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司禮也一躍上了馬車旁邊的一匹駿馬。
馬在地上磨了磨蹄子,開始奔在道路上。
馬車內,司洛水一直講著許多事情,姜嫿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回上一兩句。從始至終,司洛水的手都一直挽著姜嫿。
姜嫿彎著眸,溫柔笑著。
她未曾同同齡女子這般親熱過,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
司洛水同她說著宴會上的許多趣事,她安靜地聽著,偶爾也提上一兩句自己的事情。直到司洛水眨著眼問她:“阿嫿,你同丞相大人如何相識的?”
姜嫿怔了一瞬,輕聲道:“幾個月前姜府的夫子回了鄉,丞相大人是哥哥為我們新尋的夫子,這般就相識了。”
司洛水眸中閃過一分豔羨,輕聲道:“這般丞相大人就將阿嫿收為學生了嗎,怎麼我沒有姜公子這般的哥哥。若是府中的小弟能夠得到丞相大人一番教誨,日後科舉也容易三分。”
姜嫿不瞭解這些,也沒有再拿出對著姜府眾人那套說辭。
救命恩人什麼的,若真要談,他是她的恩人。
司洛水還在不停問著謝欲晚的事情,姜嫿能答的便答了,不能答的便溫柔笑笑:“我也不知。”
聽見她也只知道些外人知道的事情,司洛水反而開心了些,突然小聲問:“阿嫿,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姜嫿輕聲道:“司公子很好。”
少年有成,一表人才,清風明月,的確算不得差。
司洛水輕笑了笑:“我也覺得哥哥很好,如若哥哥可以請來丞相大人當我的夫子那就更好了。不過按照哥哥的性子,我要是這麼同他說,他定是直接丟給我一堆詩文。”
話語間雖然有一絲可惜,但也有著三分的滿足。
姜嫿溫柔看著她,輕聲道:“也無不同的。”
談話間,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晨蓮笑著道:“小姐,到了。”她們一同下了馬車,此時已是午後,來來往往的人群格外熱鬧。
有同長輩一起來的,也有三兩小姐結伴來的。
姜嫿望了一眼,發現這般求姻緣的寺廟,男子的確是少數。放眼望去,大多數都是女子。她收回眸,看向一旁的司洛水:“我們進去吧。”
司洛水親密地挽著她的手,輕笑著:“我們先去主持那裡求個姻緣籤。”
姜嫿想說自己不用,可司洛水小聲對她說:“我讓哥哥都安排好了,阿嫿是不知道,主持的姻緣籤是需要排隊的。哥哥上次捐了好多錢,才得了主持的姻緣籤。”
司禮在一旁搖著扇子,毫不留情戳破:“明明是有人求在下,說一定要算一算自己的姻緣。在下被纏的實在無奈,只能多捐了些銀子。”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姜嫿,輕聲笑著:“洛水小孩子心性,連累姜三小姐了。”
話說到這番份上,姜嫿的拒絕也開不了口。
晨蓮在一旁默默看著,手中的寒針輕柔地對對向遠處。
遠處的大樹上,寒蟬一張死人臉變了又變,最後悄無聲息地從樹上下來。他隔著人群,望向前方的晨蓮,脖頸間有一道紅痕。
上次他閃的慢些,那根寒針已經沒入他脖頸。
被小和尚帶著向寺廟深處,周圍的人逐漸少了起來。司洛水挽著姜嫿的手,輕聲嘀咕道:“阿嫿,我有些怕。”
姜嫿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輕聲安慰道:“無事的。”
司禮直接一扇子輕輕敲了司洛水的頭,笑著道:“那要不我們轉身就回?”
誰都聽得出他在說笑,姜嫿看著司洛水,發現她紅了臉。
司禮站到了姜嫿身前,笑著道:“姜三小姐,見諒。”他輕笑著看著她,眸中映著她的影子。
有些近了。
姜嫿一怔,下意識想要退後。
只是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見司洛水笑著說道:“哥哥,阿嫿救了我,你如何喚阿嫿如此生疏?”
其實......不算生疏。
姜嫿正欲開口,司禮望著少女身後不遠處那道雪白的身影,順著司洛水的話溫柔喚了一聲:“阿嫿。”
只這一句,那道雪白身影止在遠處。
司禮低下頭,望著姜嫿,距離甚至比適才更為親密。
“住持會為人算姻緣,阿嫿一定會得償所願的。”他笑著,同她近了一些。姜嫿下意識要退後,卻被他一把扶住了手腕。
姜嫿一怔。
他依舊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將手中的扇子合上。
遠處,謝欲晚眸淡淡地看著發生的一切,他只能看見少女的背影。
適才拐角看見她背影的那一瞬,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意識裹住那顆雪白的月牙糖。似乎心還未開始跳躍之際,有些東西便提前甦醒了。
他原本想上前去,直到聽見了那一聲‘阿嫿’。
他望向少女的背影,弱柳扶風,纖細而窈窕。她身前的青年,身姿修長,溫爾爾雅。
如若那人不是她,可能他看了一眼,也只會淡淡說一聲‘般配’。
前方,司禮透過她,輕笑著同他對視。
然後,司禮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方錦盒,望向姜嫿,輕笑著遞過去:“之前損壞了小姐的玉,在下很抱歉,這是在下的賠禮。”
他輕聲道:“是一方暖玉。”他聲音並不大,但是足夠所有人聽清。
至此,一直有些猶豫的姜嫿,臉色終於冷了下來。她甩開司禮的手,向晨蓮的方向退了一步。
側身之際,看見了遠處謝欲晚,她怔了一瞬,隨後眼神還是回到了司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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