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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為何他都已經不談那些過往了,他用她喜歡的身份和禮數同她交往,她卻還是如從前一般,對他只想永遠地避開。
那他應該如何做呢,他淡淡地望著天邊的月,輕聲同身後的橘糖道:“明日派人去請遠山寺的主持到府中。”
橘糖心思還在九連環上,陡然聽見這樣一聲,疑惑道:“主持?請到府中嗎?”
“算了。”月光下,謝欲晚一雙鳳眸中情緒不明:“不必如此麻煩主持,明日我們去遠山寺。”
橘糖沒太聽明白,但還是輕聲應‘是’。
今日府中有事,適才莫懷就走了,故而此時只有她和公子兩人。出了靜王府的門,一輛平常的馬車停在路邊,馬伕見到他們出來了,忙迎上去。
“見過公子,見過橘糖姑娘。”
橘糖輕應一聲,下意識望向前方的公子,月光映出了他淡淡的影。
*
本來已經睡了。
但姜嫿又被夢驚醒了,她有些害怕地裹住被子,她已經不太記得夢的內容的,但是總覺得是讓她無比害怕的東西。
她捏緊被子,這般醒來,她便睡不太著了。鎮靜許久後,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從櫃子中翻出白日那方錦盒。
她小心地將碎玉都倒在桌子上,認真地拼起來。
等到天色逐漸亮了,她望著桌上的一堆碎玉,眨了眨眼。被司禮摔了兩次,玉有些太碎了,她拼了半晚,也並不知曉究竟是什麼。
看看日頭,晨蓮等會就來進來了,姜嫿輕聲將碎玉都拾入錦盒,又好好地放到了木櫃很深的地方。
她只是半夜醒了無事做,倒也不是真的那麼想知道是什麼。
晨蓮推開門,就看見自家小姐正在發呆,她輕聲一笑:“小姐晨好。”
姜嫿回過神,也溫柔笑了一聲:“晨好。”
可能因為昨夜沒有睡好,姜嫿用過早膳後,便去補覺了。等到她再醒來的時候,一方請柬被晨蓮拿了進來。
是丞相府的。
看著上面筆走游龍的‘抄書’二字,姜嫿一怔。
昨日他說讓她去府中抄書,她以為是謝欲晚不想讓她去遠山寺,隨意尋的一個藉口。
原來......真要抄書啊?
姜嫿眸眨了眨,幸好她是真的抄的完。
想起那深藏於櫃中的木盒,她又不由輕聲嘆了口氣。雖然錦盒的東西司禮不小心碰碎的,但她還未開啟錦盒,就讓人弄壞了他給她的見面禮,到底也是有問題的。
想著明日要好好道歉,姜嫿將手中的請柬放到一旁。
因為這些日她都要出去赴宴,祖母已經同門房的人吩咐了。她如今出門,已經不需要祖母身邊的人帶了。
倒是方便了她許久。
*
隔日。
姜嫿依舊尋了一套素淨的衣裳,沒太打扮,直接出了府。
走過花園時,她聽見裡面的丫鬟正在八卦:“聽說老夫人院子裡面的大姑娘要嫁人了。”
聞言,另一個丫鬟也起了性質:“我知道,前些日我娘還同我說,在老夫人院子裡面當職的丫鬟就是好。旁的大姑娘,便是說我們府中的,誰二十多歲就能被放出去。”
是盎芽的事情,姜嫿聽著,也不由淺笑了一聲。
嫁人便能脫離奴籍了,姜府日後定要沒落,盎芽姐姐此時嫁人也少了後面那些蹉跎,她正準備走,就聽見了一陣笑聲。
一個丫鬟嗤笑著,隨後將聲音壓低:“你們都不知道嗎?”
姜嫿停在原地,望向旁處。
那丫鬟倒也沒故作懸疑,很快小聲笑道:“哪裡是什麼嫁人,那日我相好的都聽見了。是姜家旁支一個大人,四五十歲了,那日來府中拜訪老夫人時,相中了那盎芽。”
一眾人唏噓起來,若是官老爺,盎芽送過去,哪裡算嫁人。
奴僕之身,給不給個妾的名頭都要看主人心情。
不過他們本就是奴僕,其中一人輕聲道:“年紀是大了些,但是是個大人,也是個好歸宿。”
那丫鬟又嗤笑一聲:“什麼好歸宿啊,那大人娶了十幾房小妾了。從前那些小妾你們知道怎麼了嗎?”
“怎麼啦。”
“都死了。”
姜嫿只聽著這裡,遠處來了人,她便只能匆匆走了。想起適才丫鬟說的一切,她捏緊了衣袖,耳垂上的玉墜一點一點晃著。
坐上馬車,一路到了丞相府,她都有些心神不寧。
只是一個旁支的大人,如何能討要在祖母面前最得寵的盎芽,盎芽那日同她說的,明明是出府嫁人。
既然是嫁,絕非是這丫鬟口中的這些。
她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是祖母騙了盎芽。
她想著事情,便不覺察時間的流逝。等到馬車停下時,她透過車窗,才恍然察覺自己到了丞相府。
是橘糖到門口接的她。
丞相府中的一切同上一世並無不同,姜嫿隨著橘糖一路到了書房前。
“公子吩咐了,如若是小姐來了,不用敲門,直接進去便好。再過一個時辰到了用午膳的時間了,小姐有何想吃的,橘糖去吩咐廚房。”
姜嫿搖了搖頭:“都可以。”
橘糖笑了聲:“那便橘糖去為小姐安排了,公子已經在裡面等著了,小姐進去吧。”說完,橘糖便下去了。
姜嫿一怔,看著手中的賬本。
她今日之所以來,也是因為想把賬本給謝欲晚。這些日她想了許久,有兩處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上一世最後半年,她便經常會忘記一些東西,如今隔了一世,再去想那個時候的事情,的確有些想不起來了。
雖然謝欲晚說不用敲門,但姜嫿還是敲了門。
裡面正在提筆寫字的公子,手中的筆一頓,淡聲道:“進來吧。”
推開門,兩人的眼神對上,倒是姜嫿侷促了起來。
“夫子。”想起錦盒中的玉的事情,她到底有些歉意。她上前將手中的賬本遞過去:“這是學生暫時能想起來的所有了。”
說著,姜嫿把賬本翻到最後,指著空出的兩處輕聲道:“這兩處學生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想起來,可能夫子要再等一段日子。學生不想耽誤夫子的事情,今日便先將賬本拿過來了。”
說完,她抬起頭,正巧撞進青年的眼。
他看了她許久。
兩人對視之間,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姜嫿只覺得,他眸中的一切像一場永不會落下的雨。她不知向來矜貴守禮的公子,因為何,竟在她面前書寫了失落。
第五十四章
“放在這吧。”
謝欲晚只淡淡看了賬本一眼,就移開了眼神。
姜嫿怔了一瞬,輕聲應道:“是。”
她猶豫著如何同他言玉的事情,昨日玉摔下去的時候,他就在她身旁,如何也是看見了的。
她望著謝欲晚,他也靜靜看著她。
許久之後,是謝欲晚先說的話:“昨夜未休息好?”
雖然是問句,但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也同直接下了判斷差不多。姜嫿沒有否認,微微收起自己的手,輕聲道:“做了一些不太好的夢,後來便睡不著了。”
謝欲晚淡淡看著她,沒有說什麼,起了身:“就在那邊抄寫吧。”
他眼神所望的地方,是一方稍矮一些的書桌。姜嫿捏著書本的手緊了一些,上一世在丞相府,他若是親自教導她詩文,便是在書房。
她也是坐在那方稍矮一些的書桌上,他便坐在她身前,清潤地為她一字一句地講解。
她沒有回頭望他的方向,他似乎開了門,同門外的侍衛說了什麼。
她垂著頭,向那方稍矮一些書桌走去。
坐下來,她望著書桌上一切,同前一世沒有什麼差別。便是後來她自己擺放的一方玉雕,他也早早地尋了一方擺在上面。
姜嫿怔了一瞬,想起昨夜那如何都拼不起來的碎玉。
“砰——”門又被關上了。
姜嫿握著筆,心思卻不太在詩文上,陡然寫錯了一字,她下意識停了手。等到將寫錯的那一張紙收起來,她望著身前的書,第一次覺得一本書如此厚。
還未等她回過神,外面已經有人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吧。”謝欲晚的聲音很淡,說話之時,手中的筆還是未停。
奴僕徑直走到了姜嫿身邊,跪坐下來,為她斟了一杯茶。
茶香在書房內蔓延,隨之在香爐間燃起的,是一種清冷的松香。熱茶冒出淡淡的煙,姜嫿用手捂住滾燙的杯壁。
她輕聲道了一聲:“多謝。”
奴僕趕忙搖頭,這是公子適才吩咐的,他們如何擔得起這位小姐一聲‘謝’。
姜嫿輕飲了一口,垂眸望著才堪堪抄寫了幾頁的書。已經半個時辰了,才如此進度,只能說明她心思不在書上。
若是從前......
姜嫿怔了一瞬,可能是因為書房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可能是因為......不遠處那個人太熟悉了,她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
若是從前,見她對待詩文如此模樣,他定是會淡聲讓她靜心。
這般想著,她總算心靜了一些。她不知曉心中是何在喧鬧,竟然喧鬧了一夜還未結束。恍惚間,她又想起昨夜那如何都拼不起來的玉。
她怔了一瞬,隨後認真抄寫起來。
等到橘糖再敲響門時,潔白的宣紙整齊地鋪在書桌上,她面前一本書已經翻閱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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