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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他只是最初應了一個可憐的婦人,要給她如蜉蝣一般的女兒短暫的庇護。
至於其他的,謝欲晚淡淡看著指尖的傷口,泛著酸澀的疼在心口氾濫,但他只是一點一點壓下湧起的情緒。
就如同那日姜嫿在船艙而言,他只是淺薄的佔有。
意識到了,便好改了。
*
橘糖做好了雲吞,端到了房門前。
“小姐,鮮蝦雲吞做好了,熱騰騰的,裡面還放了小姐喜歡的紫菜。”
話下意識說出口的那一瞬,橘糖指尖頓了一下。她怎麼知道......這位小姐愛吃紫菜。
門內的姜嫿聞言,也怔了一瞬。
她惶然起身,開啟了門,對上了橘糖的眼。
見她開了門,橘糖一下子笑了起來:“小姐,是餓了嗎?不知這一碗雲吞夠不夠,若是不夠,橘糖再去為小姐下。”
也是這一瞬,橘糖望著手中的雲吞,不知自己為何不多不少下了十三個,似乎......她知曉面前的小姐一次只能用這麼多一般。
姜嫿同橘糖對視了一眼,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知曉她不是前世的橘糖。
其實本來沒什麼的,讓橘糖想起前一世的事情,也只是讓橘糖徒增痛苦,但是姜嫿還是紅了眸。
見到她哭,橘糖一下子就慌了,忙道:“小姐,怎麼了,小姐,是不喜歡雲吞嗎,我以為小姐喜歡的,那我重新去做好不好,小姐別哭,要吃什麼同我說便好。”
姜嫿紅著眸,一遍又一遍搖頭:“橘糖,我想出去,我不想被關在這裡了。橘糖,我怕,我好怕......”
一時間,橘糖手中的雲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望著面前不斷流淚的小姐,心止不住地疼,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她會因為只見了幾次面的小姐如此心碎。
橘糖放下手中的雲吞,起身撫著姜嫿的背:“小姐別哭,別哭......”
姜嫿望著橘糖,似乎又想起了上一世,她的眼淚愈發止不住。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橘糖做什麼,只是看見橘糖,她在謝欲晚面前嚥下的委屈突然一下子止不住了。
她抱住橘糖,將自己埋進橘糖懷中。
橘糖尚年幼,此時的懷抱比十年後要單薄許多,但當姜嫿含淚抱上去的那一刻,橘糖還是本能地將她摟在了懷中。
看著在她懷中哭的越發委屈的小姐,橘糖的心越來越疼,夜色之中,兩個人相擁了許久。
最後,橘糖抬起手摸了摸姜嫿的頭,自己的眸也紅了。
“小姐別哭了,我幫你出去。”
第三十四章
姜嫿一怔,眸中的淚就這樣直直滴落在橘糖掌心。
橘糖只覺得手被那淚灼得可怕,她緊緊將這位現在仍舊算不上熟悉的小姐摟在懷中,埋頭輕聲重複了適才的話:“別哭了小姐,後天,後天橘糖將小姐送出去。”
說著,她像哄小孩一般將姜嫿拉起來:“只是兩日耽誤不得什麼事情的,小姐先同我去廚房,適才的雲吞已經有些冷了,橘糖去為小姐重新下一碗好不好。怕小姐晚間會餓,橘糖原本就多包了一些,現在正好。”
姜嫿眸紅紅的,被橘糖牽住的手一直在輕微的顫動,她沒有說話,只是隨著橘糖一同去了廚房。
她坐在一旁的長凳上,看橘糖熟練地生火,燒水,下雲吞,待到雲吞都浮起來之後,用木勺勺到旁邊乾淨的碗中。
再轉眼的時候,橘糖已經將一碗熱騰騰的雲吞端到了她面前,並將湯勺遞給了她:“小姐,吃吧,今日好好睡上一覺。”
橘糖沒有再說後面的話,但是姜嫿已然明白了。
雲吞上面有厚厚一層紫菜,漾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她用勺子勺起雲吞,雲吞一個並不大,她恰好能一口一個。
從始至終,橘糖就站在她身旁,溫柔地看著她。
姜嫿一時間有些恍神,等到被橘糖送回去的時候,才想起。後天......若是橘糖將她放了出去,橘糖要怎麼辦?
她還不曾說出來,橘糖已經將她推入了房中,輕聲對她道:“小姐不要擔心,既然我能同小姐說出的那樣的話,我就有應對的法子。好好休息兩日,好不好?”
橘糖輕聲哄著,姜嫿也輕點了點頭。
她以為自己今日定然整夜失眠,但屋內的香淡淡縈入她鼻腔的那一瞬,她很快就緩緩地閉上了眼。
*
兩日前。
長安城,姜府。
姜玉郎正在姜禹的書房內尋書,抬頭就看見姜禹氣沖沖推開了書房的門。一瞬間,他同姜禹眼神對上。
姜禹神色一下子就變了,怒斥一聲:“日日只會讀書,日後有何用,怎麼不學一學你那位好同窗。你若是有他一般本事,姜家也不至於日日倚靠我一人。出去。”
看著盛怒的爹,姜玉郎從不做觸黴頭的事情,恭敬行完禮,閉上門就出去了。走到門邊之際,他才發現有一個帶著斗篷的人正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
他垂下頭,不再多看一眼,等到離開的時候,裡面傳來他爹帶著些怒氣卻又不敢全然宣洩的聲音:“聖上已經查到了那次的疏漏,要不......”
姜玉郎手一頓,最近朝中出現的大事,只有一件。
貪汙災銀。
還是熟人,前些日剛從地方調到朝廷的四品官——江南於家家主於隱,此前祖母為小嫿尋的姻親,便是於隱之子——於陳。
這幾日,貪汙災銀的事情全朝譁然。災銀,顧名思義,是為了賑災朝廷撥下去的銀子。本就是救命救急救難之錢,歷史上便是有貪官,也鮮少有貪汙災銀的。不是因為別的,只因實在太過傷天害理。
但這並不是這樁事情引起譁然的最大原因,其實,這批災銀在一年前就被人貪汙了,當時矛頭指向了四皇子,天子勃然大怒,將四皇子禁閉了半年。沒想到一年後,事情出現了轉機。
矛頭和證據突然開始指向這個初來長安的四品官員——於隱。
姜玉郎輕聲一嘆,他不如謝兄那般有大才大志,他只是一個修撰經書的小官,這般涉及社稷的事情,也輪不到他置喙。
只是可憐了小嫿,本尋到了一門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姻緣,甚至為此去靜心寺祈福三月還未回來。但不曾想,這於家父子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姜玉郎感嘆兩聲,也就將這件事情忘在了身後。
*
牢獄中。
前兩日剛入長安風光無限的於隱,此時正蓬頭垢面,望著身前的酒。
原本該眾多獄卒看守的地方,此時卻空空蕩蕩。許久之後,空蕩的牢獄之中響起了腳步聲,又輕又重,於隱身子立刻顫了一瞬。
尖細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於大人,那位讓雜家來送大人一程。”
於隱慌亂跪下來,對著外面披著一身黑袍子的太監磕頭:“大人,求求大人,饒在下一命。大人,大人都知道的呀,我是冤枉的,大人。”
那太監看著他染著黑血的手,向後推了推,嗓音更尖了些:“於大人,那位的意思是,您今日飲了那杯酒。”
說完,太監從懷中拿出一方白紙,翹著蘭花指遞了過去。
於隱顫抖著手,許久未接過。
太監顯然也沒有耐心,尖細的嗓音陰森森迴盪在牢獄中:“於大人,聽說大人江南的府邸,可是一絕......”
於隱紅著眸,陡然抬起頭,抓住太監的衣裳:“大人,求大人放過我妻兒。認,我認。”
一邊說著,他一邊抓過太監手中的白紙。
“當年我已經讓兒起誓,此生我兒絕不入仕。求大人看在我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對小□□兒動手,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太監滿意地‘呵呵’笑起來,嗓音一如既往地尖細:“可雜家今天出門急,忘了帶筆墨,唉,你看雜家這記性......”
於隱聞言,僵了一瞬,隨後跪在地上的身體越俯越低,同塵埃無異。再抬起頭時,唇尖、指尖鮮血淋漓,他顫抖著手,臉上掛著堅硬難看的笑:“公公,無需,無需筆墨。”
太監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曾經的天之驕子,跪在髒汙的牢獄之中,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那張白紙上,認上一個個足以誅滅九族的罪。
拿到簽名狀那一刻,太監舉高,在牢獄昏暗的燭火下好好欣賞了一番。確定了無誤之後,他向後忘了一眼,暗影中直接出來兩人,隔著牢門直接勒死了於隱。
於隱掙扎不過幾秒,就徹底失去了聲音。
太監望了望那杯酒,那就是杯普通的酒,於隱還是太不瞭解那位了些,那位何曾相信過任何人呀。
腦中劃過一人矜貴的身影,太監眸中劃過一抹暗色。
一旁的黑衣人收拾好了跟了上來,沉默不語隨在太監身後。快走出牢獄時,太監最後望了於隱屍體的方向一眼,尖細的聲音很冷:“江南那邊,一人不留。”
黑衣人一言不發,領了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太監閒適地從一旁的侍衛手中拿過帕子,輕輕地擦著自己金貴的手。
所以說,於隱還是太不瞭解那位了些。
當年於隱千方百計斷了他那兒子的仕途,甚至不惜幾次給兒子下藥,借鬼神之傳說來斷絕兒子的念頭。他以為這樣,他那兒子此生就不用沾染官場的黑暗,憑藉他於隱之力可以護那母子一生。
實在是太天真了。
要知,他斷他兒子仕途的那一日,也就活生生斷那孩童之後的生路。
*
江南。
於陳正提筆寫明日的小信。
這幾日聽送信的小侍說,阿嫿最近身體不太好,出來接信的都是阿嫿身邊的丫鬟。他從府中尋了兩個大夫去阿嫿的院子,大夫們回來之後,也只說阿嫿只是夜間吹了風,並無大礙。
他原本擔憂的心就放下了不少。
算了算日子,還有兩個月零七天,阿嫿便是他的新娘了。
阿嫿生得這般美,平日他見了阿嫿都改不了紅臉的毛病,成婚那日當是要從頭紅到尾了,還希望阿嫿彼時不要嫌棄他。
想到這,於陳提筆溫柔又認真地寫道。
“阿嫿,阿孃總說我為人古板不知趣,我說不過她,但是阿嫿一定可以。”
寫完,於陳的臉又紅了。
他起身去了桃林,認真尋了一樹最好看的桃花,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放上去時,輕聲道了一句:“在下抱歉。”
說完,他便開始為阿嫿一朵一朵尋明日的花。
其實一樹又一樹的桃花,又哪裡有什麼大的區別,但少年還是認真而虔誠地像兒時挑選詩文一般認真挑著樹上的桃花。
他小心將好看的帶著枝丫減下來,放到一旁的玉器中。
遠處,於夫人悠悠走過,準備去喂湖邊的魚。身後的小丫鬟拿著魚餌,看見了什麼,笑著到了一句:“夫人,你看公子。”
於夫人頓時生了樂趣,睜大眼睛向自家傻孩子望過去,看見於陳一朵一朵挑著桃花,輕聲撇撇嘴:“這有什麼稀奇的,當年他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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