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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原坐在書房主位上的青年卻不見了。
蘇寶菊驚訝地朝胡澤明看去,胡澤明眉心緊擰,看著蘇寶句朝裡間的位置使了個眼神。
她心生奇怪,想小聲問一句時,外頭卻已響起了腳步聲。
方才叫住蘇寶菊的丫鬟,此時正引著蘇窈往後院走。
“夫子當心,適才下了點雨,路上有些滑。”
蘇窈嗯了一聲,白露撐著油紙傘,為蘇窈遮擋簷下,樹上時不時掉落的水滴。
書房的門是開著的,蘇窈路過時,下意識便往裡頭瞧了一眼。
正對上胡氏夫婦不約而同,朝她看來的目光。
蘇窈腳步一頓。
說到底是來的別人家,見著人了也該停下打聲招呼。
“胡縣令,胡夫人。”
蘇寶菊似乎愣了一下,直到胡澤明朝蘇窈略一頷首,繼而推了推蘇寶菊的胳膊,她才如夢初醒,快步走出來,左右瞧了瞧蘇窈,關切出聲。
“夫子來了,今日天氣不好,清晨時便細雨連綿的,你路上可累著了?”
蘇窈搖了搖頭,“我家那的路有些不大好走,上了街便好走許多,今日倒比昨日花的時間還少些。”
蘇寶菊回憶片刻,道:“若我們家寧兒沒記錯,夫子是住在咱們東邊那一塊園莊裡罷?那的確有一段山路不大好走。”
那一片的園莊住著的人非富即貴,隨便拎出一個來,都是烏州有名的人物,最好的位置便是山腰那一座,依山傍水,據說還有溫湯可泡。
“那段路已修葺的差不多,可還需些日子才能建好。”蘇窈笑道:“坐在馬車裡,也只是稍稍顛簸了些,不礙事。”
蘇寶菊鬆了口氣,道:“那便好。”
蘇窈因趕著去見胡寧兒,略聊了幾句,便與蘇寶菊告別。
等她腳步聲漸遠,書房裡等著的胡澤明,方才敢往裡間走去。
書房裡間,正對著門是一處炕桌,桌後放置一半月掛屏。
青年神色如常地站在與他長靴一般高的書案旁,左手拿著薄冊,右手冷白手指隨意翻著,腕骨微凸,雙.腿修長。
胡澤明望著青年平靜的模樣,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興許太子殿下是覺著外間過於吵鬧,才來了裡間?
他正低頭思索,猛不丁聽到一句:
“夫子?”
魏京極的聲音很淡,有種介乎環佩相撞,清貴冷然之感,出聲時帶著幾分隨意。
眼裡也分外沉靜。
語罷,他沒有抬頭,繼續垂眸翻著賬冊。
胡澤明卻是渾身一震,這可是太子殿下主動與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反應過來後,連忙點頭,恭聲道:“是,適才來的這位姑娘,是我們烏州居安書院的女夫子,小女想學琴,便請了她來府上相授。”
第61章
青年背後,雨後灰濛濛的天將窗外的樹葉染成暗沉的綠。
稜格透進的陽光,將其周身渲染得高遠朦朧。
胡澤明說完,見青年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猶豫幾息,還是決定將自己所瞭解的都補充完。
“這位蘇姑娘是三年前來到咱們烏沢縣的,不久後居安書院便建成,蘇姑娘便在裡頭授課,教的大多是些女弟子。
後來,隨著居安書院的名氣越來越大,蘇姑娘也越來越有名,如今烏州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弟都擠破了頭想進去,不少人想花重金請蘇姑娘去家學,蘇姑娘卻從不曾應過哪家。”
魏京極翻頁的動作,不自覺慢下,眼底似有更深沉的情緒暗湧。
恰巧在胡澤明說話時,從後院傳來一陣如流水叮鈴,清越動人的琴音。
春雨浥輕塵,風動杏花疏影。
他聽的入神,一時之間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這熟悉的琴聲停下,他的嗓音也微微嘶啞。
“她教琴?”
胡澤明適才回答過這個問題,聽魏京極又問了一遍,斟酌著道:“正是。殿下……與蘇姑娘可是舊相識?若是舊相識,小官這就去請蘇姑娘來……”
“不是。”
魏京極垂下眼皮,眸底情緒不明,聲音既輕又淡。
微涼的陽光落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彷如剛才問話的人不曾有過失神,只如一場錯覺。
他道:“莫擾她。”
……
魏京極與蘇窈一前一後出的府。
蘇窈上馬車前抬眸看了眼天,已是烏雲密佈,風雨欲來的前兆。
白露抱著黃塾掌送來的圖紙,道:“小姐,我們今日可還去瞧新書院的位置?我瞧著圖紙上畫的地方,有一處還是在雁蕩山腳下,遠著呢,一會兒回來,沒準兒正好趕上大雨。”
便是去了,時刻擔心著雨,也看得不仔細。
“那便明日再去罷。”蘇窈進了馬車。
……
烏州的雨也如這座城一般纏.綿,煙雨朦朧間楊柳依依。
連路過的春風都柔情似水。
蘇窈回府之後,便令人在她的院子裡擺了一張美人榻,因她喜歡聽雨水打在葉片上的聲兒,院裡便有了一處觀雨臺。
每回有雨,閒來無事,便在院裡聽雨。
有時聽著雨聲入眠,醒來時筋骨都松乏懶撒,最是愜意。
與院子一牆之隔的地方,便是已變賣出去的園莊,有些地勢高的樓閣,從下看去,還能瞧見蘇窈的院子。
許是因著下雨的緣故,那邊也寂靜的很。
慕茹安來時便正撞上這一幕。
白玉為榻金玉為緞的美人榻上,女人慵懶側臥,薄薄春衫纏住白皙玉體,細腰微扭,雪軟捧之欲出,嬌媚無雙。
慕茹安忽然覺得一股熱氣直衝鼻子。
她不敢多看,忙從懷裡掏出來一樣東西。
今日,蘇窈聽著聲兒快要睡著時,忽的有樣東西丟在了她的榻上。
她滿身慵意地睜眼,還沒瞧清人呢,便聽到慕茹安的聲音,“說了要給你的驚喜,看看?”
蘇窈瞌睡蟲跑了大半,眼皮撩起,先看了慕茹安一眼,“該不會又是送男人吧?”
慕茹安義正言辭道:“你放心,這次絕不是一般的男人!”
蘇窈拿起慕茹安丟來的紅色小冊,一翻開,裡面便是各式各樣的男子小像。
“……”
慕茹安笑著湊去蘇窈身邊,道:“我這可都是精心挑選的,各地的美男子!你之前不是同我說,想要個自己的孩子麼?我原先送來你府上的,也只是讓你挑個型別,哪知你都不喜,這不,這份名單是我從烏州附近各地挑選來的未婚男子,個個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若有喜歡的,不如相看相看?”
蘇窈見她提到孩子一事便愣住,聽她話完,總算是明白,慕茹安這兩月為何熱衷,往她府上送俊朗的男子了。
此前在居安書院,她見著許多孩子與父母之間十分溫情,不免也聯想到了自己年幼時,便對慕茹安說了一句,其實有個孩子也挺好的,孩子的父親她不關心,孩子卻是她的血脈至親。
那時的慕茹安便一陣若有所思,此刻想來,蘇窈才恍然大悟,忙與她解釋道:“茹安,我那時不過隨口一說,我如今可並沒有嫁人的念頭。”
慕茹安語不驚人死不休:“誰說要孩子就要嫁人了?”
“……”
見蘇窈面色.欲言又止,慕茹安咳嗽一聲,也正經了點,語氣帶上幾分認真,“誠然,是因為你無意間說的這一句話,我才想往你身邊塞人的,可如今我給你送上的這份名單,可不是因為你隨口的一句話,我是認真想過的。”
“我如今手底下一大幫人要養活,便是我再想當甩手掌櫃,目前也還消停不下,我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商隊一出發便是三五月見不著面,你身邊要是能多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我也安心些。”
慕茹安不是個喜歡煽情的性子,可這樣的性子,一旦煽情起來,便令人難以招架。
蘇窈握著紅冊的手慢慢鬆開。
慕茹安見狀,心裡略鬆口氣,不由的想,她方才說的只是其一。
她給蘇窈介紹這些男子,其實更怕蘇窈走不出。
她與蘇窈相識於國子監,數年情分,便親如姐妹。
魏京極與她又是多少年的糾纏,做過夫妻又和離,烏州三年,蘇窈身邊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可她愣是半點眼神都不曾停留過。
著實令她擔心。
“你且先瞧著,若有喜歡的,慢慢接觸也好。沒有也不強求,咱們順其自然。”慕茹安感覺自己像是操心的老媽子,笑道:“便是多交些朋友也是極好的。”
蘇窈嗯了聲。
等慕茹安走了之後,她拿著手裡的小像紅冊,彷彿又回到了及笄那年擇婿的時候。
那時無人為她考量,此時卻有慕茹安費盡心思幫她挑人。
她並非不知感恩之人,便是衝著這般好意,她也不會敷衍。
那便隨緣吧。
正看著時,蕭應清來了。
雖說蘇窈與蕭應清也一起用了幾回膳,也算相熟了,可之前他們中間坐了慕茹安,像眼下這樣,他進她的院子來尋她,倒是頭一回。
蘇窈攏了攏紗衣坐起。
“蕭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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