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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個杯子,她說要與他和離。
段凜在她心中就那樣重要?
心臟處傳來隱痛,如被萬千螞蟻啃噬。
他卻笑了起來,“我倒是羨慕他。”
梁遠目露震驚。
羨慕他,輕而易舉便取代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被她珍而重之放在心上,甚至願意為他生兒育女。
可他呢,魏京極任由碎瓷鑽入掌中皮肉,好似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他從前被她視若珍寶,如今棄若敝履,就連眼前的碎瓷片都比不上。
瓷片碎在地上,她尚且心疼。
他手受傷了,她看都不願看一眼,這短短數月於他而言,彷彿一個怎麼也醒不來的噩夢。
……
蘇窈出了偏殿後隨意尋了間房補眠,午膳便乘馬車去了玄武大街,為段凜重新選禮。
此前她日日爭分奪秒,便是怕瓷器成形趕不上他生辰,誰曾想瓷杯是做成了,卻被魏京極給弄碎了。
思及這十幾日的功夫都打了水漂,蘇窈像霜打的茄子提不上勁。
白露撈起絲簾,“太子妃,我們往哪個鋪子去?”
蘇窈朝人聲鼎沸的街上望去。
“清心齋吧。”
清心齋專做筆墨紙硯的生意,段凜說想要“獨一份”的禮,可眼下時間急迫,容不得她再耽誤,原來送禮便是還人情的,哪知如今成了失約,又欠他一回。
一選便選到了宵禁時分。
後頭隨行的馬車載了許多東西,蘇窈一時打不定主意送什麼,便把合適的都買了回來。
是夜,東宮書房內燈火徹夜長明,偏殿的燭光也到巳時方滅。
翌日,蘇窈悠悠轉醒時,朦朧間看見床沿坐了一個人。
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她清醒大半,一半是被驚的,慌忙將被子抱緊,完全忘了昨日爭執。
“魏京極?”
魏京極側首,臉部線條優越,無一處不精緻流暢,只是眼下有淡淡烏青,抬眸朝她看來時,雙眼可見明顯的血絲。
蘇窈微怔,一日不見,她竟覺得他憔悴許多,眼底不見半點光亮,漆黑一片。
她猶豫片刻,“你在這裡做什麼?”
語罷,不等魏京極回答,蘇窈忽然掀開被子,三步並做兩步從榻上下去,來到紫檀案臺前,開啟昨夜放好的禮匣。
裡面的硯臺完好無缺。
蘇窈輕呼一口氣,心跳逐漸恢復正常。
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在簷上吵,清潤的晨光落在男人玄色的長靴旁,氣氛靜的落針可聞。
蘇窈這才意識到,魏京極一直沒說話。
她轉過身,靠案臺站著,目光一低,卻凝在魏京極手裡拿著的一對青瓷杯上。
骨廓分明的修長手指上,有幾條細細的血痂,他的手生的極為好看,如今傷了,也絲毫不減美感,反而增添幾分傾頹。
清晨的風微涼,帶著桃樹清新的木香,絲絲縷縷沿著半開的支摘窗,潛入人心底。
魏京極靠在床沿,下顎微微抬起,眼皮卻低垂,彷彿一尊亙古不變的石雕。
等她檢查好,關上匣子,視線向他看來時,他才似有所感地抬眼,眸底有極輕微的變化。
蘇窈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也沒先開口。
他的眼睛熬的發紅,玉冠微松,衣袍也是昨日那件。
卻因身量高,又長相俊美的緣故,並不顯狼狽,如此形態,越發彰顯出骨子裡與生俱來的矜貴。
蘇窈看著魏京極好一會兒,他才低啞著聲開口,“補好了。”
“我給他送去?”
蘇窈看他模樣便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他親口驗證了她的猜測時,反倒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魏京極,不由得百感交集。
蘇窈搖頭。
魏京極看她拒絕,故作淡定地嗯了一聲,手指卻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聲音平靜溫和。
“不需要了?”
“嗯。”蘇窈的手還搭在禮匣上,“我昨日去街上給他重新挑了生辰禮。”
魏京極沉默下去,眼裡的情緒淡的讓人難以捕捉。
蘇窈略微不自在,畢竟昨日兩人才吵了一架,如今見面,四肢都有些僵硬。
她轉過話頭,“不早了,我去叫人傳早膳。”
剛走沒兩步,正要出聲喊人的時候,男人的胸膛忽的從身後貼來。
蘇窈腳步被纏住,纖軟的腰被魏京極圈住,他彎腰,薄唇輕碰了碰她的側臉,嗓音低沉。
“還生我氣?”
男人說話時,滾燙的胸腔震動,隔著單薄的寢衣貼著脊背,有種不可抑制的酥麻感。
蘇窈裸.露的小臂上浮了一層雞皮疙瘩,手指微微蜷縮。
她穩了穩心神,“既然你將茶杯補好了,那昨日的事情便揭過吧。”
雖是他打碎杯子在先,可她也口不擇言說了許多,眼下既有了臺階,那便各退一步罷。
說到底還有一年多,她才能與他和離。
然而此刻,抱著她的魏京極忽然道:“日後莫要再對我提‘和離’兩個字。”
蘇窈恰巧在想這事,聞聲,身體不自覺僵了一下。
魏京極毫無察覺,閉著眼,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像是在減緩一夜未閤眼的疲憊,輕緩出聲:“嗯?”
蘇窈心緒紛亂,沉默了幾秒,才應了一下。
可就在這短短几秒的沉默裡,他環著她的身體卻漸漸放開。
魏京極後退了半步,偏過頭,蘇窈抬眸,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瞧見他滾動的喉結,嗓音不知為何略微沙啞。
“我先去上朝。”
————
一連數日的雨,本還餘了些綠葉的大樹經此打擊,已掉了半數的葉。
那日魏京極說去上朝之後便再沒在蘇窈面前出現過,夜裡也不見正殿內的寢房燃燈。
也不知是回來的晚還是不曾回來。
蘇窈不曾問,梁遠倒是來稟報過一聲,說:“聖人近日讓殿下處理一樁棘手的事,須得忙過這一陣,太子妃莫要多慮。”
可第二日,盛華便來了東宮。
蘇窈意外盛華竟會願意主動來尋她,面露喜色,可眼角的笑意還未落下,盛華便拉著她的手,憂心忡忡地問:“阿窈,你可是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蘇窈意外,“盛華姐姐何出此言?”
盛華瞧她反應便知自己說中了,將門掩上,看了眼周圍,拿著團扇的那隻手握著她的手。
“流言都快傳到聖人耳朵裡了,太子殿下此前從未去過美人閣,眼下卻已連去三日,據前去拜謁的官員說,每回殿下都要點酒吃,雖說你我皆知殿下非縱.情聲色之人,素來潔身自好,可架不住人多嘴雜,我聽我父親說,已有不少人想往東宮裡送姬妾了。”
難怪梁遠要特地過來同她說一聲,原是魏京極這些天都在美人閣。
蘇窈兀自分神,盛華猶豫一會兒,委婉道:“那位椒房之寵的淑妃娘娘便是美人閣出身,阿窈,你如今是太子妃,可不能像從前那樣與殿下使性子,這京城裡,皇家是天,君恩難繼,你可明白?”
“我明白。”
盛華頓了一下,道:“阿窈,你莫要以為我在挑撥離間,你既嫁給了太子殿下,我便不會入宮,我家裡人已在為我選婿,我不會與你共侍一夫。”
她同樣在乎與她的情分。
蘇窈一怔,盛華不欲繼續這個話題,只道:“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你但凡軟和些,太子便不會再與你置氣了。”
……
蘇窈仔細回想,應是魏京極上回來尋她時,她態度有些冷漠,才讓他誤會了什麼,才去美人閣喝酒。
書房裡,滿滿一碗醒酒湯涼在炕桌上。
她自小和魏京極一起長大,知他縱然傷情也不會亂來,也卻怕有人趁他醉酒,往他身旁塞人。
既選了聖人給的第二條路,這兩年內,魏京極身邊便不能有其他姬妾。
只有在聖人那坐實了“禍國殃民”的形象,她才能如願和他和離。
正想著,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傾灑一地月色。
魏京極神色如常走了進來,看見她時明顯一怔,眸光微動。
若不是他身上的酒氣衝的蘇窈都有些微醺,她還以為他今日沒喝酒。
“我等了你好久,快把醒酒湯喝了。”蘇窈起身,還沒端起碗,腰上便是一緊。
她被抱到書案上,不等她回頭,衣帶便鬆開,落到了手肘處卡住,被男人繫了個結。
“魏……”
魏京極傾身過來,吻住她的唇,身上的溫度燙到她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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