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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知道顧府原本被病逝的那位原配夫人,她應該叫上一聲姨母,她就很難不對顧府產生關注,於是,對所謂顧府三姑娘也有了牴觸。

秋媛是唯一知道她和靜妃有關係的人,她低聲請示:

“要不要奴婢去打聲招呼?”

雲姒垂下眼瞼,輕飄飄地搖頭:“太后還在呢。”

那到底也是太后的親侄女,這般明目張膽地去打招呼,未免有點不把太后放在眼裡了。

須臾,她輕眯了眯眼眸,輕聲問:

“我記得,秀女在學規矩期間,會有一次出儲秀宮放風的機會?”

秋媛點頭:“等秀女規矩過關,在殿選之前,嬤嬤會給她們放一次假。”

這百人內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入選,許是隻能留下十分之一左右,此番行為,也是讓她們進宮一趟,好歹見識見識宮中是何模樣。

雲姒頭都沒抬起來,聲音不輕不重,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

“替我記下來,到時候咱們去瞧瞧這位顧姑娘。”

靜妃想得沒錯,不論她有沒有來讓雲姒幫忙,雲姒都不想讓這位顧三姑娘進宮,這位顧三姑娘擺明和靜妃娘娘不同,不是個樂於安分守己的,她身份特殊,只要她進宮,后妃不得不顧忌兩分太后娘娘的面子。

雲姒才不願意宮中會有個這麼糟心玩意兒存在。

要進七月的前一日,一直宮門緊閉的儲秀宮終於有了動靜,妃嬪們聞風而動,御花園一時間格外熱鬧。

雲姒也被儀仗抬出了褚桉宮。

她一出行,少不得跟著十來個宮人伺候,儀仗前後全是人,浩浩蕩蕩的好不威風,離得遠的妃嬪瞧見這一幕,不等儀仗靠近,就早早地避開了去。

經過蘇氏和祁氏一事,誰都知道熙修容腹中揣了個金疙瘩,誰碰一下都免不了傷筋動骨。

宮中大多還是明哲保身之人,不願意招惹麻煩。

*******

今日儲秀宮大門一開,機會難得,秀女都忍不住出了宮。

顧清婼也是其中一員,甚至,她比其他人還要有野心一些,她對宮中其實也不算陌生,逢年過節時,跟著孃親進宮給姑母請安過數次。

顧清婼當然知道秀女中對她的評價,但顧清婼壓根不在意。

這些人,日後能不能再見都是兩說,她才懶得給眼神。

給宮人塞了點銀子,知曉姑母整日在慈寧宮很少見客後,顧清婼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

聽說顧諳蓉都能經常去永寧宮和姑母見面,都是姑母的親侄女,她自是也該能見到姑母。

秀女期間的服裝都是有規定的,好區分和後宮妃嬪的不同,一群秀女從儲秀宮湧出來,往御花園而去,鶯鶯燕燕,笑語晏晏,似百花盛開,讓人看得移不開視線。

雲姒挑開珠簾,她見到這一幕,忽然就理解了為何每三年都要進行一次選秀。

皇室慣是喜新厭舊。

誰會不喜歡見到這麼多美人湊到一起?還都被一人獨攬在宮廷,三宮六院,左擁右抱。

顧清婼只想去見姑母,根本不想和其餘秀女混為一談,她將一眾秀女遠遠地甩在後面,即將要穿過御花園時,就見眾人抬著儀仗浩浩蕩蕩地走過來。

御花園四周的宮人立即服身跪下,顧清婼瞧見原本在御花園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談的妃嬪也都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朝儀仗服了服身子。

顧清婼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心底湧上些許說不清的情緒,沒等她想清,就被身邊宮人猛地拉著跪下。

顧清婼猝不及防,膝蓋驟然一疼,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儀仗立時停了下來。

顧清婼不明所以,她抬頭,就見儀仗旁的宮人抬頭對著儀仗裡的人說了什麼,很快,儀仗的珠簾被掀開,露出裡面安然而坐的女子,顧清婼其實猜到了這儀仗中的人是誰,但當看見人時還是免不了愣在原地。

儀仗中的人垂了垂視線,她未施粉黛,臉頰卻是白淨透著粉嫩,似是最好的顏色,杏眸姣姣地不緊不慢看過來,一頭烏髮鬆鬆垮垮地挽在身後,幾縷青絲鬆散地披在肩頭,暖陽都格外偏愛她,在她身上些許的滯留。

人人都知熙修容貌美,但未見其人時,總會覺得誇大其詞。

顧清婼都不敢想,這般一舉一動都矜貴的人曾經居然只是個奴才,她終於恍然熙修容的盛寵,若非被人用榮華富貴一點點嬌養呵護,怎能養出這般氣度。

顧清婼隱約聽見儀仗前傳來的對話:

“……她是誰呀?”

“瞧服飾打扮,應該是這次進宮的秀女。”

連名字都沒有,秀女二字一言概之,顧清婼從未有過這種被忽視的經歷,她忍不住咬了下唇。

雲姒瞧著顧清婼跪下的地方,再抬眼去看其餘秀女,輕挑了下眉梢:

“本宮記得,秀女的活動範圍有限,這位秀女似乎越了界限?”

說是給秀女放風,但也不可能後宮每個地方都能讓秀女過去,她們的活動範圍從一開始就被限制了。

顧清婼也聽見這句疑問,她堪堪啞聲,不知該怎麼回答。

有宮人在她頭頂問:“娘娘問你話呢,還不回答?”

顧清婼忍不住掃了眼四周,妃嬪離得近了一點,卻也不敢靠近儀仗,只遠遠看著這邊的動靜,宮人門悶不做聲,哪怕剛才拉她跪下的那個宮人都悄無聲息地和她拉遠了距離,似乎怕被她牽扯。

在這個時候,她所謂的太后侄女的身份,似乎有點不起作用了。

顧清婼堪堪意識到這一點,她咬聲,猶豫著要不要實話實說,畢竟不管怎麼說,她去慈寧宮都是越矩了。

她在猶豫,但忘記了這是什麼地方,問話的宮人冷下臉,直接越過她,問向拉她跪下的宮人:

“你和她是一起的?”

宮人小秋臉色稍白,她可沒顧清婼的膽子,敢不答話:“奴婢見過修容娘娘,奴婢和這位秀女小主不是一起的,但這位秀女小主好像是想要去慈寧宮見太后娘娘。”

她先撇清了關係,才將顧清婼的目的說了出來。

顧清婼全然沒料到這一點,當即臉色有點難堪,她下意識地要解釋,結果被打斷,儀仗中的修容娘娘挑眉問她:

“你要去慈寧宮?”

顧清婼原本要說的話被打斷,思緒繞了一圈,她咬聲回答:“臣女許久不見姑母,今日嬤嬤寬容,臣女便想著去給姑母請安。”

她承認了宮女的話,卻也是點出了自己的身份。

雲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輕挑了挑眉梢,心底輕嘖了聲,這人還沒進宮呢,就開始扯著太后娘娘做大旗了。

雲姒輕聲問:“你知不知道,這是違反了規矩的,教導嬤嬤沒告訴你們,不能越過御花園麼?”

顧清婼袖子中的手攥了攥帕子,她還是要回儲秀宮的,自然不敢將教導嬤嬤得罪狠了,她還想辯解:

“嬤嬤是說過,但——”

可惜,沒人想聽她的解釋,雲姒只是輕飄飄地頷首:“那便是你明知故犯了。”

顧清婼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眼前的熙修容來者不善,她立即皺起了眉頭。

其實雲姒也挺意外的,她今日是想要來找麻煩,但沒想到,不需要她出手,這顧三姑娘就自己撞上來了。

遠處的秀女愕然地看著這一幕,在儲秀宮高高在上、頗有點看不起她們的顧秀女,如今跪在儀仗前,額頭冷汗都快掉了下來,卻沒叫四周宮人有半點動容。

這一幕給眾人心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她們忍不住抬頭去看那位熙修容。

忽然,不遠處傳來三聲擊掌,學了將近一月規矩的秀女們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臉色陡然一變,才站起來的身子又跪了下去。

有些人按捺不住地抬頭去看鑾駕,她們進宮至今,還未見過聖上呢。

雲姒也訝然,沒想到談垣初會恰好路過,儀仗被放了下來,在鑾駕停下前,雲姒被秋媛從儀仗中扶著下來。

一路不停的鑾駕也終於停住。

裡面的人跨出來,在一片服身行禮聲中攔住女子要行禮的動作,他挑眉道:“今日怎麼這麼規矩?”

雲姒被噎住,她忍不住哀怨道:

“在皇上眼底,臣妾就一直是個沒規矩的麼?”

怪不得她哀怨,她才說過顧清婼違反了規矩,談垣初陡然來了這麼一句,好像在故意拆她臺一樣。

談垣初自是不承認:

“規矩,你最是規矩,不需行禮一事是朕的吩咐,自然怪不得你。”

他聲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看了眼儀仗的方向,輕挑了下眉:“難得你今日會出宮,這是準備去找我?”

四周都是人,雲姒輕惱他一眼,只能頷首:

“臣妾忽然想見皇上了。”

她悶聲的一句話,談垣初不著痕跡地站直了身子,太醫說過她將要預產,情緒或許會有些不穩,多是心底不安引起,談垣初不敢忽視,他垂眸溫聲:

“正好,和我一起回去。”

四周妃嬪聽見皇上和熙修容的對話,心底酸味不斷往上冒,她們要給御前送點吃食都難,熙修容卻是想見皇上就能直接去御前。

雲姒剛要點頭,好像忽然想起什麼,朝跪在儀仗前的顧清婼看了一眼。

談垣初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這才注意到儀仗前還跪著一個人,只看出了秀女裝扮,他半點沒在意地收回視線,問向雲姒:

“衝撞到你了?”

雲姒輕蹙了蹙黛眉,小聲道:“也不是衝撞了臣妾,只是她想去慈寧宮見太后,臣妾乍然聽見有點驚愕,才耽誤了點時間。”

說難聽點,雲姒懷著身孕這麼久,都沒進去過慈寧宮。

自然,這其中有她規矩沒敢去擾太后清淨的原因,她也不願意去濫用孃親留下的人情。

談垣初聽出了什麼,他這才看向跪著的顧清婼:

“見太后?”

顧清婼渾身繃緊,她也沒想到會遇見皇上,聽見皇上的問話,她下意識地說:

“表哥,臣女——”

談垣初沒聽她說話,直接打斷她的話,問:“你規矩是誰教的?”

她一開口,談垣初就意識到她是誰了,但那又如何?宮中已經有一位顧姓娘娘了,也不需要再來一個。

尤其是隻見顧清婼今日舉止,就知道她不是個安分的,談垣初直接看向許順福:

“換掉儲秀宮的教導嬤嬤。”

許順福立即應聲。

雲姒不意外談垣初的做法,她輕輕地拉了一下談垣初的衣袖,遲疑輕聲:“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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