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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姒上了一次當,不會上第二次。
她遲疑地看向談垣初,她有孕還在這種時候佔著侍寢的機會,是不是有點不好?
談垣初在這一刻其實沒想那麼多,人是他接來的,他總得將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皇后也就罷了,畢竟規矩擺在那,現在沒了皇后,他見不得他領著別人離去,讓她孤零零一人回宮的場景。
四周妃嬪倏然啞聲。
鑾駕都抬了過來,談垣初沒給女子糾結的時間,直接拉著人離開。
太和殿前一片寂靜,諸位妃嬪恭敬地服身送離鑾駕,等鑾駕離得遠了,安靜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怔然地問了句:
“熙修容有孕後,這是皇上第幾次夜宿褚桉宮了?”
沒人能回答她。
饒是熙修容自請閉宮休養時,皇上都會一而再地去褚桉宮看熙修容,誰數得清呢。
眾人無言漸散,與此同時,皇后的儀仗已經回到了坤寧宮。
百枝立即讓人去煎藥,她悶頭忙了許久,頭都不抬。
她這麼安靜,讓皇后有點不適應,她嘆了口氣,抬起頭:
“你怎麼了?”
百枝抹了一把臉,聲音中有哭腔:“奴婢不懂……”
不懂娘娘才是中宮,為什麼要一讓再讓?
不懂娘娘這麼好的人,為什麼皇上就是看不見娘娘?
明明娘娘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嫡妻。
皇后聽她孩子氣的話,忍不住低笑,一邊笑一邊咳,她低聲:“怎麼這麼傻。”
她和皇上是先帝賜婚。
在賜婚前,她和皇上只見過兩面,哪裡來得彼此情誼?
在她和皇上成親前,皇上已經有側妃,能在讓她入府前,沒在府中誕下長子,已經是皇上格外敬重她了。
成親後,皇上將後院事宜全數交付她手,不曾對她有過一絲猜疑,皇上待她已經是仁至義盡。
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算得上什麼錯呢?
她又何曾一顆心全部歡喜過皇上?
他給她敬重和權勢,給她高位和富貴,她替他管理後宮後院,人人求而不得的位置,她一坐就是數年,縱使她多年不曾誕下嫡子,皇上也不曾有過讓別人動搖她位置的念頭。
皇后搖頭:
“本宮這一生,父母疼愛,夫君敬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大仇也終得報,和別人比,本宮一生都稱得上順遂。”
這後宮,甚至高門後宅,苦楚的人還少麼?
皇后溫和輕聲:“百枝,人不能貪心,不是麼?”
百枝鼻尖發酸,眼淚止不住地掉,娘娘說人不能貪心,但這世間人大多都是貪心的。
她哭著搖頭,卻是說不出反駁娘娘的話。
許久,她說:“那您也沒必要將侍寢的機會都讓出去。”
皇后在聽見她的時卻是有些怔然,她轉頭看向楹窗,外間一片吞人的暗色,她聲音有點飄遠:
“百枝,你知道麼,今日看見皇上和熙修容站在一起時,本宮居然覺得有點安心。”
百枝抬頭,眼底都是茫然。
皇后輕咳了一聲,她閉上眼,輕扯唇:
“百枝,本宮對皇上心底有愧。”
她當年小產壞了身子,一直未給皇室誕下嫡子,明知皇上想要嫡子,卻不願讓德妃得勢,而一直隱瞞情況,讓皇上始終存著期待。
她身子不好,未免耗費心神,對後宮妃嬪只順著皇上心意賞罰,何嘗不是另一種不上心?
愧疚如影隨形,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如今皇上對嫡子執念漸消,她才能從中窺得一絲喘息。
許久,皇后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不再提起剛才的話題,抬眼問百枝:
“藥好了麼?本宮有點難受。”
她聲音平淡,百枝卻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第120章昏迷
年宴的安然無事讓雲姒一度懷疑她是不是有點疑神疑鬼了。
祁貴嬪和蘇婕妤雖說見面,但祁貴嬪又不傻,怎麼會挑上蘇婕妤這個盟友?
總歸小心無大錯,雲姒到底不敢掉以輕心。
但云姒也沒有太過糾結這件事,年後,她腹部就日漸一日地鼓了起來,不似往日,她只穿些寬鬆的衣裳就能遮擋住,肉眼可見她有孕姿態。
她低頭看去時,已經有點看不見腳尖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惹得後宮諸位妃嬪都心不在焉,沒人能覺得事不關己。
年後剛恢復早朝,催促皇上選秀的聲音就如潮水般湧來,哪怕雲姒身處後宮,都聽聞了風聲。
選秀是要皇室開枝散葉,但三年前選秀後,後宮一位皇嗣都未多。
儲君未定,皇長子恩寵有變,讓朝中官員各個都不由得動起了心思,選秀的聲音在朝中空前盛大。
正月時一場雪灑遍京城,推開楹窗,只覺得厚重,再抬眼,入目之處皆是白皚皚一片,慈寧宮的紅梅盛開,掛在枝頭彷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沒人看得見慈寧宮的一片紅梅。
但山茶花花期還未過,只要路過褚桉宮都可得見,盛大的潔白色花瓣和白皚皚的雪色彷彿融為一體,讓人離遠看去,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花還是雪。
褚桉宮內沒有再點薰香,秋媛時不時採摘點不同的花裝飾宮殿,唯獨那片山茶花,她一次都沒摘過。
辰時過半,床幔內傳來些許動靜,秋媛上前掀開簾幔,娘娘肚子大了起來後,起身艱難,褚桉宮的宮人都提著一顆心伺候。
雲姒困得迷瞪,手臂伸出被窩,就被空中的冷意凍了個哆嗦,她直接清醒過來:
“怎麼這麼冷?”
秋媛:“是外面下雪了。”
聞言,雲姒扭頭透過楹窗看去,只見白皚皚的一片,樹冠掛銀色,宮人正在艱難地掃出一條道路來,雲姒抬頭看向秋媛,眼神有詢問。
秋媛心領神會:
“娘娘放心,奴婢已經讓人去過坤寧宮告假了。”
下雪後路滑,不需要娘娘吩咐,秋媛也知道這種情況,娘娘最好是不要外出。
磨蹭了一刻鐘後,雲姒才下了床榻,等她洗漱梳妝好,松福才進來告訴早膳擺好了。
雲姒吃早膳時,就見松福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有點好奇:
“怎麼了?”
松福低聲恭敬:“今日請安散後,蘇婕妤又在坤寧宮中待了半個時辰。”
利益相悖,松福自然是不喜歡蘇婕妤的,對於蘇婕妤緊緊巴結皇后一事,他心底反感,卻是沒有半點辦法。
雲姒嚥下口中的粥。
松福聲音還在繼續,他皺了皺眉:
“中省殿那邊也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雲姒將碗放下,輕聲道:“那便算了,讓他什麼都別做了。”
省得暴露了自己。
松福恭敬應下。
大雪消融整整耗費了三日,這三日,雲姒閉門不出,等天空放晴那一日,她才又恢復了去坤寧宮請安。
正月二十八,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宮中妃嬪都喜歡將生辰宴過得盛大,唯獨皇后娘娘,每年的生辰都過得悄無聲息,她只道年宴剛過,不宜再耗費財力。
雲姒挑好了生辰賀禮,是一條瑪瑙珠串,她向談垣初求來瑪瑙珠,閒來無事時一個個磨串起來,在暖陽下,瑪瑙珠串泛著殷紅的顏色。
雲姒對皇后的感觀其實挺複雜的,但不可否認,她心底對皇后是存了些許感激的。
感激皇后娘娘對她不吝教導,宮務、中饋、御下,皇后娘娘都不曾私藏,仿若只要她想學,皇后就會將她所學盡數教給她。
瞧著輕飄飄的好像沒有落到實際好處,但云姒心底清楚,這是一份沉甸甸的恩情。
偏偏出現在這人心叵測的宮廷中,雲姒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雲姒是帶著賀禮去坤寧宮的,不僅是她,所有妃嬪都是如此,賀禮被一個個送上,雲姒瞥了眼娘娘,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麼覺得娘娘氣色差了好多?
雲姒陡然想起曾經娘娘說過她身體不好,雲姒瞥了眼殿外剛化的雪,難道是落雪時受了涼?
雲姒心底有不解,但見皇后娘娘神色如常,便一點點放下疑慮。
雲姒有心提醒一下娘娘請位太醫瞧瞧,但餘光瞥見蘇婕妤彷彿釘在位置上一樣,她倏然噤聲,雲姒還記得皇后娘娘不想讓人知道她身體有礙一事。
正月將要過去,選秀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傳到後宮中。
後雪剛化,雲姒沒敢坐儀仗,她和秋媛步行回褚桉宮,途中,雲姒瞧見了邱寶林。
邱寶林服了服身子,她臉色如常,和雲姒空了一點距離並肩而行:
“娘娘聽說了選秀一事麼?”
雲姒輕頷首,三年一次選秀是慣例,雲姒早有了心理準備,其實沒覺得有什麼,但偶爾還是會有點遲疑。
——她這一胎懷得好像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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