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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姒輕咳了一聲,小聲嘀咕:

“您也知道您後宮沒有省油的燈啊。”

談垣初輕眯了眯眼眸,瞧瞧,這有底氣了,說話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哪有半點剛才乖巧的樣。

沒等到林太醫,雲姒就打了個哈欠,懨懨地趴在談垣初懷中,杏眸耷拉著,睏倦得有點迷迷瞪瞪,談垣初輕撫她的背後,低聲:

“朕等著就行,你睡吧。”

她甕聲甕氣地在他懷中搖頭:“……陪您。”

許是睏倦得厲害,她聲音軟趴趴的,襯得她格外乖順,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中,談垣初心底湧上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其實讓他細說他喜歡她什麼,談垣初也說不明白。

偏偏她輕而易舉地就能撥動他的情緒。

只有一點不好,她演戲不好,總是讓他輕易就發現她是在騙他。

談垣初垂下視線看她,女子說著要陪他,但人埋在他脖頸中,呼吸漸漸平緩,她彷彿在掙扎,上下眼皮子不斷在打架,談垣初沒有出聲,殿內只點了一盞燭燈,幽靜暗淡,四周宮人也全部收斂呼吸,給某人騰出一個安靜的環境。

林太醫到了後,服身就要行禮,被談垣初頷首,無聲地打斷。

十月的天,秋風澀澀,林太醫卻是熱出一頭熱汗,他見狀,忙忙噤聲,恭敬地替被人摟在懷中的女子把脈。

脈象是滑脈無疑,只是有點微弱,讓人會覺得不確定。

林太醫鬆開手,再抬頭,卻發現皇上一直在看著他,林太醫忽然有一種感覺——皇上好像是在緊張。

意識到這一點,林太醫忙忙低頭,掩下眼底詫異,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雲婕妤,心底越發謹慎,不敢有半點怠慢,他低聲:

“皇上,雲婕妤是喜脈無疑。”

殿內靜了片刻,談垣初眼瞼好像輕顫了下,許久,他抬頭已經斂下了情緒,輕微頷首:

“辛苦了,下去領賞。”

林太醫不敢出聲道喜,他鬆了一口氣,要踏出殿門時,他餘光瞥見了什麼,讓他倏然一怔。

男子伸手碰了碰女子的小腹,一觸即離,他緊繃了唇線,似乎有點緊張,也到處透著些許小心翼翼。

林太醫驚愕地收回視線。

宮中妃嬪有孕常請他診脈,他見過太多妃嬪被診出有孕的現場,但他好像從未見過皇上有過這麼一面。

往日常聽說雲婕妤得寵,林太醫只覺得有些誇大其詞。

直到今日,林太醫才知道這道傳言原來並非空穴來風。

許久,殿內沒了旁人,只剩下談垣初和雲姒二人,雲姒早睡了過去,談垣初卻是在黑暗中睜著眼,眼底沒有一點睏意。

他一手護住雲姒,掌心輕輕地搭在她小腹上。

那處一片平坦,根本和往日沒什麼區別,談垣初很難想象,這裡會孕育一個生命,日後會喊他父皇。

他不是第一次當父皇,卻是頭一次有種後知後覺的奇妙和喜悅,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翻湧。

父皇在位時,談垣初其實不理解,同是父皇子嗣,為何父皇會百般偏心。

而今日,談垣初卻是隱約懂了。

有妃嬪母憑子貴,自然也會有皇嗣子憑母貴。

雲姒只是才查出有孕,他便開始想著她日後誕下皇嗣後該要如何。

可在往日其餘妃嬪有孕時,他情緒總是淡淡,覺得這個皇嗣未必能平安降世,他過早付出感情,許是隻會落得一場空。

他吝嗇得只肯報以一點期許。

不公平。

談垣初至今終於懂得一視同仁這四個字有多難,一旦心有偏向,很難行事不有偏頗。

許久,夜深人靜時,殿內響起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有人一夜未眠。

********

翌日,雲姒醒來時,又到了辰時,她迷瞪地坐起來,半晌才想起來,她昨日好像把談垣初給忘了。

自顧自地睡了去。

雲姒哀嚎了一聲,痛苦地捂臉。

嚇得秋媛一跳,秋媛忙忙掀開床幔,上下打量主子,不放心地問:

“主子是哪裡不舒服?”

昨日雲姒被診出有孕在身後,盼雎殿的奴才都被皇上敲打了一遍,現在雲姒就是打個噴嚏,殿內宮人恐怕都得提心吊膽。

雲姒捂著臉,探頭探腦地看了眼四周,低聲問:

“他呢?”

秋媛疑惑:“今日有早朝,皇上在卯時左右便離開了。”

雲姒長舒了一口氣。

她起床穿衣裳,才回答秋媛的問題:“我沒事。”

等視線瞥見小腹時,雲姒輕顫了顫杏眸,她不由得伸手搭在小腹上,許久,她吶吶地收回手。

說實話,什麼感覺都沒有。

要不是太醫說她是有孕了,她根本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直到早膳被送上來,雲姒半點食慾都沒有,才有了一點真切感,她想起什麼,緊蹙著黛眉,遲疑地問向秋媛:

“你說,再過一段時間,我會不會也聞到一點異味就吐得昏天黑地?”

雲姒被折騰過,一點都不想再來一遭。

秋媛有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主子自己嚇唬自己做什麼?”

“奴婢覺得主子腹中的皇嗣是個乖巧懂事的,也許壓根不會折騰主子。”

雲姒小聲嘀咕:

“我倒是巴不得如此。”

早膳後去坤寧宮請安,在經過褚桉宮正殿時,雲姒不著痕跡地朝正殿瞥了一眼。

秋媛看在眼底,低聲道:

“當初蘇婕妤有孕,皇上都晉了她的位份,主子別急,您遲早會住進去的。”

能搬進正殿,就代表她成了三品娘娘。

聽出秋媛話中的含義,雲姒輕勾了勾唇角,這後宮妃嬪無數,只有做到三品娘娘才算是熬出了頭,要是能夠升位,雲姒自然會覺得喜不自禁。

但云姒還存了理智,她輕垂眼瞼,抿了抿唇:

“到底不同。”

從貴嬪升到婕妤,和從婕妤升到昭儀,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三品以上才能算是高位。

雲姒輕撥出一口氣,沒有氣餒,她被秋媛扶著坐上儀仗,她心底清楚,待會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能鬆懈一分。

坤寧宮,今日請安,妃嬪們來得都很早,每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朝珠簾處看一眼。

眾人也有點懨懨地。

也是,昨日得了雲婕妤有孕的訊息後,誰回去還能睡得著?

宮人通報雲婕妤到後,殿內氣氛肅然一靜,所有人都在往珠簾處看去,雲姒迎著光進來,她穿了一身胭脂色的雲織錦緞宮裙,外罩一層披風,人襯得比花嬌,她未施粉黛,臉頰卻依然白皙透著些許粉嫩,暖陽似乎都偏愛她許多,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

待眾人回過神時,雲姒已經坐在了位置上,她坐姿鬆散,抬起一雙杏眸,似乎有點不解:

“怎麼一直都看著我,我今日有什麼不妥麼?”

殿內靜了片刻,有妃嬪忽然覺得些許苦澀。

雲婕妤一出現就蓋住了所有人的風姿,讓她們都覺得移不開視線,遑論皇上呢?

是邱寶林打破了殿內沉默:

“是雲婕妤風姿卓越,讓嬪妾等人看得有些失神,一時只顧著盯著雲婕妤瞧了,還請雲婕妤莫怪。”

雲姒掩唇輕笑了一聲,杏眸中彷彿盛著零碎的星光,她聲音清脆:

“你這般誇我,我要是怪你,豈不是不通情理?”

德妃病重,靜妃一貫不來請安,祁貴嬪告病,整個殿內,除了皇后娘娘,居然是雲姒位份最高。

自然,殿內還有兩三位婕妤,但也只有一個蘇婕妤頗得聖寵,其餘人都慣來低調。

雲姒今日也覺得驚訝,她坐在了皇后下首第一個的位置。

德妃未曾病重前,這個位置一直都是她的專屬,後來她病重不得出翊和宮,這個位置上的人也變成了孟婕妤。

這樣安排無可厚非。

雲姒心底也清楚,蘇婕妤和她隱隱有些不對付,偏偏蘇婕妤又是皇后娘娘庇護的人,不論是她和蘇婕妤誰坐這個位置,都會引起爭議。

倒不如讓出去。

孟婕妤嫁入王府有十一年,和皇后娘娘是同一年入府的,論資質,她坐在這個位置,誰都不能說什麼閒話。

但云姒沒想到今日孟婕妤會把這個位置讓出來,最終位置變成她和蘇婕妤相對而坐,孟婕妤落座在她下方。

雲姒朝孟婕妤看了一眼,孟婕妤衝她抿唇笑了笑,很快斂下眼瞼,安靜地等著皇后娘娘出來。

雲姒挑眉,有點了然孟婕妤的想法。

孟婕妤一點都不想摻和進她和蘇婕妤的爭鬥中,如今她有孕,孟婕妤恰好藉此從焦點處退下來。

雲姒不覺得意外孟婕妤的做法,畢竟,這宮中能有幾個人會像安才人一樣缺心眼?

皇后娘娘來得不遲,讓眾人起身後,她讓秋媛扶著點雲姒,讓雲姒有點鬧了個紅臉,她羞赧吶聲道:

“哪就這般嬌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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