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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垣初知道她沒她說得那麼可憐,但他還是可有可無地點了頭。
她終於破涕為笑,整個人都撲進他懷中。
談垣初摟住她的腰肢,若無其事地覷了她一眼,那點煩躁情緒散去後,談垣初卻是看清她的喜悅和悲傷都有些許做戲的成分。
談垣初垂下視線,不緊不慢地落在她臉上,他眼神淡淡,眸色卻漸深。
宮廷戲班子的戲都不如她演得好。
但她有一點沒說錯,除了他,她還能找誰幫她?示弱和心機也都是因她孤立無援罷了。
第48章走水
夜色逐漸濃郁,談垣初離開後,雲姒輕輕撥出了一口氣,秋媛也沒走,她端了水進來給雲姒淨面。
雲姒坐在銅鏡前,一點點擦淨了臉,秋媛拿著熱帛巾讓她敷一下眼角,廂房內安靜,秋媛低聲問:
“姑娘就不怕適得其反?”
畢竟只要查清真相,皇上自然會替姑娘做主,根本不需要姑娘多此一舉,這般行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讓皇上覺得她越矩。
雲姒想起什麼,厭惡地皺起黛眉,她冷聲道: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這樣行事也容易引起談垣初的不喜,但只要雲姒想起背後的人曾誘導盧才人將她送給常德義,心底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厭恨,冒進一次,換來皇上會將其貶位的承諾,雲姒覺得很值當。
見她臉色冷凝,秋媛不再多說。
但秋媛還是有點擔憂:“您小心點,奴婢在養心殿也待了許久,皇上不是什麼輕易被糊弄的人。”
雲姒蹙了蹙鼻尖,臉色有點古怪。
她要怎麼告訴秋媛,談垣初很可能早就看透她的心思了?
那位可是一貫覺得她總裝模作樣的人,只是他覺得無傷大雅,懶得計較罷了。
與此同時的朝陽宮格外安靜,千秋殿,殿內只點了一盞燭燈,連翹伺候何美人洗漱後,在地上鋪好被褥,她扭頭看了眼坐在床榻上毫無半點睡意的主子,動作放慢了點,她有點不解,遲疑地問:
“主子,您不是不想替楊寶林做事,怎麼還讓奴婢找人傳出那些謠言?”
連翹憋屈地癟唇,她是知道何美人是怎麼被楊寶林的脅迫的,正是因此,只要想到主子還得替楊寶林做事,她心底就一百個不樂意。
何美人頭都沒抬,語氣輕飄飄道:“讓她安心罷了。”
楊寶林都拿出當初大皇子中毒一事威脅她了,她總得做點什麼,叫楊寶林知道,她不是毫無動作。
連翹鬱悶地應了聲:“哦。”
何美人朝她看了一眼,知道她心底不樂意,何美人沒說什麼安撫的話,只是朝外看了眼,語氣不鹹不淡道:
“夏日炎炎,只有夜裡才能有點涼風,真是天乾物燥。”
連翹聽到了什麼,她陡然低下頭,不再說話。
******
是夜,暗色逐漸濃郁,風吹竹林沙沙作響。
雲姒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見外面傳來嘈雜聲,她眉心輕蹙,有點艱難地睜開杏眸。
“砰砰砰——”
房門陡然被敲響,雲姒驚醒,她猛地坐起身,拿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聲音透著點未睡醒的軟糯:“怎麼了?”
外面傳來秋媛的聲音:
“姑娘醒了?”
隨即,門被推開,秋媛一臉凝重地走進來,見狀,雲姒那點瞌睡瞬間消失,她杏眸徹底清醒過來,她沒多問,拿起掛在床邊的衣裙穿起來,秋媛替她遞上鞋襪,驚駭道:
“姑娘快點,長樂殿走水了!”
雲姒錯愕抬頭:“什麼?!”
雲姒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長樂殿走水?
長樂殿是楊寶林的住處,被貶位前,她一貫得寵,長樂殿的位置在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夜中禁軍巡邏,幾乎半個時辰都要經過一次,這種情況下,長樂殿怎麼可能走水?
雲姒忽然想起這段時間宮中的流言,這二者間有沒有什麼聯絡?
雲姒不知道,但不耽誤她趕緊穿鞋出了養心殿,她和秋媛一路往長樂殿趕去,二人身影並不突兀,畢竟長樂殿發生這麼大的事,宮中許多人都在前往長樂殿。
雲姒到的時候,長樂殿四周都圍了一圈人,雲姒快速掃了一眼,幾乎整個後宮的妃嬪都到齊了。
被圍在最前面的就是談垣初和皇后娘娘。
雲姒下意識地朝談垣初看去,和以往幾次宮中鬧劇不同,談垣初看向火勢還未被撲滅的長樂殿,他面上沒什麼情緒,卻是讓四周人清楚地察覺到冷意。
四周只有宮人拎著水桶不斷往返的聲音。
火勢熊熊,雲姒看見有妃嬪一臉驚愕,但在覷見皇上時,立即抬起手捂住嘴,半點驚呼聲都不敢發出。
雲姒和秋媛落在人群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長樂殿隔壁的千秋殿也遭了秧,但只波及了一點,很快被宮人撲滅。
在她們趕到之前,何美人就被宮人護著跑了出來,她只穿了單薄的裡衣,外面裹了一層披風,一身狼狽,臉頰上有點灰痕,青絲都被燎到了一點,凌亂地披在身上,被嚇得有點失神,正癱在地上,心有餘悸地掉著眼淚。
雲姒終於有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宮中忽然傳出流言說盧才人溺水一事另有隱情,雲姒和秋媛早都猜測這件事和楊寶林脫不了干係。
畢竟一旦流言被證實,最大地得利者就是楊寶林。
但偏偏,不等雲姒查清流言是誰傳出來的,長樂殿就慘遭走水,到現在,楊寶林還沒被救出來,生死不明。
是誰對楊寶林下手了?
雲姒狐疑不定,但有一個人卻是清楚今日走水一事是誰做的手腳,容昭儀臉上時常漫不經心的神情褪去,她攥緊了銅芸的手臂,才能保持冷靜,她輕扯了一下唇角,險些忍不住心底的煩躁。
容昭儀朝一臉後怕的何美人看去,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她剛讓人給楊寶林遞了訊息,後宮流言才傳出來,不等她讓銅芸加一把火,楊寶林就出事了?
說這件事和何美人沒關係,容昭儀根本不信。
但就像是當初盧才人溺水一樣,哪怕她心底有懷疑,她又能怎麼辦?
她什麼都不能說。
容昭儀幾不可察地冷呵一聲,要不是今日,她恐怕還不知道,一貫低調溫和的何美人還有這般能耐。
她費勁心思想廢掉一個雲姒,結果到現在折了兩個宮妃進去,雲姒卻還是安然無恙。
容昭儀心底罵死了這一群廢物,但實際上,她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視線。
許久,火勢終於被撲滅,宮人和禁軍湧進去,很快搬出一具具被燒焦的屍體,水泡、燙紅、焦黑,讓人不敢直視。
四周響起一片作嘔聲。
離雲姒最近的妃嬪再也忍不住,臉色剎那間煞白,捂嘴乾嘔了一聲。
雲姒覺得心底湧起一陣陣不適,她捂住嘴,忍住心底湧上來的反胃,不著痕跡地觀察四周妃嬪的神情。
最終,雲姒的視線落在何美人身上。
按理說,她不應該懷疑何美人,畢竟,何美人是也被火勢牽連的一員,而且後宮人盡皆知她和楊寶林交好,她沒有殺害楊寶林的動機。
但云姒看著害怕落淚的何美人,卻是莫名地想起了她和盧才人。
她和盧才人名為主僕都心有不合,難道還指望楊寶林和何美人之間真的姐妹情深?
相較而言,雲姒更傾向於何美人是礙於楊寶林曾經威勢而不得不投靠於她。
至於何美人究竟為什麼要殺害楊寶林?
雲姒輕易就能給出一個答案——殺人滅口。
何美人在楊寶林跟前做小伏低多年,難保沒有什麼把柄落在楊寶林手中,如此一來,何美人會對楊寶林痛下殺手,也很正常了。
不過雲姒很清楚,這些都是她的猜測,沒有任何依據。
雲姒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她仗著處於人群后,不會被發現,忍著不適朝被抬出來的屍體看去,直到最後一具屍體被抬出來時,四周驟然譁然一片。
在後宮得意數年的楊寶林。
昔日嬌豔明盛的容貌被大火毀了一半,她身上的衣裙被燒燬,只殘餘一點布料,在被白布蓋起時,眾人輕易認出她死前只穿了一件裡衣,都不禁駭然,只消一想,就能意識到,她是活生生被大火困死在殿內的。
不論怎麼說,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點不忍地偏過了頭。
一共三具屍體,除去楊寶林,她殿內伺候的兩個奴才也沒能活命。
只有兩個粗使奴才逃了出來,如今那兩個奴才正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驚懼萬分,溢位滿頭冷汗。
談垣初安靜地看了眼被白布蓋上的屍體,見狀,皇后娘娘嘆息了一聲:“還請皇上節哀。”
談垣初冷凝著臉,沒說話。
皇后娘娘看向跪著的兩個奴才,稍有薄怒:
“到底怎麼回事?長樂殿怎麼會失火?”
兩個宮人連忙磕頭,哭著訴說委屈:“奴才們不知道啊!奴才們也是被煙嗆醒,發現不對勁後,立即喊人救火了!請娘娘明察啊!”
不管皇后怎麼問,兩個人都說不出個什麼來。
有人不解地問了句:“你們總該知道火勢是何處燒起的吧?”
這個問題他們倒是知道,不敢有所隱瞞:
“內殿!奴才找人救火時,回頭看了一眼,火勢就是從殿燒起來的!”
宮人有點心虛,畢竟火勢燒起來時,他們只顧著自己逃命,根本沒想到先去內殿救主子。
“火從內殿燒起來,燒到偏殿也該要點時間,楊寶林即使沒能跑出來,難道不會呼救?你們怎麼會是被煙味嗆醒的?”
雲姒覷了眼說話的妃嬪,是蘇貴嬪。
她緊皺著眉頭,清冷的臉上越添一抹冷凝,正狐疑地盯著那兩個奴才瞧。
雲姒有點驚訝,不止雲姒,看見這麼主動詢問長樂殿異常的人居然是蘇貴嬪,在場的妃嬪都覺得有點摸不清頭腦。
誰不知道蘇貴嬪剛進宮時就和楊寶林鬧了齟齬,兩人彼此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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