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黑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二九章 哀兵(上),卒舞,我等天黑,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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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說魏成是為了名利而拋棄了自己的爹孃,那倒也不至於這麼過分,畢竟如果不是衛國公答應了能妥善地安置父母,魏成還真不一定會答應他的條件。
但你要是說魏成會放棄這個一步登天唾手可得的機會,那答案……顯而易見的是不會。
他當然知道他這麼做有悖人倫,甚至會遭人唾罵,但他同樣也有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對不起他們二老,沒能夠親自奉養他們是我這個當兒子的失職。”魏成的頭腦漸漸冷卻了下來,語氣有條不紊:“但那個結果我也思考過了——我為家人帶來了更加優渥的生活,至於盡孝的事情,那就託付給大哥大嫂他們也無妨。”
“你還真會給這種事找藉口……”魏潰的兩條胳膊擰在一起,鼻子中止不住地發出代表冷笑的哼聲,“到頭來還是為了所謂的功名。”
“是的,我就是為了功名。”魏成言語如刀,斬釘截鐵,他的臉上出現了異常堅定的神色,甚至可以說是狠厲也並不過分:“因為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無名小卒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無名小卒的想法是沒有人在乎的。”
“我本以為我做了將軍,就可以替你平反,但厲將軍仍然禁止我說這件事,那你告訴我又能怎麼辦呢?”魏成繼續訴說著自己的想法:“現在我是衛國公的兒子,而在將來我會成為盛國的衛國公。只有到那個時候,等到我能和他們平起平坐的時候,他們才會認真思考我想說的東西!”
“看來你是真的被你自己的這套理論給說服了啊。”魏潰稍稍垂下頭,無聲地笑著:“你倒是也……不必這麼冠冕堂皇。”
“我從未想過讓別的什麼人去替我‘平反’。”在談及過往的時候,魏潰依舊用平和的口吻來粉飾太平,只是偶爾才會露出一點點藏在最深處的惡意:“如果說是罕兒洲之戰,那我們這些人是受害者,你見過哪個受害者還要被‘平反’的?而如果說是後來我殺了王赤王青他們那些人……我也並不覺得我做錯了,那是他們應得的——我稱之為報應。”
說到這兒,魏潰突然又回想起了自己身處於“陰間”的那個幻夢,王家兄弟和其它的一些軍官,比如很早之前就被自己處置的田凱和一直妒恨自己的鄭顯明等人也位列其中,只不過當時的自己當時的殺念已經被陰森的環境扭曲的發狂了,無暇再去和這些“故人”打聲招呼。
“你難道不知道最後你被定義成為了一個‘對罕兒洲失利負起全部罪責,又因畏罪殺害了同僚’的叛徒麼?這對你來說不公平!”魏成提醒道,魏潰離開天狼軍之後的確沒有訊息渠道去得知這些後來發生的事。
“所以呢?”這就是魏潰和魏成因為各自身份、經歷、性格等等不同所衍生出的觀點的分歧:“我就算不認同這些又能怎樣?他們依然可以如此定性,但也不妨礙我根本不在乎——沒有人在乎公平,我在乎的是結果。”
“事已至此,那解決的途徑最後就只剩下了一條——要麼他們為了捍衛權威將我趕盡殺絕,要麼就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將一一復仇。”
魏潰的亂髮如同大型貓科動物的皮毛一樣炸起,憤怒點燃了他的雙瞳,野獸般兇蠻的眼睛裡似乎有鐵水流淌而過,最後凝鑄成干戈。
…………
從天空的角度俯視大地,有一條短而瘦的毛蟲正在瀚海當中發動著死亡的強行軍。
這個故事當中最為悲哀的一點,就是毛蟲們知道自己應當是永遠無法逃脫天羅地網的束縛了,但他們仍有不甘。
不甘,這是多麼令人難過的一個詞。
“兩個壞訊息,你想先聽哪個?”杜榮給魏潰遞過來一個皮壺,順勢從馬上跳下來。
他們已經被圍困超過一個月了,而在這個數字超過三十之後魏潰就沒有再去計數,而此刻更令人絕望的是整支隊伍的傷亡已經超過了一半,而且人困馬乏,精神和肉體都疲憊到了極點——反正魏潰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再差的訊息還能比現在的處境更差麼?
魏潰抹了一把臉,從眉間和絡腮鬍裡搓下來一把沙礫,他曾經也算是個細皮嫩肉的好少年,但如今用沙礫磨過那粗糙的面板倒也成了常態:“那就從沒那麼壞的訊息說起吧!”
“我們和中軍完全失聯了……或者我換個說法,他們也知道我們被圍在了罕兒洲,但他們打不進來。”杜榮盤腿坐了下來,在發現魏潰的神情沒什麼變化之後才說道:“或者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我們。”
“打不進來?”待到杜榮把話說完,魏潰才瞪起了眼珠子:“咱們兩千人滅了將近一萬人,連戰利品都帶不動了,他們是吃屎長大的麼?”
魏潰的發怒合情合理,盛國計算軍功的方式和古代也沒什麼不同,都是切割下敵軍屍首的一部分器官比如耳朵鼻子等作為憑證,此外還有車馬輜重,兵器糧草等物資——魏潰率領前軍在罕兒洲以南的陀川大破獦狚的先頭部隊,斬敵過五千,繳獲物資無數,但緊接著獦狚的大軍就迅速馳援陀川,在此地佈防,並將魏潰逼入了罕兒洲。
為了擺脫追擊,魏潰也是一路丟棄物資拖延對方的行程,但終究難以抵禦敵軍越來越多的兵力增援,攜帶的軍糧也逐漸消耗殆盡,順便全軍在罕兒洲一帶和獦狚人打游擊,以等待己方大軍的抵達裡應外合。
但直到獦狚大軍徹底完成了合圍,並且步步收縮防線,欲將魏潰困死於這片沙洲,他們也沒能等來訊息,只能從斥候打探到獦狚人包圍網的狀況之中分析出一個大概——中軍的確嘗試過為他們開闢出一條通道來,在被包圍的十五天到二十五天這段時間裡獦狚人在西方的防線明顯有所削弱,但對方的反應也很快,立刻抽調出兵力補上了這個缺口,導致魏潰等人沒來得及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而又過了很久……外面終於沒有任何值得分析的情報了,因為獦狚人正在不遺餘力地在這塊沙洲當中搜捕盛國軍隊的下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也早該料到這群人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杜榮也罵了兩句,萬驌營被平均分成了五軍,而統率左翼的就是鄭顯明,這傢伙一直認為是魏潰奪走了他的位置,所以肯定是不出功也不出力,但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當初收到的情報也發生了變化——本以為對方總兵力在一萬到五萬之間,但現在看來甚至遠遠不止這個數字,“另外一個壞訊息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哪怕一根箭了。”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游擊戰當中,魏潰他們消耗掉了全部的箭矢,甚至到後來不惜拆掉運糧車,把車架削成木棍來代替箭支使用,但這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對方軍中也有了不得的人物,在發現魏潰他們只能發射細木棍之後似乎也下達了禁止射擊的命令——這群困獸已經完全失去了依靠遠端 武器進行遊擊的能力,在大軍包圍之下已是必死的局面,現在如果再向他們射箭反而會給他們提供還擊的武器,增加自己的傷亡。
“就沒有什麼讓人聽了之後為之一振的好訊息麼?”魏潰苦笑道,再這樣下去,十天之內他們必然會束手就擒。
“啊,當然有。”杜榮擰開了皮壺,遞到了魏潰的嘴邊,“至少我們還有殊死一搏的勇氣,和酒。”
在魏潰大口豪飲著烈酒的時候,杜榮也向他闡述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我們只有六百多人的戰鬥力了,還拖著一干完全沒法行動的兄弟們,想要全部脫逃的可能性是零——不是相當於沒有,而是板上釘釘的沒有,所以我覺得是時候做出取捨了。”
“你是說放棄所有的傷員?”魏潰皺了皺眉。
“不。”杜榮搖了搖頭,“不是放棄所有的傷員,而是放棄絕大部分人——換個好聽的說法,那就是讓大部分人都堅守在罕兒洲之內,讓體力最充足的幾個人騎著體力最充足的幾匹馬,偷偷越過獦狚人的防線尋求支援,近千人的隊伍太顯眼了,但如果只是幾個人的話,或許可以做到。”
“當然,這種代價是非常沉重的——因為我們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況,也不知道厲鐸他們究竟在哪兒,所以留在罕兒洲之內的人有非常大的可能等不到援救就已經全滅了。”
“不行,絕對不行,這相當於讓大家坐以待斃。”魏潰立刻回絕了杜榮的意見。
“我們本身就是在坐以待斃。”杜榮也相當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你該聽取我的意見,所以你趕緊吃點東西,帶上丁興、孫湛他們幾個小年輕出發吧!”
魏潰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帶著大家留在這兒等死?讓我去苟活?”
“你還不明白麼?這不是誰苟活的問題——我們的資源非常、非常、非常的有限,而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可以強行撕開一條防線闖出去,那個人就只會是你,我選擇讓這幫小年輕們跟你一起走也是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儘量多帶出去一些人。”杜榮一貫都是老大哥的口吻,哪怕在描述這種事情的時候也依然從容不迫。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能力,就該相信我能帶著所有人一起走。”魏潰盯著大哥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杜榮那張早就不再年輕的臉上笑起來佈滿皺紋:“別傻了,小魏潰——如果真能一起走,咱們不是早就走了麼?你的勇武足以支撐你一個人去穿越以百人計的防線,但絕對不足以帶動幾百人去阻擋幾萬人的碾壓——我們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你這特殊的個體,在區域性戰場上無人能擋。”
在二人說著的過程中,魏潰無聲地倒了下去,或許是昏睡,或許是昏迷,他只記得耳邊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杜榮嘴裡傳出來的“就這麼決定吧!”
而等他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面對著四周寥寥不過十數人,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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