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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有了刀槍的武裝就能獨自殺死老虎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否則野獸早就被殺的滅絕了。
那一群人又如何呢?他們擁有數倍於一個人的力量,結果會變得有些不同麼?
或許吧,但結果可能會和我們想象的並不一樣——在這個打死老虎可以到官府領賞的年代,這依然是一件被視為鋌而走險的危險活動。
事實上,勇氣是非常脆弱的東西,三五個獵戶備齊了工具信心滿滿地朝著山林中進發,並且成功地圍困住了一頭兇暴的猛虎,但局面仍然會在某個瞬間被扭轉——當第一個人受傷甚至死亡的時候好不容易積攢下來計程車氣仍舊會在極短暫的時間裡迅速潰滅,最後四散而逃。
這是人的天性——人類比獸類擁有更高靈智的一種證明,就是他們懂得畏懼受傷、畏懼死亡,他們總是要選擇犧牲最小的方式去獲得最大的利益,但結果有可能是竹籃打水。
然而,異類之所以是異類,就是因為他們的超乎尋常。
或許是生來就具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但更是靠著後天的磨練打破了常規。
食人的魔虎非但擁有無匹強悍的軀體,其智慧更是在長久地捕獵活動中鍛鍊地遠超於同族,它非常清楚那對形狀古怪的東西對它來說也相當具有威脅,所以立刻向後讓了數步,壯碩的四肢驟然緊繃,毛髮如鋼針一般聳起,保持著相當警覺的姿態。
有道是,雲從龍風從虎,這魔虎張開上下兩顎,露出那隻生有倒鉤的舌頭,一陣腥臭的妖風也隨之噴湧,但它仍舊沒有貿然地進攻,獵殺者的本能告訴它這絕不是一場為了獲得飽腹感的愉快捕獵,而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而它的對手,這位人類中的異種不需要超常的智慧,反而有著近乎於不講道理的勇武和狂妄,武德充沛世所罕見,彷彿視恐懼為無物——魏潰當然不是沒有恐懼之心,但他總能說服自己的戰鬥慾望將畏縮和理智全都扔進垃圾堆。
在重新得知了故人的訊息後,魏潰倒是無比懷念過去的那段歲月。他所率領的前軍總是保持著高昂計程車氣,死戰不退——而死戰不退的代價往往就是被戰友所拋棄。
那是一場孤立無援的戰爭,數萬人將他們圍在茫茫看不到出路的大漠之中糧盡援絕,而這支死傷殆盡的疲師甚至到最後連一支箭都拿不出來,從伏擊戰變為遭遇戰,最後從突圍戰變成逃亡戰……最後他們贏了。
對於魏潰來說,哪怕到最後只活著逃出來十幾個人,他也更願意把這場戰役的結果描述成大家的勝利,活著的人也帶著死去的人的一份兒,那是應該的。
但唯有自己這個先鋒是失敗的……因為他是前軍的領導者,他必須為所有人負起這個責任。所以他才會被冠以“叛軍”、“逃卒”的名聲,所以他才會結識賀難共同輾轉,所以他此刻才會出現在這兒。
魏潰振戟而飛,將群山的邊緣掀開一角。
…………
魏家村裡張燈結綵,這是一場久違的盛會。
因為他們這座小小的家族村落裡,也終於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那是一位將軍。
儘管品階並不是很高,但那也是將軍!
魏成並沒有參與那場慘烈至極的罕兒洲之戰當中,他被編為援軍留在了後軍,由萬驌營的最高統帥厲鐸親自率領。而在魏潰所率的前鋒被圍困於罕兒洲時,萬驌營的佈局也在同時被獦狚大軍攪亂成一團散沙。
萬驌營總計萬餘人的部隊被分為五軍,其中竟然有兩支部隊在戰前因為迷路而無法及時趕赴戰場,厲鐸也不得不下令暫時退出前線,防止獦狚人在剿滅己方前軍之後迅速再完成下一次包圍。
而這個決策無疑就是在宣告前軍的死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的確是為了遏制損失擴大的無奈之舉,用一個壯烈一點詞來說吧,壯士斷腕。
可如果他們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呢?比如和籠子裡的人們有著同樣的決心去一起撕開一條生路?
過去已經無法挽回,但從過去的結果中我們同樣可以驗證一條結論——他們總是要選擇犧牲最小的方式去獲得最大的利益。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兒都已經過去了,而儘管萬驌營的前軍損失殆盡,儘管第一先鋒魏潰在擅殺數人之後叛離出走,但萬驌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或一群人的戰死有所改變,他們還是精銳。
在重整旗鼓的過程中,或許是要為了安撫這位“魏家班”二號人物、中流砥柱的情緒,魏成代替了魏潰的存在被任命為新的先鋒。
而在罕兒洲之戰的一年以後,這個新任的先鋒又碰上了當年的老對手——他們第一次獨立出兵所遭遇的右親王王部。當年魏家兄弟活捉了右親王的兒子蘭劍,逼迫王部統領阿穆爾乞降,為天狼軍謀得了關外土地百里的空間,但眾人仍舊對厲將軍放虎歸山的舉措有所不滿。
而又一次的狹路相逢,魏成並沒有重蹈當年覆轍,當年的失手讓他耿耿於懷了五年之久。
揮旗,突擊,奇襲!新的前軍部隊並不像過去那樣訓練有素,但魏成身先士卒地闖入右親王王部的陣線當中,挽雕弓如滿月!
兩人的第一次交鋒,以互射了一箭的平手作為告終,但阿穆爾徒手摘箭的本事還是更勝一籌,而這一回他卻失手了。
阿穆爾的反應不減當年,將箭矢穩穩拿在手中,但魏成的箭法也早非過去那麼青澀,他發的可不是一箭,而是三箭!藏在箭羽之後如隼的連珠箭精準地叼走了阿穆爾的右眼,最後一箭順著頭盔與胸甲當中的空隙徑直沒入了這位王部統領的咽喉。
在士氣低迷之際臨陣斬殺敵方指揮官,魏成所立下的大功還不止如此,由於阿穆爾的陣亡和右親王王部的全滅,致使全軍勢如破竹地進發,獦狚右親王蘭奎只得獨自脫逃,而憑藉這樣的大功,魏成連升數級,賜將軍位,幾乎與厲鐸平齊。
撲漠大捷當中,魏成的事蹟可稱一段傳奇,幾乎是以一己之力開啟了局面,並且讓盛國對於獦狚的態勢轉守為攻。此等大事甚至驚動了朝廷,一時間神箭將軍之名轟動全軍,朝中甚至還派人為他撰書立碑以彰嘉獎。
而魏成,也趁著這趟機會回了一趟魏家村,衣錦還鄉。
但他心裡卻清楚,從即日開始,這魏家村便不再是他的故鄉了。
魏成回到這兒的原因除了要接走父母之外,還有一件事就是打聽魏潰哥的行蹤。魏成也籍由立功的事情慾為魏潰洗刷當年罪名,但一方面厲皚山親自通知他以後不要談及此事,另一方面自打魏潰逃走之後也是音訊全無,所以魏成也非常苦惱,只得寄希望於魏潰回到了魏家村,若是二人能夠在此地遇上再從長計議。
等到了魏家村之後,魏成才知道魏潰不但在這一年中回來過一次,而且還把父母一起接走了——當時魏潰叛逃之後各地官府就簽發了緝捕令,當然也不會放過魏潰回家的可能,只不過在詢問、蹲守了數月都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後便放棄了,想來一個罪人也是不敢回家的,而魏潰接父母離開也是速戰速決,前一天也沒人見過他回來,第二天就已經看到魏潰一家老小已經不辭而別,只留下一間空房。
聽完鄉親們描述了個大概,魏成心中也是哭笑不得,這倆人不愧是堂兄弟,連行事作風都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以罪人之身,一個具有功臣之稱——本來魏成也是要迅速接父母離開再把原因向他們說明的,但鄉親們得知這件事兒之後也是一派熱忱,連著擺酒宴就擺了三天,十里八鄉的人全都來為他道賀,甚至還有鹿兒村來人給說媒的,順便再蹭幾頓這流水席吃。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魏成這幾天喝酒喝的實在有些頭大,再加上心中鬱悶,所以藉著喝多了出去吹吹風的名義離開了飯局,獨自走到村口:“要不然今天就把事情的原委給爹孃說清楚了吧,明天我們一家就離開。”
就在魏成盤著雙腿坐在村口大石頭上思索如何向爹孃開口時,月光籠罩下成群的陰影在他面前冉冉升起,他猛然驚覺抬頭,綽刀在手。
那不是一群什麼東西,而是一個人,一個如群山般巍峨的男人。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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