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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前,也就是剛開春兒不久的時候,就在彭牛生的眼皮子底下,蕭山地界上又滋生了一批賊寇,盤踞在東山攔路打劫,頗成一股氣候。
在當今這個世道呢,落草為寇也並不是個多稀罕的事兒,自己孤身一人單幹的人也有,一堆人風風火火聚嘯山林的更多,說到底也不過是基於兩點原因——第一,不願意或者沒能力去做那正經差事,只想圖個“今朝有酒今朝醉”式的清閒快活,所以便選擇了去撈偏門兒;第二,便是那“惡”的轉移。
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投身綠林當中的一部分人,他們的當中也有被逼無奈的成分存在,是這世道先盛氣凌人,總之他們也曾是受害者——就像阜京城裡的公孫怒一樣,但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選擇的道路卻並非如此——無論中間發生過什麼,最後還是有一部分人選擇將“惡”發洩在更弱者的身上。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奈何做賊的原因都是如此,比如說曾和賀難達成共識的仵官王鄭去來,他乃是子承父業;再比如說為賀難與魏潰所折服、目前同樣在實施大計的楚江王芮無勳,他算是師門囑咐。
而這率領一群蟊賊在蕭山叱吒風雲的丹頂豹,並沒有那麼多哀其不幸的故事,也沒有那麼多曲折離奇的事故……他選擇做賊,只是因為他生來就沒有什麼道德感而已,或者說,他是出於個人興趣使然的,最為純粹的惡。
…………
對於蕭山周邊時不時出現一些小毛賊這種事,彭牛生早已習以為常,他原本就是幹這一行兒的,當然能理解賊寇作亂的理由——遠的不說,就在賀難在山寨內行整頓之舉後便有許多人唱反調或者離開,三五成群地繼續在周邊地區興風作浪——還不是因為當初“好日子”過得慣了,今天讓他們改邪歸正、保衛鄉黨,勤懇耕作怎麼可能那麼容易?
彭牛生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但既然他答應了賀難,這擔子他便也扛得起來,所以蕭山一帶的治安的確是比青面閻羅生前要好得多,只不過因為山寨中人手流失嚴重的原因,彭牛生面對這些東一耙子西一掃帚的“前同事”們還真有些力不從心。
那丹頂豹也是在這個時間橫空出世,此人智謀武力皆是不俗,而形貌最大的特點便是顱頂黑髮之中突兀地生了一撮鮮豔的紅毛,便以此為綽號。
起初,這丹頂豹也只是孤寡一個在蕭山以東做那攔路虎,和不少小股流寇都發生過摩擦,但因為其武藝高強,這些流寇們漸漸都聚集在他的手下,而他們也就把已經廢棄的閻羅寨東寨作為自己的老巢來了個借屍還魂。
也就是在勢力愈發膨脹的時候,丹頂豹便生出了不滿足於現狀,想要做整個蕭山最大的賊頭子的心思,也有可能是他從始至終就是奔著這個來的——但丹頂豹雖然武功夠高,卻也沒達到能以一當百的程度,所以平日裡他們也都是小範圍的流竄作案,用來積蓄力量。
在這件事上,彭牛生的確是遲鈍且託大了,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丹頂豹的勢力已經發展到和他不相上下。彭牛生倒是也到縣城裡請過官兵的援助一同剿滅丹頂豹,但丹頂豹這邊兒也加了錢的,官府對此的態度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在他們看來彭牛生也不是什麼好餅,最好這兩個人同歸於盡。
自此,蕭山便陷入了一分為二的地步,丹頂豹在東山稱王稱霸,彭牛生在西山繼續維持著義勇伍,短時間內倒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人的慾念是最難斬斷的,尤其是這些當初為寇盜,如今做良民的傢伙們。倘若沒有丹頂豹這號人物挑了這個大梁,或許他們也不敢有異心,但如今東山曾經一起喝酒吃肉的賊弟兄們都在跟著賊頭子吃香喝辣,自己在西山還得跟著鄉民一起耕種幹活兒?很多人是越想越氣,最後便翻山越嶺地轉投了丹頂豹,而丹頂豹倒也是來者不拒——幹山賊哪還有挑人的?更何況如今正是發展之際,要想幹掉彭牛生、自己獨霸蕭山當然是人手越多越好。隨著丹頂豹的勢力日益壯大,來投靠的人也是一天賽一天的多,甚至其中還有一位曾經青面閻羅的得力干將——當時隨程青樹一同與驚鴻派四位年輕弟子交戰的手下中唯一僥倖活下來的左鬼王,他在此事過後便就此遁走,偶爾趁著風聲不緊的時候出來偷偷摸摸地幹上一票。如今丹頂豹得勢,這左鬼王也算是又找到了靠山,甚至憑著曾經的老資格也混上了一個職位。
一個月前,也就是等到自覺時機成熟之後,丹頂豹徹底對彭牛生所在的山中大寨發起了總攻——按理來說,留在彭牛生身邊的人也真不少,除了那些過夠了打打殺殺、提心吊膽日子的從良之人,還有不少周邊村鎮的熱血青年,戰鬥力也不容小覷,至少守住現在的地盤倒是不難。
壞就壞在這義勇伍的軍師、二號人物,也就是那個見風使舵的老芋頭,這貪生怕死之徒見丹頂豹來勢洶洶、聲勢浩大,居然主動開啟寨門投誠,這也直接導致了彭牛生一方一潰千里,義勇伍也作鳥獸散。
“這一仗過後,鄉伍便算是散了,弟兄們也都各自尋了個去處。小人我孤兒一個,沒有把子力氣傍身、長相也不討喜,原本就不怎麼受重視,所以就跟著大家夥兒一塊在丹頂豹手底下混著,幹些保管兵器、收拾馬廄的破活兒。”任天鏡牽著馬韁繩,與賀難並排走著:“雖然我不懂什麼大義,但也知道這麼下去不是回事兒,而寨子裡也有些兄弟和我的想法差不多,秘密策劃著把丹頂豹弄死,迎回牛頭大哥,只不過牛頭大哥傷勢太重,那丹頂豹的本事又不是我們能匹敵的,所以拖到現在也沒個眉目。”
“但這回您們回來了,這事兒說不定就能成了呢!”
…………
敗仗過後,幾個兄弟拼死把彭牛生從亂軍之中給搶了出來,而彭牛生休養的地方正是賀難他們曾經“借過地”的那個村落,住在一位鄉親家床底下的地窖裡。
彭牛生能把這村子能作為藏身之地,丹頂豹也沒理由不知道,馬上就派人來這村子裡調查,也真是幸虧牛頭這一年來沒少幫扶著鄉里博得了一個好名聲,鄉中上百口村民硬是沒有走露出訊息,也算是瞞過了一時。
“牛頭大哥,您看這是誰回來了?”任天鏡走在最前面,擎著火把領著眾人下了地窖。
地窖裡沒什麼東西,就只有一張床和兩條凳子,以及一些半人高的土缸,裡面裝著些自家釀的酒和醃菜。為了儘量避免被發現,晚上也不點蠟燭,有時候牛頭會出去簡單地活動一下,睡覺時就派兩個小兄弟輪流看護著他。
“賀……賀老大、魏老大?你們怎麼回來了?”藉著火光,牛頭看清了逐漸下來地窖內的面孔,雖然一天到晚都像個蚯蚓似的活在土裡,但偶爾也能上去透口氣,所以冷不丁地見了光也不至於睜不開眼。
“老牛,你這是……”賀難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就被牛頭目前的狀況所吸引——這漢子比去年見時瘦了不少,但變化最大的還是左邊的袖管裡已經空空蕩蕩,乾癟地貼在身側。
“丟了條胳膊,撿回來一條命。”彭牛生的情緒並沒有想象中的低落,或許這一個月來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緩解身體殘疾帶來的內心創傷了。
“我已經聽任兄弟在路上說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了。”看到牛頭這副慘狀,賀難心中泛起不忍與懊悔:“或許當初是我的錯……沒有給你們留下一條更好的路來,卻留下了那些兩面三刀之徒的命……”
讓人沒想到的是,牛頭突然打斷了賀難的話:“別,賀老大,您可千萬別這麼說。”
“真要怪,那也是要怪老牛我自己無能。”牛頭從床上坐了起來,將位置騰給賀難,但少年還是硬扳著老牛靠在床上,自己則拉著一條空長凳坐在對方面前。
牛頭繼續說著:“說句心裡話,是您給了我彭牛生,還有很多走了歪路的弟兄一個活命的機會——我彭牛生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前半生也做過那傷天害理之事,按理說早該是死人一個了。可如今老天爺讓我斷了這條臂膀、像個廢人一樣活著卻又不要了我老牛的命,是我欠下的孽債還沒有還清。”
“當年我害死授業恩師,謀奪他人錢財,實屬罪大惡極,雖然日子過得快活,但終究難逃一個良心譴責,而這一年來學著做個好人更是羞煞我也——要不是鄉親們念在我多多少少將功補過,怎麼會收留我這爛人?”
“摸著良心說話,本來我聽您的話就只是因為打賭輸給您了而已,至於您真正想教會我們的,直到丟了這條胳膊我才往心裡去,才知道您真正想做什麼。”說到此處,彭牛生突然側身一滾,翻到了地上,雙膝跪地:“老牛我沒念過幾天書,但好歹也是真在那泥潭裡打過滾兒的人,以前當響馬的時候甭管是殺人還是看見死了自己人,那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向來都是只管自己活,巴不得多死些人少分走自己那一份兒。但您讓我當這義勇伍的頭兒,領著這幫十里八鄉的好後生們,老牛我才真有了人性——看著那些後生們因為我才送了命,老牛我這心裡難受啊!”
到了這節骨眼兒上,彭牛生也不再管什麼是否有人搜查,哭的那叫一個悲愴慘烈,而賀難也像是靜止了一般,就翹著二郎腿看著他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卻沒有一點兒動作。
沒有人知道賀難在想什麼,也沒有人去問,只留賀難自己一個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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