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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衛的虎豹熊羆四位總管中、乃至算上他們的總指揮使傅子瞻,其中最為圓滑老練、長袖善舞的就是遲則豹。
說白了就是誰也不得罪。
遲則豹所求,無非就是自身的榮華富貴,等著攢夠了一筆錢後告老還鄉,從這座大染缸裡安全地抽身。雖然他現在在幫五皇子做事,但他也絕不會為了五皇子而去得罪李獒春。他拿著天邊衛的餉銀,管著相思樓的總賬,再多拿一份五皇子的錢……所做的無非是“周旋”二字。
人命可以賣,情報可以賣,甚至連朋友都可以賣……但是唯獨不會拿自己來冒險。
從這一點來看,他倒是和賀難有著相似之處,他們不會效忠他人,也不會為了別人去犧牲自己的性命,更不會讓別人把握住自己的命門。而這二人其實又有不同,遲則豹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自保,賀難……卻不太好說了。
你以為鬼二爺就是遲則豹了?其實也不然,遲則豹自己當然可以扮成鬼二爺,但是在他離京的這三個月內鬼二爺一樣天天在相思樓裡露臉。
狡兔三窟……遲則豹深諳此道,傅子瞻和五皇子也只知道遲則豹有著“替身”,但究竟有多少個,他們也很難說得清楚。五皇子不在乎,傅子瞻倒是仔細地調查過,不過他在確認了遲則豹的所謂替身只是一些武功平平,代替他在相思樓裡扮成鬼二爺的手下之後也漸漸放下了戒心——畢竟遲則豹也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人家也沒做出什麼對自己有害的事情,那就由他去吧。
而站在魏潰面前,與他抵胸對撼的人究竟是不是遲則豹……其實也兩說。
話題回到現在,遲總管的脖頸子上可是還架著一把刀呢,出刀之人正是之前被遲則豹派進茅房監視賀難的那一位。
“閣下……既然都已經拔刀了,露個臉來又有何妨?”遲則豹也是大風大浪裡撲騰出來的人,當然不會被眼前這種異變給嚇得手足無措,此時他輕輕轉頭看向了這個內奸,神色如常道。
“臉就沒必要露了吧,無名之輩而已。”這名使刀的內奸仗著自己捏住了遲總管的命門,所以從其他天邊衛的包夾之中退了出來,繞到了遲總管的正面。
“那可否知會遲某一聲……閣下扮成我的手下有多長時間了?”遲總管換了個問題繼續問道,其實他也沒想著對方會給自己一個答案。因為無論如何賀難也不可能在那短短的一刻鐘之內就把自己的手下給策反了,定是早有預謀臥底在自己身邊,只是他不知道這預謀到底有多早。
不過這個內奸倒還是真回應了遲則豹:“兩天之前吧,也就是你剛得知賀難已經進入斧陽郡郡治之內的時候。”
面具之下的這個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其出刀之凌厲迅捷便足以看出來他那非同一般的身手,而這個人正是燕春來。
而他之所以能說出自己臥底的時間而不能展露真容的原因就是他也是從京城裡跑出來的——燕春來這段日子一直都在京城幫李御史做一些明面上不
方便去做的事兒,但與此同時,對他印象極其深刻的江文炳也對他的身份展開了調查。燕春來便在手頭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之後,向李獒春提出了申請出京城避避風頭,而李獒春也給燕春來指了一條路——直奔斧陽接應賀難。
事實上燕春來比賀難也就早到了半個月,而有一夥人佔著銷金閣買賣情報的事兒自然也傳到了他的耳朵裡,於是他便在兩日前渾水摸魚,偷偷混進了遲則豹這幾名近衛之中。
說來,這幾名衛士那不摘下面具的習慣、或者說是規定也幫了燕春來不小的忙。遲則豹坐鎮銷金閣,其他幾名衛士就沒有這麼愜意了。這幾個手下們必須天天在城中打聽各路訊息,吃喝拉撒睡都靠自己解決,只要每三天到遲則豹這裡做個匯總就可以,而他們之間也因為某些原因見面也不摘面具,這才給了燕春來機會。
燕春來選擇的這個時機也很好,在上一次彙報之後眾人又分頭行動時他幹掉了其中一位,換上了人家的裝扮等著賀難進城——事實上就算賀難今日沒這麼巧地撞見了遲則豹,燕春來也是要把訊息傳遞給賀難的。
而今日在茅房中二人的見面也並非巧合。當時幾名天邊衛都站的靠後,只有燕春來特意選定了離茅房最近的位置,所以遲則豹也是下意識就讓他進去監視賀難了。燕春來在賀難面前一摘面具,賀難便已經知道了燕二哥是什麼意思了,所以他解完手出來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方才在下所言的不對勁兒……賀某心中已經瞭然了,遲總管不妨坐下來聽聽再做打算?”賀難拂淨了衣襟上掛著的茶葉,又為遲則豹扶起了踢到在地上的木椅。
遲則豹沒有立刻回應賀難,而是轉身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三名天邊衛——他就怕自己要是不答應,一會再蹦出來一個偷樑換柱之人,自己這邊可就真沒什麼勝算了。
好在他與這幾人對視了良久,認清了這三個都是自己人沒錯,便坐了下來,也算是順坡下驢:“既然現在咱們兩邊武力上難分出個勝負,那聽賀府丞談一談你的高論……也無妨。”
賀難見遲則豹這會兒口風軟了下來,他也不再蹬鼻子上臉,坐下來侃侃而談:“殿下信中所寫的八個字,分別代表著時間、地點、人物與事件……這重九的意思就是九月九。”
“賀某所認為的不對勁兒,就在這個九月九的時間上,如今都已經要到八月半了,九月九這個時間對於殿下娶親來說未免太過倉促了些。”
“尋常人家娶親都要三書六聘,忙活個數月乃至半年,更別提殿下納妃這樣驚天動地的大喜事了。”說到大喜事這三個字的時候,賀難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些不自然,不過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便轉瞬即逝了。
“既然是妃子,那就要進宮。而進宮便是殿下要我‘進功’。”
“再加上前面我所說的,倉促的時間……殿下是要我在短時間內為他做一件大事,獻上一份功勞。”其實賀難還有半截話沒說,那是隻屬於他和齊單的事兒——齊單是要賀難
用功勞來換取時間,換取他納朱照兒為妃的時間,他是在給賀難一個承諾:“你早一天把你該做的事兒做完,我就晚一天娶朱照兒為妻。”
賀難的邏輯,堪稱無懈可擊。坐在他對面的遲則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賀難這樣說,他還真不知道殿下還藏著這麼深的意思。
“賀府丞的本事,遲某今日算是領教到了。”遲則豹抹了一把自己頭上的冷汗,“只是……遲某身為下屬,不敢私自替主子做決定,殿下要遲某帶你回去,遲某不敢違抗。”遲則豹也不是傻子,他這話看似不留餘地,實際上就是暗示賀難你得給我出個主意,以防止我回去被殿下治一個失職之罪——掉腦袋倒是不至於,不過自己可能就得提前辭官了。
“好說。”賀難擺了擺手,一副不在話下的模樣,“取紙筆來,待我給殿下修書一封。”
很快就有樓下的小二送來了筆墨紙硯——銷金閣是個風雅之地,許多文人墨客都喜歡在酒正酣時揮毫寫下詩作,所以筆墨紙硯也是常備著的。賀難提起筆來就在紙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竭澤而漁,三人揠苗涸河處;焚林圍獵,困獸啼血奄奄息。”
“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殿下給我設了一道謎,我便也還他一個。”寫罷,賀難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將手中的紙遞給了遲則豹。“把這個拿給殿下看,我保你無事。”
遲則豹眼睛盯著賀難的臉,手上卻沒敢接。
“拿著啊?”賀難見對方愣神了半天,直接把紙塞到遲則豹懷裡了。
“等會!”這張紙彷彿像是一個燙手山芋一般,遲則豹馬上就掏出來鋪在桌上了。“你這寫的是什麼玩意兒?”
在場的所有人都探頭探腦地看向紙上所記載的內容,卻又面面相覷。
“簡單地說……這是字謎。”賀難應聲道,不過既然他都提到了“簡單地說”,說明除了字謎之外還有別的意味。
“賀府丞所出的字謎……不好懂啊。”遲則豹這老狐狸倒是精的很,他明明就是自己看不明白,但是也沒有直說。不過他的神情和動作出賣了他,那求證似的眼光不僅看向了自己人,甚至還看向了對方那一夥人。
不過除了賀難,所有人都沒看懂。
“廢話,如果這麼好懂,怎麼能顯示出殿下的智慧呢?”賀難表情猙獰地嘬著牙花子,他剛才好像不小心喝進去一片茶葉卡在他的牙縫裡了。“不過殿下一定會懂就是了。”
遲則豹嚥了一口唾沫,他實在是沒法相信賀難就這樣草草給他打發了:“遲某覺得還不夠保險啊……”
賀難皺了皺眉,說道:“如果你覺得這張紙不夠,那你幫我也帶個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一個賀難又怎麼能逃出殿下的手掌心呢?遲總管能抓到我一次,自然也能抓到我第二次。”
“若是殿下真的執意要倉促完婚,那婚禮之日賀難定會到京城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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