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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了!撤了!”
廣宗城下,圍困廣宗城的漢軍再一次撤退了,廣宗城內的黃巾軍高聲呼喝,為這一次的勝利再壯聲勢。
而數里之外督戰的董卓,則是一臉的憤怒,卻終是無可奈何。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五次出戰了,卻依舊不能攻破張角,反倒是在己方經歷過了幾次退兵之後,令廣宗內的黃巾們士氣愈發的振奮,這對董卓而言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但董卓此次接替盧植上任,就是來領取功勞的。
前番盧植對黃巾的戰事皆節節而勝,唯有他這裡毫無進展,這結果足矣令董卓如坐針氈。
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如被捆綁在爐火上烤矣。
可其實,不僅僅是董卓心中焦急,黃巾軍中的高階戰將們心中也焦急。
當然這隻限於黃巾高層,底層的黃巾教眾士氣還是可用的。
底層教眾們士氣高漲,是因為他們最近連番擋住了漢軍的攻勢。
高階黃巾戰將們心焦,是因他們的大賢良師張角,如今身患重疾,抱病多日了。
只不過為了穩固軍心,這事一直不曾對外宣揚,畢竟大賢良師病重的訊息一旦散佈了出去,對於黃巾軍來說,可能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太平道教眾的心靈支柱就是張角,張角的存在是凝聚黃巾教眾的最大保證。
“天公將軍!漢軍退了……”
一直站在城頭,用自身存在鼓舞黃巾軍眾將士的張角聞言方才回過神來。
此刻的他精神恍惚,頭疼欲裂,只是拼盡全力咬緊牙關站在城頭,用自身來鼓舞黃巾軍將士們計程車氣。
不得不說,張角的戰術是成功的,只要他本人往黃巾軍的陣前一站,就猶如強心劑一般,狠狠地注入到了黃巾軍士兵們的內心之中。
黃巾教眾們此刻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用不完的精力。
廣宗的黃巾主力,和中原,汝潁之地的黃巾是不同的。
這裡的黃巾軍都是張角最直系最忠實的教眾,是凝聚力最強的一股,黃巾軍最核心的力量都在這裡。
這裡的黃巾,不會因為漢軍的計策而出現分化,這裡的黃巾教眾都緊緊地圍繞在張角的身邊,不顧性命捨棄一切也願意協助張角,建立夢想中的黃天之世。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隨著廣宗城內黃巾軍們的高聲呼喊,張角在一道道熱切的目光中,微笑著走下了城頭。
他們在今日的戰事中,再一次獲得了勝利!
在返回縣署的這一路上,所有的黃巾都是對張角高聲呼喝,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而張角只是慈祥地對著他們的教眾揮著手,微笑著。
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剛一進門,便見適才還是一臉慈祥,道貌岸然的張角身形一歪,手中的九節杖‘咣’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張角本人亦是跌倒在地。
“天公將軍!”
“兄長!”
跟隨張角一聽進入縣署的幾名高階將令一同喊出聲來。
張角適才完全是在硬撐,他憑藉著自己驚人的毅力堅持主持了整場戰役,但卻也耗費了他所有的精神,此刻的他整個人都已經接近虛脫,連多走一步的力氣也沒有了。
張寶匆忙上前,將張角從地上扶起,將他安置於床榻上,親自給張角把脈診斷。
身為太平道的高階道君,把脈診病屬於他們的專業技能,並不需要假手於他人。
“兄長,我一會再寫一個方子,命人尋藥給兄長醫治,兄長好生調養,三兩日就會好的。”
張角虛弱地點了點頭。
隨後,黃巾軍其他的高階將領都去巡城了,只是留下了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還待在屋內。
直到這個時候,張角才終於卸掉了偽裝,慈祥和藹的表情消失了,換上的是一臉的悲哀之色。
“弟啊,為兄時日無多了吧?”
張寶張了張嘴,本想騙他大兄,但張角的醫術尚在自己之上,想來也根本欺騙不了他。
見張寶低頭不說,張角釋然一笑:“放心,一時半刻還死不得,還能堅持堅持。”
“大兄,多多保重啊。”
張角無奈地搖了搖頭:“如何保重啊?汝潁、兗州、南陽的軍勢都敗了,如今就是你我在河北孤軍奮戰,為兄此刻飯不能食,夜不能寐……這是天意嗎?”
張梁嘆道:“炎漢氣數未盡!惜哉,惜哉!”
張角搖了搖頭,道:“也不是漢朝氣數未盡,也是怪我等啊,起兵事急,不懂馭卒之道,以至於漸失人心。”
“兄長,這……”
張角躺在床榻上,自顧自地道:“昔年行於田陌鄉野,餓殍遍地,屍橫於野,你我兄弟散盡家財,分糧於貧苦流民,以符水醫治萬方,信徒愈多,方有了今日之勢。”
“可是自打起兵之後,我知諸州大方,馭兵如馭寇,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挾裹民眾眾,不過短短數月,就已失了人心成了只為一己私慾的盜匪,這是我沒有教化好他們啊,是為兄的罪過。”
張梁拍著張角的手,安慰道:“兄長莫要過於自責,很多事情也不是兄長想要看到的,諸州大方,良莠不齊,兄長遠在河北,縱想教化他們,亦是鞭長莫及。”
張寶言道:“是啊,至少咱們三兄弟所直管的教眾,都被兄長約束住了,沒有做有傷天和之事。”
張角嘆息道:“不愁衣食,人人安樂的黃天之世,到底在哪啊?”
說到這的時候,張角的眼角還留下了一滴淚水。
張梁跪在床榻邊,看著張角不甘且悔恨的面容,亦不由低頭哭泣。
可嘆大兄行醫半生,精通醫術,以符水治疾,可事到臨頭,卻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將軍,將軍!”
門廳之外,一名黃巾將領正低聲叫著張寶。
張寶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站起身來到屋外:“何事?”
“將軍,探子回報,漢朝的中郎將皇甫嵩以及中郎將劉儉,已引兵進入冀州地界,如今正向著廣宗而來!”
“知道了。”張寶揮了揮手,示意那人下去。
他面上雖然鎮定,但實則心中驚濤駭浪,不知如何是好。
一個董卓應付起來就夠吃力了,如今又來了皇甫嵩還有劉儉。
這三人若是合力攻之,對於己方來說,確實極難敵之。
怎麼辦?棄城?
可是這種時候,又該往何處去?
大漢境內已無他們容身之處!
難道還能往塞外走不成?
正在張寶心中躊躇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房間內,張角正低聲地呼喚著張寶。
“進來吧。”
張寶整理了一下心神,轉身來到張角的床榻前。
“出了何事?”
張寶笑著搖了搖頭:“無事。”
“莫要瞞我。”
張寶嘆道:“皇甫嵩和劉儉的兩路漢軍,已是進入了冀州,廣宗如今應付董卓一路尚難,若是再來兩路的話……”
張角嘆息道:“那依汝等之見,該如何?”
張寶和張梁彼此互相望了望。
“莫如棄城?”
“棄城去哪?”
張寶道:“或塞外,或遼東?”
張角搖頭道:“數十萬人隨我們在此,又有三路漢軍如狼在側,如何走的掉?”
“這個……”
張梁拱手道:“還請兄長指點!”
張角艱難的直起了身子,道:“如今之計,還是隻能固守,三邊中郎將雖領兵在外,看似風光,實則在朝中步步兇險,滿朝上下都在盯著他們,而漢家皇帝,又是個容易受人言語左右的昏聵之人,那盧植連戰連勝,不也是被漢家的昏君給換下去了?”
張寶聞言道:“兄長所言甚是,弟明白了,兄長是打算固守,待這三個中郎將久攻不克,後方朝中對其等非議,再度臨陣換將,那便是我們反擊亦或是撤走的時機了?”
張角虛弱地點了點頭,道:“正是。”
張梁猶豫地道:“只是,我們能守的住嗎?”
張角伸手拍了拍張梁的肩膀,虛弱道:“要相信我們的教眾,也要相信我們的黃天,以為兄度之,只要為兄尚在,便是這三位中郎將齊攻,也未必打的下廣宗,從明日起,為兄每三日巡城一次,以振教眾士氣!”
“可是,兄長您的身體……”
“無妨,不要將我病重的訊息外傳,用為兄這條命,給你們換一個遁走亦或是致勝的良機,是值得的!”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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