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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拜訪了蘇爾特元帥之後,埃德蒙-唐泰斯隻身帶著元帥的副官米佩少校,從阿萊斯小鎮出發,一路悄悄地越過了邊境,來到了瑞士境內。
經過了好幾天的長途跋涉之後,他們兩個人來到了風光秀美的費爾德基希小鎮。
他自然是想要求見他的恩主的。不過,埃德蒙之前是直接從約阿尼納跑去法國的,所以他之前從未來過這裡,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恩主現在的詳細位置。
對這個問題,他也早有解決的辦法,他帶著少校先前去拜訪位於山腰之間的、屬於奧棠絲王后的別墅。
雖然是初次見面,一聽到他自報名號和來意,王后立刻就熱情地接待了他,把他留在了客廳當中,然後請他耐心等待。
過了幾個小時之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客廳裡。
而埃德蒙當然認識對方——那是陛下的親衛隊長安德烈-達武。
“埃德蒙,好久不見!”一看到埃德蒙,安德烈立刻大聲地和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安德烈。”埃德蒙也熱情地回應了他。
兩個人關係很不錯,之前在希臘的時候也算是患難之交,彼此也都非常欣賞對方的人品和性格——正因為如此,看到埃德蒙的時候,安德烈也非常熱情,直接擁抱住了他以表示歡迎。
擁抱了之後,安德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好友。
“看樣子你在巴黎春風得意!”接著,他得出了和蘇爾特元帥一樣的結論,“連面板都白了不少,不會是趁機好好享受了一番吧?”
“哪有可能!”埃德蒙尷尬地搖了搖頭,“我時時刻刻都把陛下的任務牢記在心頭,絕無半分懈怠。”
“好了,朋友,何必如此呢?”看他這麼開不得玩笑,安德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就算真的在那裡花天酒地,也沒人會說你什麼的,好不容易去了那裡,不好好享受才是虛度人生呢。”
開完了玩笑之後,他又恢復了嚴肅,“對了,人帶來了沒有?”
“已經帶過來了,王后陛下把他安排在另外的房間休息了。”埃德蒙連忙回答。
“那好——我們一起過去吧,陛下正等著呢!”安德烈讚許地點了點頭,看上去對埃德蒙如此圓滿完成任務感到很欣慰。
接著,埃德蒙把安德烈帶到了少校的面前,三個人簡單寒暄了一番互相介紹了各自的身份以後,一起離開了王后的別墅。
他們登上了一輛簡陋的馬車,然後馬車沿著鄉間的碎石子路,顛簸著穿過了樹林和溪流,最終趕到了一個貌不起眼的農莊裡。
接著安德烈把他們帶下了馬車,然後他看向了米佩少校。
“少校先生,陛下就在這裡了。”
米佩少校本能地看了看周圍的簡樸屋舍,又看了看周圍茂密的樹林,然後發了感慨,“幽居於此地,真是委屈了。”
“想要成就大業,不受一點委屈怎麼行呢?”安德烈笑著回答。
接著,他又詢問對方,“陛下眼下有事要處理,稍後他會鄭重地接見您,我想您應該不介意吧?”
“能拜訪到他是我的榮幸,他是這裡的主人,想怎樣安排我就怎樣安排,我絕不介意。”少校當然也知趣,立刻就同意了。
安德烈叫來了一個衛兵,再指了一下少校,“把這位尊貴的客人帶到客房去休息。”
衛兵應了下來,然後帶著少校先行離開。
接著,安德烈看向了留下來的埃德蒙。
“伯爵,請跟我來吧,陛下在書房等您。”
埃德蒙自然知道,在見少校之前,陛下肯定要先跟他交個底,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他順從地跟在了安德烈的身後,然後繞過了衛兵的崗哨,進入到了屋舍當中,最終來到了書房裡。
安德烈目送他進入門口之後就留在了外面沒有進來,於是書房裡面此時只有這對君臣兩個人了。
正如安德烈所說的那樣,得到了埃德蒙一行人已經到了這裡的訊息之後,艾格隆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在伯爵看來,此時的陛下相比上次兩個人告別之時,在外貌上並沒有多大變化,不過也許是已經成為父親的緣故,他看上去氣質又要穩重了許多,更加多了幾分高深莫測的威嚴。
看到艾格隆——這個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之時,埃德蒙心中有一種久違的激動,他彷彿軍人一樣立正了,然後躬身向艾格隆行禮,“陛下萬歲!我來覲見您了。請允許我為弗朗索瓦殿下的誕生,為您致以遲到的祝福!”
“好久不見,埃德蒙。謝謝你的祝福。”相比於伯爵的激動,艾格隆倒是顯得平靜許多,他面帶笑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幾個月沒見的埃德蒙。
“唔,看上去你最近倒是春風得意——這倒讓我放心了。”
呃……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這麼明顯的嗎?埃德蒙心裡吐槽。
不過在表面上他也只能尷尬地賠笑,“我是在為您的事業不斷進展而高興,陛下。”
“這份忠誠真是讓我感動。”艾格隆點了點頭,“我也感謝你們為我的事業所做出的的不懈努力,我的每一分進展都離不開你們的奔忙,正如今天一樣。”
說完了場面話之後,艾格隆直接進入了正題,“你已經親自拜訪過塔列朗親王和蘇爾特元帥了,之前我收到你的報告,但是畢竟簡略了一些,現在把具體情況告訴我吧。”
埃德蒙對這個問題早有心理準備,因此他藉助著自己的記憶力,將自己拜訪這兩個“元老”時幾乎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對話,都複述給了艾格隆聽,以此來作為恩主的參考。
艾格隆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直到埃德蒙說完之後,他才冷笑了起來。
“這兩個老東西……倒一個個地給我擺譜了!”
艾格隆當然心裡不爽,塔列朗和蘇爾特兩個人,都故意在埃德蒙面前擺出一副對自己滿不在乎的派頭來,以老前輩自居,這讓內心傲慢的艾格隆實在難以忍受。
不過他也知道,既然是交易,自然會有漫天要價的階段,這兩個老東西不約而同地表現出倨傲無禮的態度,就是為了體現自身的獨立性,以此來跟自己索要更高的要價。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只能在私下裡咒罵兩句,表面上還當做渾若無事。
“這兩位先生確實都非常倨傲。”因為知道艾格隆不爽,所以埃德蒙也小心翼翼地說話了,“不過,他們既然肯跟您接觸,就證明了他們確實具有相當的誠意……我認為,您對他們展現出些許包容,對我們的事業更為有利。”
“放心吧,我從來不會感情用事。”艾格隆做了個手勢,“抱怨的話我們只是私下說說,當著他們的面我只會畢恭畢敬,反正他們也擺不了多久的譜了,我何必跟他們置氣……”
艾格隆和塔列朗以及蘇爾特,差了快半個世紀的年紀,老年人對年輕的毛頭小子本來就有著天然的輕視,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在權力舞臺上叱吒風雲過幾十年的大人物?沒點傲氣才怪了。
但是既然用得上他們,那也只能暫且忍耐,以後怎麼相處是以後的事情,先把他們拉攏到自己這邊再說。
看到艾格隆消了氣,埃德蒙心裡也鬆了口氣。
接著,他從懷中拿出了幾個信封,遞給了艾格隆,“這是塔列朗親王給您的親筆信。”
艾格隆拿過了這些信封,然後當著埃德蒙的面,逐一地拆開了看。
之前他就已經從塔列朗的門徒、法國駐伊斯坦布林大使泰勒溫伯爵那裡收到過塔列朗的來信,不過那時候兩邊只是最初的接觸,塔列朗也只是寫了一些空口虛詞的場面話,並沒有什麼資訊價值。
而這一次,塔列朗的信相比於之前那些虛詞,倒是多了許多實際的東西。
一方面,他是詢問自己對英外交妥協構想的具體細節、以及對其他國家外交的想法。
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試探自己打算獎勵他當首相的誠意到底是否真實——簡單來說,就是想要有一個艾格隆自己的書面保證作為合作的“憑據”。
其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以及老年人充滿居高臨下意味的說教,甚至還有些倚老賣老的“告誡”,這些倒是不甚重要,艾格隆直接略過去了。
對於最重要的兩個核心問題,艾格隆自己也胸有成竹,不過他也沒有準備立刻動筆,反正接下來還有時間,可以容他慢慢思索怎麼回信,再讓埃德蒙帶回去給塔列朗親王過目。
看完了信件之後,艾格隆把信重新收好了再扔到了書桌上,接著重新看向了埃德蒙,“埃德蒙,你乾得很不錯,我必須說,你確實在努力地完成我賦予你的任務。”
雖然艾格隆的語氣很平淡,但是埃德蒙卻聽得心生甘甜,自己的努力畢竟得到了恩主的認可。
而就在這時候,艾格隆又話鋒一轉,“不過,接下來我們還得更加努力一點才行——屬於你的任務會比之前還要艱鉅了。”
埃德蒙也立刻嚴肅了起來,恭聽陛下的訓示。
“這兩個老狐狸既然這時候都蠢蠢欲動,自然也就說明他們觀望局勢之後得出了結論——波旁王家的統治長久不了了,這對我們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好訊息,但是還有個壞訊息,那就是同樣有人在窺伺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我不光要推翻波旁,我還得防範奧爾良——”艾格隆看著自己的心腹寵臣,然後嚴肅地說了下去,“王家值得忌憚,但他們更加值得忌憚!他們同樣處心積慮地謀奪王位,而且步子比我快了太久,所以遲早我得和他們攤牌……這樣才能決定王權的歸屬。”
“是的,陛下,我也這麼認為。”埃德蒙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能夠感受得到,他們也在四處活動,而且他們已經拉攏了許多人。”
“所幸的是,他們名聲太臭,沒什麼人喜歡他們,所以他們現在拉攏到的無非是一些小人物而已——決定性的砝碼還在天平之外!”彷彿是在安慰對方,又彷彿是在安慰自己,艾格隆精神振奮了起來,“只要這兩個老東西和我一邊,我們三個能打300個!”
說到這裡,艾格隆緊皺的眉頭也隨之舒展了起來。
他現在是一個賭客,正因為是賭客,所以他冷靜地估量自己的籌碼,分析此時場上的形勢。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大的敵人是什麼——是“不在場”的時間差。
古往今來,任何政治變動乃至政變,最重要的就是時間,誰搶先控制了宮廷或者京城,誰就控制了國家中樞,進而就擁有了國家機器巨大的潛在動員力——尤其在法國這種巴黎一城獨大的體制當中,更是如此。
縱觀原本的歷史線,19世紀每次巴黎鬧了革命,動不動就會改朝換代。
而艾格隆雖然有自己的支持者和代理人,但畢竟勢單力孤,一旦發生變亂,巴黎幾乎肯定會快速地落入到他的對手們手中,而那時候他就要面對國家機器在反對自己的現實。
這是巨大的不利情勢,但是也並非絕望。
他可以、而且必須用雙管齊下的方式來消解這種不利情勢。
一方面,他拉攏威望極高的蘇爾特元帥等人,讓他們去為自己站臺,只要官僚機器和軍隊在迷茫當中選擇猶豫和“中立”,那麼艾格隆就不用面對生命上的危機,他可以進入法國,並且獲得重新賽跑的機會。
另一方面,他會反覆強調自己打出來的“人民權利”牌,強調由國民來決定國家的未來,有效地把政敵分化成巴黎城內的一小撮分子,爭取巴黎以及各地民眾的支援——波拿巴家族願意慷慨地贈予普選,贈予財產,贈予一切美好的口號,反正現在都可以開空頭支票。
雙管齊下之後,只要他的政敵們動員不起國家機器來反對他,那麼就等於他之前的一切劣勢都就此被抹平,那時候他就可以在法蘭西境內和對手們平等對壘了——而他相信,在同等條件下他有的是能耐解決掉自己的對手。
整個思路他早已經想好,也正在有條不紊地實施,他相信最終會變成現實。
艾格隆和埃德蒙又商議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才結束了話題。
而這時候,埃德蒙終於找到了餘裕。
“陛下,我還有件事想要報告給您。”他略微有些尷尬和緊張,但還是鼓起了勇氣,“是關於我自己的私事。”
“請說。”艾格隆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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