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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休息吧~”

艾格隆說完之後,立刻蓋上了被子,顯然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看到他如此表現,特蕾莎也只好停了下來,不過,她畢竟與艾格隆相處了這麼久,所以輕易地就能夠看出丈夫的言不由衷。

她知道他在說謊。

而且她知道他不是現在才說謊,而是已經說謊很久了。

從艾格隆身邊人的“秘密渠道”——也就是他的私人秘書萊昂-埃斯波西託那裡——她已經得知了,艾格隆之前遇刺的真相:他是在和瑪麗亞公主私會的時候,被此刻盯上然後身受重傷的。

而之後,也是瑪麗亞帶著他一起養傷,讓他從垂危當中甦醒了過來,並且恢復了健康。

她知道這一切,但是她沒法擺出來和丈夫爭吵。

第一,萊昂是她好不容易才籠絡到的人,她需要庇護他,如果跟殿下為這件事爭吵,那麼以殿下的聰明,他立刻就會猜到身邊人走漏了訊息,然後就會開始排查,最終會查到萊昂的身上——那時候背叛主人的萊昂,最輕也是掃地出門,一個不小心可能還有殺身之禍。

第二,她能以什麼名義爭吵呢?從事實角度來看,瑪麗亞畢竟是救了殿下,不光是他,對自己也有恩,自己如果拿出這件事來吵的話,不僅不佔理,反而會顯得是自己刻薄記仇,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她哪怕心裡清楚,也不能把事情擺到檯面上來爭吵,只能眼看著殿下把自己糊弄過去,縱使心裡不爽也沒辦法。

可是在內心當中,她並沒有就此揭過的打算,她雖然相比蘇菲要謙遜溫和許多,但是在骨子裡卻同樣有著皇室公主的心高氣傲,眼看著蘇菲和瑪麗亞姐妹如此欺侮自己,她心裡自然充滿了氣憤和憎惡。

在她並不漫長的一生當中,充滿了陽光和溫情,她還從沒有這樣對一個人(不,是兩個人)如此憎惡的經歷,這種苦澀而又辛辣的感覺,讓她心裡極其不好受。

雖然不想爭吵,但是她也不想就此原諒或者預設——在她心中,夏奈爾是一回事,瑪麗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她自己知趣,以後別再湊過來,那還可以稍微容忍;如果她實在不知好歹,非要不知羞恥地湊上來的話,那她也只好採取應有的措施了。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讓瑪麗亞安安靜靜地永遠消失而又不牽涉到自己的話,那就最好了……

艾格隆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正在轉動著如此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特蕾莎永遠是那樣溫柔和善良,殊不知那只是特蕾莎其中一面而已,在內心深處她依舊有著那個執拗而且目空一切的靈魂——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那樣執著地把婚約變成了現實。

因為疲憊,他很快就陷入到了酣睡當中,而特蕾莎因為懷了孕,遵照醫生的建議,她稍稍地往左側臥著。

因為腹部隆起的緣故,她再也沒法和之前一樣抱著自己的丈夫一同入眠,不過她仍舊靜靜地睜著眼睛,看著丈夫那俊美的睡顏。

躺在床上的現在是一家三口了,這就是她的幸福,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來守護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

……………………

艾格隆對枕邊人的想法和舉動一無所知,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之後只感覺神清氣爽。

和夏奈爾的一番“大戰”,不光是給他洩了慾火,而且似乎把他心頭淤積已久的壓力也一掃而空。

他打理了一下之後,就告別了妻子,然後一個人來到了辦公室當中,而這時候他的秘書萊昂-埃斯波西託已經等候在了這裡。

“陛下,早上好。”萊昂立刻向他行禮。

“萊昂,早上好。”艾格隆打了個招呼,“那位泰勒溫伯爵怎麼樣了?”

“在凌晨時分他就已經走了。”萊昂連忙回答,“他似乎很著急,所以沒有打算早上問候您之後再走,而是一大早就離開了。我遵照您的吩咐,已經派人護送他,估計明天他就可以離境前去赴任了。”

就理論上來說,艾格隆現在隨時可以讓他死於“意外”,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夏奈爾不立刻取他性命,所以他也對伯爵沒有什麼興趣了。

“好吧,我祝他一路順風,別在路上死了。他死不死沒關係,至少先讓我聯絡上塔列朗再說吧。”艾格隆聳了聳肩,“今天有什麼好訊息嗎?”

“基督山伯爵的信送過來了。”萊昂回答。

“拿給我看看。”艾格隆立刻來了精神。

按照他之前和埃德蒙-唐泰斯的約定,埃德蒙每個月固定時間都會寫一份報告給他,詳細地描述他這一個月的經歷和取得的進展;如果有突發的要緊事的話,就緊急用暗語寫一封另外的信件,以十萬火急的速度送到他這裡。

而今天收到的,是埃德蒙-唐泰斯正常寫的月度報告了。

萊昂把報告遞給了艾格隆,然後艾格隆取出信紙,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在信中,埃德蒙寫明瞭他最近與諾瓦蒂埃侯爵的談話,寫得非常詳細,以至於就連維爾福檢察官的事情也沒有隱瞞。

艾格隆對這突如其來的訊息,略微感到驚訝,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在原著當中,等到基督山伯爵回到巴黎之後,諾瓦蒂埃侯爵已經中風癱瘓,只剩下眼睛可以轉動了,可是那是1838年——而現在是1828年。

也就是說,諾瓦蒂埃現在還沒有癱瘓,依舊是健康之身。既然健康,那他這個鐵桿波拿巴分子就不可能不跟特雷維爾侯爵聯絡,自然也會找到埃德蒙這裡。

維爾福檢察官的事情,他也沒想過要如何處置,不過侯爵既然如此高風亮節,答應埃德蒙三年之後他就可以提出決鬥,那艾格隆也不會多加干涉了,在他看來這樣處理挺好的。

在原著當中,諾瓦蒂埃侯爵雖然是個陰謀家,但是卻有著勇敢而且光明磊落的性格,甚至還以單挑決鬥的方式,對伊皮奈男爵弗萊文-奎斯奈爾將軍鋤奸。

對這種有勇有謀、忠誠膽大又富有政治經驗的人,艾格隆自然也相當欣賞,他願意投奔到自己麾下,簡直求之不得。

在信中,埃德蒙-唐泰斯還提到侯爵想要一個議會話事人的位置,艾格隆幾乎沒有做任何考慮就準備答應這個條件——在創業階段,封官許願一定要慷慨,能不能真的實現另說,至少要擺出一副海納百川有求必應的架勢來,這樣才能讓那些有志之士看到希望。

再說了,諾瓦蒂埃侯爵本來也當得起這樣的誇獎。

帶著這樣的想法,艾格隆提筆寫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對埃德蒙的進展大加讚賞,並且鼓勵他接下來再接再厲,然後他還特意告誡他,諾瓦蒂埃侯爵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組織和執行陰謀活動方面有專才,雖然年紀大了但同樣值得敬重,讓他多聽侯爵的建議。

為了討諾瓦蒂埃侯爵歡心,他還特意以頗為浮誇的言辭,表彰了老人對帝國的忠誠和貢獻,然後親口答應,事成之後一定會獎勵忠臣,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獎賞。

寫完這一切之後,艾格隆將自己的親筆信交給了萊昂,萊昂自然會拿著它交給使者,帶透過原路返回到法國,輾轉之後送到埃德蒙的手中。

毫無疑問,在這個距離上,兩邊傳遞資訊的效率會變得非常低,艾格隆不可能實時掌控巴黎的情況,所以他只能充分放權,設定一個大方向,然後讓那邊的人自行發揮,不可能事必躬親什麼都指點一二。

好在,埃德蒙和特雷維爾侯爵,都是那種精明強幹而又有勇有謀的人,艾格隆相信他們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為艾格隆創造出他想要的局面來。

接著,艾格隆拿著埃德蒙的信,來到了法利亞神父那裡。

相比於幾天前那個幾乎枯竭的慘像,眼下神父的氣色要好了不少,不過依舊可以看得出老態龍鍾的疲憊。

和往常一樣,他在跟自己的秘書們口述檔案。

“陛下!”一看到艾格隆到來,他連忙停下了眼前的事情,向少年人致敬。

“神父,埃德蒙送來信了。”艾格隆簡短地說明了情況,然後把信遞給了神父旁邊的秘書。

埃德蒙和神父情同父子,他收到信之後自然也想跟神父報平安;而更重要的是,他還想要從神父這裡得到一點建議。

秘書拿起信放到神父的眼前,幫助他看完了這封信,很明顯看到埃德蒙一切安好之後,神父也頗為高興,眼神當中又多了幾分神采。

“陛下,看上去埃德蒙頗為順利。”

“是啊,他沒有辜負我們的期待……”艾格隆點了點頭,“不過,還有許多困難在等著他,我們只能祝他好運了。”

從艾格隆的神色當中,神父能夠看得出他略有憂慮。

神父立刻揣摩起少年人的心思來。

作為艾格隆身邊的核心成員以及公國的首相,他也知道泰勒溫伯爵昨晚來訪的事情,更加知道伯爵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您在擔心塔列朗沒有那麼容易被說服嗎?”他小聲問。

“確實有點擔心,不過嘛……塔列朗是那種錦上添花的人,他永遠只為贏家服務,也就是說,他不會為我冒險賭命,如果我一切順利,他樂得來幫我;但如果我稍微露出頹勢,他也會立刻背棄我,他不值得擔心,也不值得寄予任何期待。”艾格隆苦笑著回答,然後話鋒一轉,“相比於塔列朗,我倒是更加在意奧爾良家族,昨晚我從伯爵的口風當中探聽到,奧爾良家族也在試圖接觸塔列朗親王——而且肯定不止塔列朗親王而已。”

艾格隆與波旁王朝是極端對立的兩方,那些順風倒的牆頭草姑且不論,兩邊的核心支持者都有著明確的仇恨,幾乎不可能互相轉化;然而奧爾良家族就不一樣了,這個家族一貫喜歡收買民心,結交各界人士,同樣對那些反波旁的人們有著吸引力。

而且,這個家族家資鉅萬、又是王室的幼支,擁有著廣泛的號召力,在這個時間點上,奧爾良家族同樣能夠成為一個受歡迎的新權力核心。

在原本的歷史線上,1830年革命之後站出來收割勝利果實的正是這個家族,而奧爾良公爵(也就是後來的路易-菲利普一世國王),從這一年開始一直統治了法國18年,直到被1848年一場新的革命掀翻為止。

雖然18年看上去不長,但是在那個動盪不安的世紀裡面,能夠駕馭這個反覆無常又暴烈殘酷的國家十八年之久,已經算是很難能可貴了。

也就是說,奧爾良公爵此時和他處於一個生態位,也有著同樣的目的,並且處於更加便利的地位上。

競爭生態位的對頭,比有血仇的對頭更令人警惕和討厭。

更讓人煩悶的是,他此時還沒有什麼手段來打擊他們,只能看著他們和自己一樣到處拉攏人頭,為奪權做準備。

在法利亞神父的詢問下,艾格隆將自己心裡的憂慮告訴了對方——當然,除了原本歷史線上的那些事情之外。

“也就是說,您在打擊王室之餘,還想要讓奧爾良家族也隨之受損,以免他們影響到您的大計?”神父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之後才問。

“是的,如果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最好了。”艾格隆點頭承認。

“這並不容易。”神父眨了眨眼睛,陷入到思索當中,“雖然王室很討厭奧爾朗家族,但是他們畢竟也是王室的一部分,而您不一樣,您是他們眼中的死敵,最近又嚴重觸怒了國王的神經……當然,我不是說您做錯了,我只是說現狀是如此。”

“對,現實就是這樣。”艾格隆點了點頭,“神父,您有什麼辦法嗎?”

“想要分化他們不難,但問題是,我們越是強調奧爾良家族和王室不一樣,越是在幫助他們,因為他們本來就想要切割,篡奪王位……”神父沉吟了片刻,然後再突然看向了艾格隆,“陛下,您要不試試猛藥?”

“什麼猛藥?”艾格隆有些疑惑。

“諾瓦蒂埃侯爵說得很對,您哪怕想要當軍閥,也要先把自己和人民綁在一起,您既然現在什麼都沒有,那麼不妨宣佈把一切都送給人民。”神父的笑容當中帶上了一絲詭詐,“您公開發表宣言,宣佈您支援共和制,支援無財產限制的普選制,反對世襲的貴族院,支援一切人民做出的決定。然後,您敦請法蘭西為自己的前途來進行一次全民的表決,無疑這肯定無法實現,但您可以以此來製造輿論的風潮。我想,奧爾良公爵是絕不會同意這一條的,而這就會讓他站在人民的對立面,共和主義者們也會發現他是敵人,不可能跟他合作——既然我們不能去分化奧爾良和波旁,那我們至少應該告訴人民,他們兩個是一夥的,都一個樣!您才是站在人民那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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