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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你這張臉生的著實好看,很像你的母親!”

棲鸞軒大殿中,賀樓氏端詳姜離緩緩抬起的臉龐,眸光復雜、卻面帶笑意:“你母親也生的極美,否則侯爺當年也不會如此痴迷,不顧自身名聲將她從北莽草原接回盛京!”

“父親可知道我遷入賤籍一事?”

姜離眸光一閃,沒有接話,徑直問道。

姜時戎文武雙全,既是武道巔峰泰斗,又是當代理學大家,最重禮法綱常、清譽名聲。

子嗣淪為贅婿賤籍,這無論在哪一個時代,都會被名門望族、達官顯貴視為莫大恥辱。

“時戎還不知道,五日前他奉命離開盛京,去為景皇辦事,我已命人放出碧隼,他很快就會接到信箋!”

賀樓氏笑道:“雖然侯爺還沒有回信,但他一定會同意我的決定,今日叫你來,也只是提前告訴你這個天大的好訊息。”

“確實是好訊息!”

姜離也笑了笑,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純淨的像一張白紙。

“你領情就好,雖然贅婿身份難聽了些,但自此之後錦衣玉食、富貴榮華,對伱這樣的出身,已是極好的結局了!”

賀樓氏微微起身,語氣漸漸變得嚴厲:“不過你的性子實在頑劣,文不成武不就,而且屢教不改,如果這個樣子出了侯府,倒顯得我管教不嚴、教子無方。

“柳伯候府那邊聽了你的情況,也是大為不滿,是我費盡了很大力氣才將那邊安撫下來,你也不能繼續頹廢下去。

“我已經安排了武道名師,自明日起每日督促你修習武道,鎮武侯府從不養廢物,你沒事也可以出府走走,省的被人誤解,說我限制你的自由!”

賀樓氏擺了擺手:“好了,你下去吧,記住入贅之事還未徹底定下,休要與任何人提及!”

“大夫人放心,姜離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姜離躬身行禮,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多謝大夫人幫忙,讓我那命苦的曜兒免了這一場劫難!”

姜離走後,大殿陰暗處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華服婦人,向著賀樓氏千恩萬謝。

“曜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怎能眼睜睜看著他陷入泥潭,那柳家女兒來路不清,身上煞氣極重,外面傳言她被邪祟附體,如同痴兒,更接連剋死三位與她定下婚約的年輕俊秀,盛京城內,也就姜離這個孽種能與她相配!”

賀樓氏捂嘴輕笑,抒懷暢意,好似多年積攢的怨氣一掃而光一樣。

“大夫人,姜離若是知道他是為曜兒頂罪,該不會反悔吧!”

華服婦人有些擔心:“兩個月前,劍兒所在的衛營被蠻兵衝散,柳家抓住把柄,誣陷我家劍兒,定了臨陣脫逃之罪,否則我怎麼會讓曜兒入贅柳家,換取劍兒的一條性命,那柳家雖有伯侯之位,但早已日落西山,更何況當年……”

“你太高看姜離了,這個孽種自幼怯懦孱弱,他知道真相又能怎樣,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妄議一個字!”

賀樓氏冷笑,在這鎮武侯府,她就是天!

……

“母親來自北莽草原?賀樓氏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隱秘,她有什麼深意!”

姜離離開棲鸞軒,依舊是被雪柳、煙雨、似雲半押送回去。

他在侯府中穿行,心中念頭閃動。

賀樓氏今日之舉,雖然出乎預料,但姜離卻並不意外。

大夫人若哪一天真的放過了他,那才是稀奇。

其實入贅對他而言並非絕對的壞事。

若能借助這個機會離開侯府,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在侯府,大夫人眼線眾多,他終究無法大施拳腳。

一旦被賀樓氏發現他身具無窮潛力,是絕不可能讓他再多活一天的。

賀樓氏這些年對他的算計打壓,姜離都深深記在心裡。

禁止自己修武練氣,將他困在小院不能外出,斷他讀書修儒的入仕之路。

現在更直接讓他入贅婿賤籍,失去一切出人頭地的可能。

大周重農輕商,他就算富甲一方,也不能登堂入室。

唯一封爵拜候的可能,就只有從軍征戰,依靠軍功洗刷贅婿的身份。

大周律,依靠軍功封爵者,可免除一切賤籍。

可他年滿十六,早就失去練武習氣的最好年齡。

“賀樓氏料定我在武道一途成就有限,這才放開限制,免得別人說閒話,卻不知我擁有道家最強神通,可以打破一切桎梏和限制!”

姜離緊緊握拳,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讓賀樓氏自食其果、悔不當初。

姜離回到小院的時候,鐵八、鐵九早就不見了蹤影,大夫人不再限制他的行動,這兩人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一定會被大夫人殺了滅口。

嫉妒妾氏、迫害夫君子嗣,這是豪門貴婦最大的失德!

“離公子,老奴靜候你多時了!”

小院門外,一位又瘦又小的黑袍老者正在等候姜離,身後還跟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奴僕。

“裘總管!”

雪柳、煙雨、似雲三女似乎很畏懼黑袍老者,她們面色微變,向老者匆匆行禮,就趕忙離開,不願多留一刻。

“裘總管找我有事?”姜離奇道。

“老奴前幾日去了賬房一趟,發現下人們惰怠,很多衣物和物資都沒有發放給公子,因此叫他們補齊,一併給公子送來!”

裘天海指了指院門前的四個大木箱,兩個奴僕就連忙將木箱抬入小院。

“多謝裘總管惦念!”

姜離拱手抱拳,由衷謝道。

裘天海雖是侯府大管家,但一直都服侍在姜時戎左右,賬房等大小事務,都是大夫人的心腹管理。

“公子入贅千軍伯府,老奴也有所耳聞,公子身份特殊,若能安穩一生,也是一樁幸事!”

裘天海嘆了一口氣,他本欲轉身,但突然想起了什麼,遲疑道:“公子前幾日在隱武閣外吟唱的詩句不全,不知可有上句?”

“裘總管喜好詩詞?”

姜離看向面前的老者,微微詫異,他對裘天海瞭解的不多,只知道這位老人自他有記憶起,就一直站在隱武閣外候命,面無表情,無聲無息,常常被人忽略。

“老奴是個粗人,但年輕時也曾隨侯爺在塞外莽原東征西伐,渴飲馬血、生餐俘肉,端的暢意奔騰,公子之詩飽含塞北風霜的氣概,讓老奴想起了很多往事與故人!”

裘天海說到這裡,蒼老褶皺的臉龐上,渾濁的雙眼也綻放出了一抹罕見的光亮。

“月黑雁飛高,敵首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姜離聞言心中一動,他站在院門旁,將這首盧綸的塞下曲,輕吟而出。

“月黑雁飛高,敵首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裘天海聽得如痴如醉,他口中喃喃,恍惚間彷彿回到了那段艱苦難熬卻又熱血沸騰的莽北歲月。

幽寂之夜,黑雲遮月,遠方的大雁被驚飛,卻是莽族遊騎首領趁著夜色悄悄逃遁。

年輕時的侯爺意氣風發、激盪昂揚,他一聲令下,數千大周輕騎躍起追擊,大雪如蓋,揚滿了將士們的弓箭。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侯爺便是在那一晚,獲得晉升武聖的契機……

“裘總管,大夫人說我母親來自北莽草原,可是真的?”

姜離盯著裘天海的雙眼,卻在這時突然大聲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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