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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平特意早到,他把一隻麂子腿交給招待所大廚,讓他做成菜。
因為處在山區,麂子野豬什麼的多到氾濫,而且這個時代還沒有正經的保護野生動物,鄉里招待領導也經常弄點兒野味,所以大廚沒說什麼——拿錢幹活天經地義,甭管這小子穿得咋樣,人家從兜裡掏出來的鈔票可是貨真價實。
照常,肖正平去供銷社買了三包好煙,一包給何永富,一包給夏老闆,另一包自己個留著分。
約莫十一點過,夏老闆自己開著小四輪到了。
兩人把夏老闆迎進屋,肖正平端茶送煙,就聊開了。
夏老闆也不客氣,打完招呼便翹起二郎腿,問道:“平子兄弟,你動作挺快嘛,這就開始出貨了?”
肖正平擦燃火柴,湊到夏老闆嘴邊把剛才發給他的煙給點著,“這些咱們吃了飯再說。夏老闆,年前我弄了兩腿麂子肉,今天特意拿來了,一隻鍋里正燉著,回頭你把另一隻帶回去。”
夏老闆立馬來了興趣,“噢,麂子可是好東西啊,你看咱做生意就做生意,還費那勁幹嘛,勞你小兄弟惦記了哈。”
“哎,夏老闆說這話就把咱的關係拉遠了。咱說是做生意,其實就是交朋友,況且往後小弟我還有不少問題要請教呢,咱們應該算亦師亦友的關係!”
一席話說得夏老闆跟何永富仰天大笑,夏老闆指著肖正平對何永富說道:“看看,年輕人就是會說話!別說,他還真說對了,做生意就跟交朋友一個樣,首先就得交心。”說著,他又看向肖正平,“平子,行,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剛說到這兒,廚房裡一聲吆喝:“上菜咯!”
接著,一大盆香噴噴的麂子肉就被端上了桌。
看得出來,夏老闆很好這一口,桌上還有其他好菜,可是他幾乎沒怎麼碰,一盆麂子肉他倒是吃了一大半。
吃飽喝足,總算到了正題,肖正平結完賬,就帶著夏老闆去了何永富家。
肖正平把早已準備好的筍乾拿到院子裡,讓夏老闆給看看。
夏老闆到底是生意人,一進入正題就顯得非常專業了,他一邊從竹筐裡挑揀出筍乾看一看,一邊給肖正平解釋道:“別看這黃不拉幾的筍子,裡面的文章可不小。除了分季節之外,筍子還分種類。像你這種,是楠竹筍,一般都吃鮮的,也有做成筍乾的,但是划不來。我一般收的都是金竹筍或者水竹筍,這兩種竹筍水分不是很多,烘烤的時候重量損失得比較少,對你來說要划算一些。”
“那這些筍乾你不收嗎?”肖正平問道。
“收!當然收!我就是告訴你,楠竹筍的水分比較大,你烤出來不划算。還有你這個成色,稍微差了點兒,可能得壓點兒價。”
“對了,這個事兒我正想請教你呢,這筍乾的顏色總也亮不起來,我試了好多辦法都不行,有沒有啥訣竅啊?”
夏老闆笑了笑,“啥訣竅,打磺唄!”
“打磺?打磺是啥?”
“打磺就是用硫磺,你烤的時候加點兒硫磺燻一燻,不僅烤出來的顏色好看,重量損失得還少。”
“用硫磺燻?硫磺對身體沒害處嗎?”
“嗨,你想那麼多幹嘛?有沒有害處我不知道,不過人家搞中藥的都這麼幹。”
雖然肖正平不知道硫磺對身體有什麼害處,不過他依稀記得在二十一世紀報導過硫磺燻蒸菌乾的事情,他不記得報導的具體內容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硫磺對人的身體來說不是啥好東西——砒霜不就是跟硫磺一個礦裡出來的嗎!
“夏老闆,如果我不用硫磺,這樣的貨色,你要不要?”
夏老闆沉思了一會兒,隨後答道:“要!不過價得低點兒,還有,我不做庫存,貨得你自個兒想辦法存,到時候的消耗也得是你自己的。另外,這樣一來我也不能一點兒一點兒收了,我一車能拉兩噸,你準備好兩噸的貨我來拉一次。”
說到這裡,肖正平為難了。
兩噸的乾貨,那至少需要上十噸的溼貨,這麼大的量別說三個人挖不出來,就是煙爐都不夠。
如果發動隊裡的人,說不定能湊夠十噸,可是他現在全身上下只有三塊多毛錢,沒錢去收了呀。
正苦惱著,夏老闆又開口了,“呵呵,咋樣?不好乾吧!哎呀,衝你今天這頓麂子肉,我再給你當一回老師吧。你看啊,楠竹筍烘烤出來重量損失很大,那你就別烤唄,直接供鮮貨。等楠竹筍的季節過了,正好金竹筍和水竹筍出來了,到那個時候你不就有本錢去附近收了嗎?到時候你再弄點兒花椒胡椒,我一塊兒收走不就行了。”
肖正平一聽,眼睛頓時就亮了,“這個辦法行,夏老闆,那咱就這麼幹,春筍正當季,給你湊個兩噸沒問題。”
於是,兩人當即約定好,在三月底之前肖正平湊夠鮮筍的數量,然後連同他屋裡的幾百斤乾貨一塊兒交貨。
分手的時候夏老闆又叮囑道:“平子,咱們現在說的是當老師當朋友的事兒,這會兒咱怎麼說都行,可一旦開始交貨,那就是做生意的事兒了,約定的時間不能變,約定的數量也不能變,如果因為你的問題而造成損失,我可是該追究就追究的啊。”
肖正平信誓旦旦,說絕不會有變,然後告辭兩人回家了。
......
楠竹筍分量大,正正經經幹一天,三人挖個一兩百斤不成問題,現在不用烘乾,運輸手段也升級了,所以回家第二天,肖正平就拉著陳炎和張二栓開幹了。
剛開始,陳炎兩人還幹得起勁,可是時間一長,就不大願意幹了。
肖正平明白,以前幹活,第二天就能見到效益,所以苦點兒累點兒他們都願意。
可是現在,得一個月之後才能看見錢,而且在山上幹活不比在家裡,天干還好,一下雨那地上溼滑溼滑的,不舒坦,兩人沒勁頭也就情有可原。
肖正平每天就像哄小孩子一樣,說現在是沒本錢,等有本錢後就可以跟收菌子一樣坐在家裡收,說現在吃點兒苦,都是為了以後享福打底子。
陳炎倒還好,勸了兩句還能繼續幹活兒,雖說沒以前那麼賣力,可總算是在幹。
張二栓就狡猾一些,要不就是躲著這兩人,要麼,上了山也不幹活。
幹了幾天之後,肖正平算是看出來了,張二栓這個人不堪大用,以後幹活也就不再叫他。
就這樣,兩個人拼死拼活,總算挖回來三千多斤鮮筍。然而這還不算完,他倆還得把乾的溼的全部運去鄉里。
兩人把竹筐綁在腳踏車上,後座兩個,大槓上兩個,推著去騎著回,一回能運個兩三百斤,一天跑兩到三回,花了足足五天時間,才把所有的筍子運到何永富的院子裡。
總算,到了結賬的時間,三月三十一號,夏老闆準時抵達。
在何永富家吃過飯後,雙方便開始過稱。
一番忙活下來,鮮筍得了三千六百多斤,肖正平主動給湊了個整,淨得三千五百斤;幹筍照樣湊整,淨得六百斤。
鮮筍正當季,價格沒啥好說的,夏老闆給了兩毛五的整價,幹筍原本的價格是一塊二到一塊五之間,不過因為成色問題,夏老闆只給了九毛。
去掉給何永富每斤一分錢的租子,肖正平淨得一千三百七十五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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