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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六年,二月初十。
和小郡主依依惜別,徐欽離開了南京城,坐船順流直下直奔瀏家港。
徐欽剛走就用海蕃司的大印發布了一條政令。
即日起所有海外蕃國朝貢貿易,出口的商品在恩設榷場交易。進口商品在海蕃司指定場所售賣。
如果脫離此兩處地點交易,一律按照破壞太祖海禁處置。
各地衙門和有司可以協同捉拿,賊贓一半作為獎勵。各地接受舉報,舉報確實者可得贓物兩成。
此令一出迅速傳遍朝野,恩設榷場的商人如同捱了當頭一棒。懵了好久之後趕緊確認訊息。
確認後一片怒罵聲,他們還從懟了徐欽的喜悅之中沒緩過來,怎麼也沒想到這絕戶計來的如此猛烈。
緊接著無數串聯就在私下開始,這些商人決定給失去聖眷的徐欽點顏色看看。
甚至有可能的話,直接把徐欽給打入塵埃。
他們已經不是當初的軟柿子了,他們用錢餵飽了的那些官員不能當擺設,一股暗流在波濤洶湧地聚集。
定國公徐景昌自然也聽說了,他認為機會來了,立即在家裡宴請了一些人。
漢王一系的人也開始運作,恩設榷場就是一塊肥肉,任誰都看得明白,想要摘桃子的人大有人在。
立即有御史上書彈劾徐欽,越俎代庖,不經過朝議隨意釋出政令。肆意妄為,藐視內閣六部,難當大任。當廢除政令,免除徐欽一切職務另擇賢能。
接連的彈劾奏章堆滿了朱棣的案頭,尤其以左都御史陳瑛的言辭最為激烈。
把徐欽說成了倖進禍國的小人,將來必定亂國的大奸大惡之徒,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還有人翻出舊事,彈劾徐欽擅自調兵,不經三法司審問就殺害無辜,行為殘忍不能賦予重任,應當分解海蕃司。
徐欽還沒上任,第一波兇險的波濤就來了。
朱棣看著一份份奏摺,猜測背後是誰的人。一邊嘲笑著徐欽這人緣真是臭到家了,滿朝皆是罵聲音,竟然沒有一個幫忙的。
越是這樣朱棣就越是覺得自己選擇是正確的,把所有的奏章留中不發,然後下了一道聖旨。
海外蕃國事物,暫時以海蕃司令為準。凡奏事以論對錯為本,不得以攻訐為事。
言下之意,這件事暫時還是海蕃司說了算。你們這些言官,說事情要先論對錯,不要上來就攻擊人。
這政令本身有錯麼?單獨發政令本身有錯麼?
這個是可以討論的,如果錯了改就是了。沒錯就不要雞蛋裡挑骨頭。
御史又開始上書詳細討論這兩件事,陳瑛一反常態紋絲不動。
他嗅到了朱棣的用意,這件事根本就不是要討論,這根本就是在拉偏架。
皇帝下場拉偏架,不可能打贏。
最後不但不會有什麼效果,甚至還會被這位陛下反感。
看來徐欽並不想傳說的那樣,聖眷不在了。至少現在不是。
而且御史言官叫喚的這麼歡,但是內閣學士和六部尚書,,沒有一個開口的。
不過沒關係,只要離開了陛下身邊,早晚會被忘記,陛下會起疑心,到時候就有他受的。
果然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無論商人怎麼努力,朝中這些官員漸漸的都不動了。
此時去朝鮮貿易的船回來,原本都要到恩設榷場了,但是現在只能掉頭去海蕃司。
這個時候,恩設榷場的商人才明白,徐欽手裡依然抓著絞索,隨時可以勒緊他們的脖子。
趕緊去拜會徐欽認錯,可惜徐欽已經上船。
一路順流而下,到了揚州徐欽停了一下。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而且這個地方是兩淮鹽商的地盤。
代德清已經在這裡等待徐欽了。他要給徐欽一份大禮,順便提一點小要求。
徐欽下船的時候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弟弟徐鎬,另外一個是圓滾滾的小胖子,朱萬壑。
就是家裡有礦的朱掌櫃的小兒子,圓墩墩的饅頭臉,五官都集中在中間,看起來就是個包子。
他的臉上最難找到的就是眼睛。
人家投資了五十萬兩銀子,大兒子朱萬川已經在海蕃司任職,小兒子跟在了徐欽身邊。
此時的揚州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已經恢復了繁華魚米之鄉和煙花風流的模樣。
徐欽在這裡停下,不止是接受代家的招待,更重要的是見一見揚州商人。
在京城發生的事情,他已經快船寫信給夏先生說清楚,夏先生回信告訴他,出乎意料但是情理之中。
他告訴徐欽不用生氣,這天下商人也是分派別的。既然京城的商人不知好歹,不妨見見揚州商人。
當初恩設榷場設定的倉促,南京的商人就佔盡了地利,別地商人本就有意見,現在正好。
徐欽想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壟斷。南京那幫人以為壟斷了恩設榷場的生意,以為有了靠山,所以就矯情起來。
現在徐欽再引入一幫人,競爭才會帶來危機感。
揚州知府知道徐欽路過,按照道理應該接待一番。畢竟官場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可是徐欽沒有等到揚州知府。
“看來揚州知府是看不上我啊。”徐欽在船上笑著說道。
“這位知府大人,出了名的目光短淺,只認錢財,小公爺無須在乎。”回答的是代德清。
徐欽從這位嘴裡聽出了代家的不屑,對這些官員的不屑。看來在兩淮這個代家的老巢,果然經營得固若金湯。
“如此甚好,我也懶得應酬。”徐欽說道。
代德清直接領著徐欽來到了一座莊園,雖然不奢華但清幽雅靜,頗具特色。如同小家碧玉的
兩淮鹽商和揚州的大商人,早就躍躍欲試地等著徐欽了。
徐欽讓朱萬壑展示了海蕃司的未來規劃圖,揚州的商人讚不絕口,但是卻是滿嘴的客氣恭維,根本看不出動心的樣子。
“小公爺日理萬機,能撥冗見我們這些商人,當真是給了天大的面子,那我們也就有話直說了。”其中一個商人站起來先恭維一番。
“當然,但說無妨。”徐欽現在對這些商人有了戒心,自然也就表情淡淡,不再推心置腹。
這也讓他顯露出來大明頂級權貴的氣勢。
“敢問小公爺,這海貨進口以後只能在海蕃司指定的地方出售,指定哪裡?”商人問道。
徐欽用下巴指了指圖紙。
“這裡填不滿,不會去別的地方。”徐欽說道。
“恩設榷場也不行?”商人繼續問道。
“當然不行,恩設榷場只能走出口的貨物。”徐欽說道。
所有的商人眼前一亮,這也就意味著,那些恩設榷場走出去的船,回來之後只能在海蕃司卸貨。想要賣就只能在當地。
如此瀏家港當地自然是大有作為。
“而且從今以後不限制朝貢的次數,恩設榷場出口貨物肯定無法滿足,所以可能海蕃司要承擔一部分。”徐欽又丟擲一個大炸彈。
果然這些商人忍不住眼睛一亮。
“小公爺,這地皮什麼時候賣?”商人急切地問道。
徐欽在京城被冷遇的事情他們聽說了,沒想到反手就來了這麼一招鎖喉。
不但鎖喉,接下來這一刀才是狠的。京城那幫蠢貨現在都快哭出來了吧。
既然徐欽來到了揚州,如果無所作為地讓他走,那就是揚州商人的無能。那就是兩淮鹽商廢物。
“現在就可以賣,不過只能建成我規定的樣子,不滿意就不歡迎。”徐欽說道。
“沒問題,小公爺港口這塊地怎麼賣?”商人激動地直打擺子。
今天就算是開出天價,也必須拿下一塊地。
徐欽慵懶地擺了擺手,這件事跟徐鎬和朱萬壑去談,他一副懶得打理的樣子。
代德清趕緊把徐欽讓到後堂,徐欽消失的一瞬間,這些商人就把朱萬壑和徐鎬給淹沒了。
“代家的船隊被滅了,就不想報仇麼?”徐欽到了後堂之後,直接跟代德清說道。
差點把代德清給嚇得跪下,不過最終穩住了,心中念頭電閃立即明白了徐欽的想法。
“您是說代家,可以用這個藉口,召集倭寇復仇?”代德清輕聲問道。
“對,代家可以對倭寇說,這件事是我做的,復仇不理所當然麼?”
這是徐欽早就給代家準備好的理由,在他決定讓鄭和出手的時候,就給代家聚攏倭寇找到了理由。
這個理由倭寇不會懷疑。
“小公爺,小人問一句不應該的話,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您的手筆?或者說是不是代德敏告密?”
代德清抓住了機會,一個坑死自己哥哥代德海的機會。
“你這話什麼意思?”徐欽陰冷地看著他。
代德敏嚇得一哆嗦。
“小公爺,船隊一直是我一位兄長負責的,而他見我跟小公爺走得近,恨不得我死。所以……”
代德清說道。
徐欽臉上表情放鬆下來。
“你把揚州的事情辦好,這件事隨你說。如果你想快點,我可以替你出手。”
徐欽淡淡的說道,不把一條人命當回事的隨意,讓代德清感覺害怕。
“小公爺,揚州的事情好辦。但是為代家復仇不足以調動倭寇,恐怕還需要一個魚餌。”
代德清小心的說道。
徐欽突然間意識到,代家已經無法控制倭寇了,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失去控制的狗會變成瘋狗,恐怕代家現在也著急除掉這些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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