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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潰……客棧房間內,聽雪樓主屏住呼吸,隱隱有種窺得密辛的緊張感。

季平安說道:

“那時,神皇與國師的軍隊已頗具規模,在天下各路‘諸侯’中,也是一股可觀的勢力,並定下搶佔繁華江南的戰略,故而,當地豪族與江湖勢力,便是亟需對付的。

“尤其江湖魚龍混雜,敵人隱蔽性、流動性極強,與大軍對壘截然不同。故而,軍師便領精銳逐一與江湖門派較量,也就在這個過程中,與四聖教發生衝突。

“江湖武夫眾多,乃是最容易踏入修行的路徑。但弊端則在於,高境武夫極為罕見,難以誕生,但那四聖教主是個例外。

“據說,此人曾得‘魔師’傳承,且武道天賦極強,只是過於桀驁濫殺,為正道所惡。

“至於聖女雪姬,乃是一次劫掠中,給四聖教主看重其天賦根骨,強拉入教中,較少露面。”

聽到前半截時,聽雪樓主還算鎮定。

這部分歷史雖不詳細,但她多少還是聽過的。

但當聽“魔師”二字,她難以遏制顯出驚愕,道:

“是約千年前,那個聲名赫赫的魔師?後被離陽真人殺死的那個古代強者?”

四聖教主竟獲得魔師傳承……這對她來說,乃是從未聽聞的隱秘。

以她的身份,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地位,卻對此一無所知。

這名斗笠人隨意開口,就丟擲這等足以轟動整座江湖的隱秘……

她嘴巴略幹,即震驚,又激動,更生出強烈的期待。

季平安“恩”了一聲,沒有仔細解釋,繼續說道:

“而那年冬天,雪姬正是奉了四聖教主的命令,趁著國師傷勢未愈,對其進行偷襲,只是並未趁機殺死他,而是將其囚禁於一處分舵的後山。欲將其作為爐鼎。”

聽雪樓主一驚:

魔教爐鼎,乃是將人抽乾精氣,採補修為的邪功。

她眨眨眼,忍不住問:“那……成功了嗎?”

季平安靜靜看了她一陣,沒有回答,面無表情說道:

“大周國師何等人物,豈會被一魔教妖女俘獲,只是龍困淺灘,與之虛與委蛇罷了。”

虛與委蛇……女樓主低頭,咀嚼著這四個字。

季平安說道:

“在這個過程中,國師發覺雪姬並不如外界所傳的那般,雖為聖女,許可權卻並不大,反而被教內高手隱隱監督。

“透過交流,方知其並不願為禍,只是困於教中,難以脫身,此番襲擊國師,不殺只囚,明面上是宣稱採補,實則也是尋求一個脫困的契機。”

女樓主驚訝道:

“閣下的意思是,雪姬真實目的,乃是要投靠國師?”

“並非投靠。”季平安說道:

“最多,只是在對付四聖教上,有一定的共同利益。雙方也正是藉著每日所謂的‘採補’,避開四聖教高手的監視,才達成密謀。暗中送出訊息,引神皇率大軍前來,攻打這處分舵。

“在四聖教主反應過來前,將此地攻破,救出國師,而按照事先達成的協議,宣稱雪姬在此戰中被殺,實則改頭換面,趁機掙脫了聖女的身份,改名‘聽雪’,行走江湖。

“而後,才有了聽雪樓。而四聖教,也在日後義軍強大起來後,被剿滅。”

女樓主恍然大悟,只覺解開了一樁隱秘,同時暗暗感慨。

對方雖三言兩語,便將這件事輕飄飄說過。

但事實上,用腦子想也知道,身為魔教聖女,想要掙脫枷鎖,何其難也。

其中國師必也出了大力氣。

季平安做出總結:

“這樁舊事中,雖彼此成全,但事後去看,終歸算是欠了雪姬一點人情,而聽雪樓終歸也是她建立,有這層關係,朝廷自會稍作照拂,不過幾百年過去,物是人非,日後想要在江湖立足,還是要依靠你們自己。”

與項家兄妹不同。

季平安的確欠項家堡主人情,且始終未能償還,更因為重生,導致未能在項家堡覆滅時出手搭救。

心懷愧疚。

這才命韓八尺送上珍寶,算是額外的補償。

但聽雪樓這些年,明裡暗裡,享受的庇護已經足夠。

且也並未遭遇什麼大難,所以他也只送來這份冊子而已。

並未準備再做什麼,最後這句話,更暗示最後的人情還掉。

聽雪樓主冰雪聰明,聽出斗笠人話語含義,心中輕輕一嘆,卻也知曉不能得寸進尺。

此番對方出手,無論是否為了聽雪樓,都客觀上幫助她們脫離困境。

接下來,只要趁著訊息還未傳開,搶先反攻,沒了主心骨的聚賢莊不堪一擊——

畢竟,這個骯髒的門派,本就是王倫以武力、利益強行湊成。

遠沒有忠誠度可言。

身材高挑,膚白貌美的女樓主當即起身,恭敬躬身,盈盈拜下:

“多謝閣下解惑,聽雪樓不敢勞煩欽天監更多,至於方才我許下承諾,仍舊有效。”

她指的是,季平安為其解答疑惑,日後若有需求,會予以幫助的事。

季平安滿意點頭,正要離去,忽然見對方咬了咬嘴唇,突然問道:

“還有一個問題……”

季平安微微皺眉,有些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道:

“說。”

聽雪樓主試探道:

“敢問,國師被囚了多久?我是指,神皇率軍救援前。”

季平安面無表情:“不過半月。”

說完,他不等對方追問,從窗子躍出,樹影搖曳中消失無蹤。

“半月啊……”

聽雪樓主嘖嘖稱奇,於心中開始腦補劇情。

這時候,房門外有腳步聲急促靠近,梳著馬尾的活潑女俠沒敲門,就闖了進來,大眼睛四下一掃,面露疑惑:

“樓主,沒事吧?”

聽雪樓主衣袖提早揮動,收起桌上的冊子,這會一副淡然模樣:

“能有何事?你不睡覺又跑來作甚。”

紅纓狐疑道:

“我方才聽到,您屋子裡好像有男人的聲音。”

聽雪樓主臉一板:

“胡說八道什麼。”

“那可能是我聽錯了。”紅纓腦袋不大靈光的樣子,見樓主義正詞嚴,也自我懷疑起來,撓撓頭扭身走了。

只是等關上屋門,沿著走廊邁了幾步,眉頭一皺。

想起來,方才屋中桌旁靠近門的一側,分明擺著一個茶盞。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

……

客棧外。

季平安如鬼魅般穿行於夜幕中,將身後建築遠遠拋開。

略一思忖,還是朝著斬殺王倫的那片城區趕去,體內靈素加持,腳步輕盈如狸貓。

不多時抵達,騰身躍起,落在一座建築的屋脊上,只望見那片宅院處一片騷亂。

有穿著緄邊制服,腰間配刀的巡檢手持火把,蜂擁而去。

將那些驚魂未定的客人,以及陪酒舞女歌姬一個個帶了出來。

更有衙役敲附近店鋪的門,詢問情況。

季平安沒有忘記,還要解決善後的問題。

他從懷中抽出辛瑤光贈予的符紙,將其展開,以指代筆,藉著月光書寫文字:

【季:冒昧打擾,有一事請掌教幫助……】

他毫不客氣,將聚賢莊的事大概說了下。

雖說,欽天監也有權力解決問題,但終歸有些麻煩,還要費口舌解釋許多。

遠不如辛瑤光用起來順手,反正女劍仙也給他擦了不只一次屁股,不差這一次。

至於暗網的存在,季平安懷疑上次他出劍斬殺韓虎,就已經被辛瑤光關注了。

而項家兄妹的事,且不說她是否會無聊到去關心這種凡人間塵埃般的小事。

即便知道,也可以推給“國師的任務罷了。”

作為關門弟子,繼承一個江湖組織,替國師處理一些他未償還的人情,再正常不過。

至於辛瑤光是否會幫忙,他毫不懷疑。

因為上次鹿鳴宴,女掌教還欠下他一個大人情,這種只涉及江湖幫派的小事,幾乎不值一提。

果然,就在季平安發完事情經過後。

符紙輕輕震動,一行簡短的小字浮現出來:

【辛:知道了】

……

寂園,靜室中。

身披羽衣,頭戴蓮花冠的女道人有些無奈地看著紙上的文字,玉手放下毛筆,絕美的臉龐上顯出一絲後悔。

早知道……就不給他聯絡方式……

回覆訊息延遲也就罷了,有事情才找上門來……

辛瑤光搖了搖頭,對於這種小事毫無關注的興趣。

隨手抽出一張白紙,手指一抖,那紙張燃燒消失。

辛瑤光這才重新打起精神,翻開面前黑色封皮的道經,眼神漸漸認真起來。

只見,那展開的道經書頁上,籠罩著一片霧氣。

霧中隱隱有一座小世界,高山流水,虎嘯猿啼,雲中一座小鎮清晰可辨。

……

青雲宮內,某間丹室中。

面容清矍的陳道陵盤膝閉目打坐,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金漆丹爐。

底部青色火焰舔舐,頂部孔隙中噴吐出白色蒸汽。

忽而,老道睜開雙眼,抬手隔空一抓,一縷火焰凝成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文字。

“幫派……”

陳道陵愣了下,有些疑惑,只是區區一個江湖幫派的存亡,何以令掌教深夜發函。

大炮打蚊子了屬於是……

“掌教都無聊到這種程度了嗎?”

陳道陵搖了搖頭,喚來一名年輕道人,將事情簡單叮囑了一番,而後重新閉目打坐,不再理會這些小事。

道門修行者先天看不起粗鄙的武人,即便是同等境界,道門弟子也足以輕鬆碾壓江湖武夫。

……

……

對於龐大的道門而言,一場幫派火併實在不值一提,幾名武夫的死亡顯得有如塵埃。

但無論對於官府、還是江湖人,亦或者更多的百姓,這都是一件大事。

而事件的後續,還在發酵。

翌日清晨。

一輛馬車緩緩沿著街道,停在了城北一座威嚴的建築外。

車簾掀開,穿著青色官袍的黃郎中下車,抬頭望了眼“刑部”匾額,腰桿不由直了幾分。

“郎中”不是醫者,而是官職。雖只有五品,在大周朝廷裡,連上小朝會的資格都沒,只有在大朝會時才能覲見皇帝。

但作為一部司法長官,其權勢極為驚人。

黃郎中心情最近還算愉悅,入夏後,地方上官員按照規矩,陸續送上“冰敬”。

與“炭敬”一般,乃是大周官場上合理的行賄由頭。

代價麼,則是地方官被彈劾調查時,幫忙壓一壓。

闢如去歲,有彈劾中州地方官勾結江湖門派,提供保護。

但那門派手法老道,並非山匪、水匪,而是披著商人的皮做生意,且銀子送的勤。

黃郎中大筆一揮,以查無實證放下。

輕鬆賺了城內一套宅子。

唯一令他略感不快的,乃是那門派此番竟入了都城,試圖與自己接觸。

“呵,一群匪徒。竟還妄圖攀附高枝。”黃郎中搖頭,嗤之以鼻,並未理會對方。

這會走進自己堂內,施施然落座,早有衙役沏茶倒水,只是他坐下沒多久。

突然外頭一名小吏匆匆奔進來,神色焦急:

“大人……”

黃郎中端著茶盞,皺眉看了他一眼:

“何事慌慌張張。”

那小吏說道:“都察院的人帶著鎮撫司校尉進門了,說是要見您。主事正在前頭拖著。”

黃郎中手一抖,臉色微變。

對官場上的人來說,被這兩個衙門找上絕對是噩夢裡才會出現的事。

可為什麼……就在這時候,院中一隊人大步流星闖了進來,為首二人,一個青衣御史,一個佩刀百戶。

“黃郎中這不是在呢,怎麼主事說人不在?”青袍御史笑了笑。

黃郎中起身迎接,笑道:“方才不在堂中,不知兩位來此是……”

那名百戶淡淡道:“昨夜城中聚賢莊江湖人全部被殺。”

聚賢莊……黃郎中愣了,不過心中反而愈發迷惑:

自己並未與之沾染,若說受賄,也是隔著地方官府這一層。

怎麼找到自己這了?況且,只是一群江湖人,何以引發兩大衙門聯袂而至?

自己甚至全然沒有反應的時間,他不理解。

那名御史似乎看出他想法,說道:

“道門問靈,結果涉及黃郎中,具體不便多言,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道門……那幫神仙怎麼會插手這種小事?

而且,就算真問靈出什麼,也該丟給府衙,豈會這麼快就上門?

除非,是道門在推動這件事……

黃郎中頭暈目眩。

……

城南,某個早點攤子。

季平安坐在木條長凳上,吃著簡單的早食,耳畔是周圍食客們的議論。

“聽說了麼,昨天發生的大事。”

“不就是大賞比武麼。還是咱大周國教厲害,就是那個聖子奇奇怪怪的,打的也不好看,沒什麼意思,不如季司辰。”

因為“假賽”的事,這段日子,京都百姓習慣了每日辱聖子。

就算贏了,也沒能徹底扭轉口碑。

“嗨,這都啥時候的事了,我說的是昨晚青衣幫殺人……聽說那個什麼聚賢莊主,可厲害的一個人,都死了。”

“不會吧。幫派有那個本事?”

“真的,可能是有高人出手了吧,而且啊,我還有個親戚在衙門當白役,說這事牽扯的很大,甚至驚動了道門,鎮撫司的殺神們一大早就朝六部去了……”

一群人越說越玄乎。

並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高手”,就坐在旁邊。

“結賬。”季平安站起身,一手將一摞銅板擺在桌角,另一手拿起斗笠戴上,慢條斯理朝遠處走去。

路上,是大群清早入城的外地人,與他擦肩而過。

“三公子,前頭有個酒樓,去吃點東西吧。”人群中,一個肩寬體闊,嘴唇厚實的中年武夫風塵僕僕,牽馬行來。

馬背上掛著行囊與刀劍。

行走間,底盤極穩,雖貌不驚人,顧盼間卻自有一股暗藏的凜然之意。

他口中的三公子,則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衣著光鮮,長髮紮在腦後,臉龐略顯圓潤,瞧著有些喜慶。

這會一手按著腰間一柄造價不菲的寶劍,神情興奮地打量著清晨的都城。

忽然瞥見前方路邊攤,眼睛一亮,道:

“酒樓吃膩了,咱們去吃這小攤,走江湖,就該風餐露宿,品嚐各地小吃。”

這就是您有客棧不住,故意拉著我在城外打地鋪的原因?

中年武夫嘆了口氣,知道自家少爺從小錦衣玉食,沒怎麼出餘杭,卻最酷愛聽江湖故事。

此番赴京參加大賞,一路上分明可以吃好住好,他偏不。

追求所謂的“江湖氣”,屢次勸諫無果,他只好順從。

也正因如此,才耽擱了路程,錯過了比武。

二人徑直奔了那座小攤,在季平安離開的那隻桌子坐下。

裴錢手腕一抖,豪氣地拍出一串大錢,道:

“有什麼好吃好喝,統統拿上來。”

這一幕看的周圍的食客們一愣一愣的,心說哪裡來的怪人,你要擺闊去大酒樓啊,來一個早食攤子裝什麼。

攤主也懵了,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然後堆笑地將店裡的早食送了上來。

忽然一名尖嘴猴腮的人走了過來,自來熟道:

“這位公子可是來瞧大賞的?我這有本次神都大賞的情報,不貴,只要一兩銀子。”

裴錢眼睛一亮,缺什麼來什麼,何況這麼便宜,當即從懷裡撈出碎銀丟過去:

“拿來一份!”

剛拴好馬匹走過來的中年人張了張嘴,“騙子”兩個字卡在喉嚨裡,不知該不該說。

尖嘴猴腮的人本就是守在這條入城必經之路上,轉坑外地冤大頭的。

但也沒想到對方這般痛快,眼瞅著中年人看過來,心中一寒,抓起銀子,丟了一份冊子扭頭就跑。

旁邊一名食客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提醒道:

“神都大賞都比了一半了,伱要打聽啥找個客棧隨便問,哪裡還要花一兩銀子那麼多去買,一文錢我都嫌貴……”

裴錢愣了下,然後不在意地笑道:

“無妨無妨,太便宜了,沒忍住。”

食客們:“……”

名為鐵砂的中年人嘆了口氣。

不過對餘杭裴氏的三公子來說,的確不貴。

罷了,就當走江湖交學費了,反正這一路上,三公子被坑的也不下十次了。

身為護衛,他也不是沒嘗試阻攔,但裴錢一步一個當,噹噹不錯過,實在也是心累……

“咦,昨日最後一場比武結束啊。”裴錢翻開那本紙張粗劣,字型模糊的小冊子,先是驚訝,繼而滿臉失望:

“果然,人生處處是遺憾。”

不……本來不會有遺憾,是您自己作的……鐵砂心中低語,低頭吃包子喝粥。

裴錢果然又振奮起來,笑道:

“不過上天還是眷顧我們的,起碼不會錯過下半場。”

大賞下半場,會允許一部分江湖人也參與,當然,這是需要繳納費用的。

算是一種創收手段,反正以絕大部分江湖人的實力,也壓根干預不到五大宗派的比鬥。

幾乎全部在前期就會被刷掉,但大賞光環實在巨大,且能參與其中,不只是可以吹噓,還有感悟道韻的機會——雖然極小。

但歷年來,仍是趨之若鶩。

裴錢此番遊歷江湖,目的就是參與大賞下半場。

這冊子雖成本極低,但好在不是完全坑人,起碼情報較為齊全。

從各大門派的上榜的天才們的資料,到比武戰績,以及從演武到大賞這段時間發生的大事,都有所記載。

裴錢看的津津有味,連餐飯都不吃了,翻著翻著,他驚訝道:

“這個季平安……從哪裡冒出來的,族中的情報中都沒有此人。才修行三月,就養氣奪魁,更琴棋詩畫技壓群雄。”

鐵砂略感驚訝,也看了幾眼,說道:

“欽天監終歸是國師所創,底蘊還是有的啊。”

裴錢忽然自信笑道:

“很好,與群雄交手,方顯本公子手段,且看我在這大賞中也出出風頭,等回家了,看二姐如何還說我年輕稚嫩?”

他語氣中帶著強大的自信。

畢竟能以不到十八歲的年紀,榮登江湖潛龍榜,足以見其武道天賦。

鐵砂面露不忍,心想自信是好事,但與五大宗派的天驕相比,也未免自信過頭了。

……

……

皇宮。

今日朝會後,元慶帝擺駕皇后所在的坤寧宮,與之一併用膳,並考校年輕皇子的功課。

在這個缺乏夜間娛樂的年代,早朝往往天剛亮,就召開了,故而大臣們只能苦哈哈大半夜就起床洗漱。

皇帝也差不多,經常早朝結束,才用膳。

“陛下,臣妾聽聞昨日大賞,是國教勝了?今歲兩座魁首,皆未落於旁人手中,可喜可賀。”

皇后娘娘端莊美豔,揮手命宮女撤下早膳,親手剝開貢品枇杷,餵給皇帝吃。

元慶帝靠在木榻上,頭髮烏黑,卻略顯疲憊,手中捧著一卷書在看。

聞言卻是輕輕哼了一聲,道:

“道門雖為國教,卻終歸非朝廷下屬。欽天監也是一樣。”

皇后略顯詫異,心想這兩大宗派,皆乃大周支柱,怎的惹他不喜。

不過再一想,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睡,除了初代神皇之外,後代幾任皇帝又有幾個真的沒有不滿呢?

畢竟自古以來,帝王乃九五之尊,結果大週四百年,頭上始終壓著一尊國師。

其雖閉關不理世事,但無論修行江湖,亦或者民間百姓,便是不知皇位上坐著的是誰,卻也沒一個不知道大周國師的。

心有怨氣,也乃人之常情。

“陛下,左都御史求見。”

忽然,一名太監小碎步跑到門外,躬身尖著嗓子道。

元慶帝皺眉,不明所以,道:“帶他來吧。”

不多時,穿緋紅官袍的老御史趕來,手捧奏書,道:

“微臣參見陛下,娘娘。”

元慶帝擺手:“不必多禮,愛卿何事親自過來一趟?”

老御史說道:“啟稟陛下,乃事關刑部郎中受賄,中州地方官與江湖匪徒勾結一案……”

這件案子,並非初次提及,去歲便有一次,只是沒有證據,後來不了了之。

如今老御史雄赳赳氣昂昂,自忖有道門指認,以及手中的行賄賬冊,足以“一雪前恥”。

過程中,對昨夜城中幫派械鬥一筆帶過。

只說江湖人仇殺,聚賢莊主屍體被發現,才有後續發現。

元慶帝皺眉聽完,接過賬冊看了眼,不禁大怒:

“命鎮撫司嚴查,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還有這個什麼聚賢莊,下令中州軍屯派兵剿滅。”

“是!”

老御史心滿意足離開。

等人走了,皇后安慰道:

“陛下息怒。為這幫子人動怒不值當。”

元慶帝悶不吭聲,捋順了氣,重新想起之前中斷的話題,又喚來太監,下令道:

“去青雲宮問問,大賞下半場安排如何了,可有勝算?”

他更想親自去問,但辛瑤光未必會見他,便懶得去了。

皇后捏著一塊枇杷,塞在他嘴裡,說道:

“陛下擔心下半場麼?”

元慶帝嘆道:

“歷屆大賞,終歸還是要看下半段的勝負的,若是這一場輸了,前面的一切名聲氣勢也都付之東流。況且,比武越出風頭,下半場越難取勝。”

其中的邏輯很簡單:

鑑於下半場各大宗派齊聚,顯而易見,道門與欽天監在比武中表現的越強勢,接下來越容易遭到其餘三家聯手打擊。

這幾日城中百姓歡欣鼓舞,可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憂心忡忡,知道形勢不容樂觀。

“哼,鎮撫司昨夜便彙報,那高明鏡一夜間走訪了御獸宗與槐院,打的什麼主意?朕不用想都知道,必在串聯結盟。”

皇后沒吭聲,心中感慨:

陛下雖不喜這兩座“山”,卻又要倚仗著,也是矛盾。

……

寂園。

清晨時分,辛瑤光迎來了一位客人。

清幽雅緻的園林中,一片池水反射著碎金般的陽光。

忽然,那陽光點燃起來,火焰燒穿了空間,齊紅棉扭動腰肢,走了出來。

她一如既往,穿著豔麗奢華的霞衣,頭戴小鳳冠,鵝蛋臉襯的氣質端莊,只是過於冷豔,便又多出幾許不怒自威的威嚴。

欺霜賽雪的下頜抬起,眸光不帶感情地望向端坐屋中,氣質清冷出塵,不似人間的女道人。

雙方隔著一扇窗對望,辛瑤光細長的眼眸眯起,聲音空靈:

“齊御主怎麼有空造訪。”

齊紅棉“呵”了一聲,淡淡道:

“上半場過於無趣,且教你們佔了些便宜,本御主來瞧瞧,道門準備拿出哪種道境?”

辛瑤光輕輕搖頭,聲音平淡中帶著篤定:

“齊御主莫非信不過本座。大賞既為我道門牽頭舉辦,便不會用低劣手段偏向自己人。”

齊紅棉冷笑:“是否偏向,還要看過才知道。”

辛瑤光一聲不吭,道袍輕輕一揮。

頓時,桌上道經自行翻開,一頁紙張倏然飛出,落向齊紅棉。

她肩膀上,那隻通體赤紅的小鳥神色凝重,一眨不眨,盯著那頁道經。

齊紅棉神識掃過,沉默片刻,傲嬌道:

“還算不錯。”

說罷,她化作一線火光消失。

辛瑤光神色依舊淡然,彷彿不染塵埃的仙子,素手揚起,收回道經,朱唇輕啟,傳音諸位道門長老:

“神都大賞下半場,道境雲棲。”

……

欽天監,青蓮小築。

當季平安恢復本貌,洗了把臉,抓起一把瓜子,準備躺在桃樹下曬太陽看書的時候。

突然,院中有悠揚的鐘聲響起,他抬起頭,站在庭院中遠眺,微微揚眉。

不太確定發生了什麼事,想了想,他邁步走出院門,沿著小徑朝聲音源頭走去。

一路上,也遇到一些聞訊而來的星官。

欽天監內,不同的鐘聲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如這般悠揚的,往往是並不緊急,但值得所有人關注的訊息要公佈。

果不其然,當季平安抵達西林壁時,驚訝發現,石壁旁的“佈告欄”下,擠滿了人群,且一個個議論紛紛。

“出了什麼事了嗎?”季平安看到一個略微眼熟的面孔,詢問道。

曾要過簽名的女監生給身後人呼喚,本來不耐,但等看清是季平安,整個人眼睛亮了。

激動的難以自持,臉蛋酡紅,結結巴巴道:

“季……季師兄……是大賞下半場,說公佈了內容,說是什麼‘雲棲道境’。”

季平安微微一怔。

就在這時候,穿著玄色衣袍的裴司歷匆匆趕來,招呼季平安道:

“去找你都沒找見,跟我來。”

……

當季平安跟著裴司歷,一路抵達兩儀堂的時候。

驚訝發現不只是“天榜小分隊”成員,五名監侯以及數名司歷,也都在場。

堂內氣氛略有些壓抑,司辰們老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監侯們站在前頭,看到季平安走來,李國風淡淡道:

“人齊了,那就開始吧。”

季平安沒吭聲,默默走到了洛淮竹與沐夭夭身邊的空位上。

“道痴”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就認真地盯著前頭,一副好學生模樣。

吃貨少女敏銳察覺他手裡的瓜子,眼睛一亮,但忍住了沒索要。

季平安坐了下來,就見立在前頭的五名監侯表情嚴肅。

李國風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臉孔,開口道:

“召集你們過來,乃是方才道門發來通告,神都大賞下半場內容已部分放出,為雲棲道境。”

來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司辰們皆是精神一震,王憲等人目光一眨不眨。

比武階段,洛淮竹最終沒能殺入決賽,只堪堪得了個第三,其餘人更早就被淘汰。

但在下半場內,大家都可以進入,這無疑是重新獲得了競逐的機會。

“監侯,雲棲道境是什麼?”林沁舉手發問,表示不解。

……

ps:感謝一點熒光五萬賞!成為本書掌門!

錯字幫忙捉蟲,先更後改

感謝李世樸百賞支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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