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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城出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

清晨。

1204號房的女業主正在熟睡。清冷安靜的週末,霧氣繚繞,陽光溫和,蓋一張薄毛毯不冷不熱,正是睡懶覺的好時候。

“咚,咚,咚!”

一陣一陣極富韻律的剁肉聲慢慢鑽進女業主的耳朵。興許是生物鐘的原因,女業主一到了這個點睡眠就會慢慢變淺。那“咚咚咚”的聲音聽在她耳裡,自然就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將她吵醒。

女業主用毛毯蒙著頭,來回翻了幾個身,最後忍無可忍,罵了一句國粹,然後點開手機在業主群裡艾特樓上的鄰居:“你家昨夜吵了一夜,走來走去的鞋底擦地的聲音,好不容易到了凌晨才睡著,一大清早你又開始剁排骨,過個週末,能不能讓人安靜的睡個覺?”

樓上的鄰居也許沒看手機。過了大半個小時,樓上的剁肉聲不但沒停,反而更大,甚至連骨頭被剁斷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女業主被激怒了,在群裡罵:“越說你他.媽還越來勁?什麼人吶,老孃讓保安來和你說。”

剁肉聲很快就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1304的男業主在群裡回覆:“小姐姐消消氣,很抱歉打擾到您了。”

女業主正在找物業電話,看到訊息後,氣也消了一大半,正猶豫還要不要找保安,樓上的男業主又在群裡發了條訊息:“酒吃多了,有點兒沒大注意。”

緊接著,一個名叫菲姐的業主也在群裡發了條訊息:“有沒有鄰居想養小貓咪?本人工作調動,想把家裡的小貓咪送給有愛心的鄰居。”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菲姐在這個恰到好處的時機出現,成功轉移了矛盾雙方的注意力,尤其是那幾張可可愛愛的小貓咪的萌照,徹底消除了女業主心底的最後一絲怒氣。

“算了算了,繼續睡覺。”女業主在群裡說。

緊接其後,手機螢幕裡彈出男業主的回覆:

“我剛剛在剁我女朋友。”

不管是微信群,還是受到驚擾的女業主,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人們似乎被男業主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給嚇住了,又似乎在懷疑他說的是真是假,是不是故意這樣說來恐嚇樓下的女業主。

沒過多久,螢幕裡又彈出一張男業主發的照片。

照片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白晃晃的剁骨刀,刀背寬大,呈現一種厚重的力量感,刀柄上握著的是一個男人的手,刀鋒上有明顯的血跡。刀身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畫面,刀身後很明顯是半截女性的屍體。這半截屍體套著一件淺灰色棉T桖,其下被攔腰剁斷,斷口處的剁痕粗糙,清晰可見,透過斷口處能看到體腔內已經空空蕩蕩,再往上也是空空如也,左右兩邊自齊肩的位置往下,也是空無一物。屍體的一半挨在砧板上,一半挨在廚房的地面上。廚房地面被水沖洗過,溼漉漉的地面上散落著幾縷烏黑的長髮和清晰可見的血跡。

很快,整個小區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男人們的吼聲和女人們的尖叫聲,甚至還有“嘭嘭”的關門聲。

警車駛入小區,直接停在案發現場的單元樓下。警務人員面色凝重,才走到大門口外,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系得嚴嚴實實的黑色大塑膠袋忽然從天而降,在眾目睽睽中砸在地面上。

開啟一看,是切得整整齊齊,碼得整整齊齊的肉塊。

刑警們抬頭一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陽臺上,正向他們揮手示意,看起來是在打招呼。塑膠袋是嫌犯從自家陽臺上扔下來的。這個向刑警們打招呼的男人,正是嫌犯。

刑警們還沒來得及回應,那名嫌犯已爬上陽臺護欄,然後張開雙臂,縱身一躍。

“嫌犯名叫李海東,36歲,無固定職業。案發現場的1304號房,登記在嫌犯名下。根據初步掌握的線索來看,嫌犯和受害人應該是情侶關係,兩人剛搬進白土文小區不足一個月。住在1304號房附近的鄰居們說,這兩人經常發生口角,案發前一天,二人還吵過一架,動靜很大。兇案現場是在1304號房的客廳沙發上,案發時間是在今日凌晨0時左右,嫌犯應該是在受害人熟睡時將其割喉,然後將屍體拖進廚房碎屍。所以,樓下1204的業主只聽到鞋底磨地和疑似剁排骨的聲音,而沒有聽到其他聲響。”

會議室內,刑警小吳站在投屏前,一邊指著螢幕上不斷變換的畫面,一邊簡單的介紹案情。

“死者,女,姓名不詳,年齡不詳,職業不詳。”

毫無意外,會議室內立即響起交頭接耳的聲音。一天過去了,負責現場勘察的刑偵小組僅交出了這麼一份答卷?

刑警支隊的馬支隊長生得矮壯黝黑,一對眼睛很小,在不說話的時候,沒人能確定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馬支隊長示意大家安靜,面無表情的說:“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咱郾城的二手房網站上,一日之間就多了上百套房源,都是來自白墳……白土文小區。”

案發地所在的小區叫白土文小區,不知道是哪個爛嘴巴將“白土文”叫成了“白墳”,然後“白墳小區”和“白墳案”就像是病毒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入千萬家,傳播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馬支隊長受網友影響,不知不覺將“白土文”說成“白墳”。

“嫌犯將女友碎屍,然後切成塊,包成一袋,光天化日之下從樓上扔下來,扔在辦案人員的腳下。嫌犯這是在幹什麼?是在歡迎我們,挑釁我們,還是在鄙視我們?還是說,他本身就是個變態?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白土文小區裡的業主們說的,是廣大人民群眾說的。”

“白土文案性質之惡劣,聞所未聞,駭人聽聞。現在滿城風雨,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是情殺、仇殺,有的說是入室搶劫演變成了先奸後殺,還有的說是白土文小區出了個變態殺人魔。總之是小道訊息滿天飛,人心惶惶。白土文小區裡的業主們連住都不敢住了,都在搶著賣房。”

“市裡要求局裡儘快拿出官方通報,以正視聽。什麼是以正視聽?無非就是儘早結案,給白土文小區的業主們一個讓他們認為可以不賣房子的滿意答覆,給廣大人民群眾一個交代。”

“可我們呢,我們在幹什麼?到現在,除了知道被害人性別女,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個個屏息凝神。

馬支隊長餘怒未消,小眼睛一睜,刀子一般的眼神在室內掃了一圈,問道:“李竹道呢?”

李竹道是刑偵小組的負責人,“白土文案”就是他負責帶人出外勤勘察現場。可現在他不僅交出了一幅一問三不知的答卷,甚至連向支隊彙報案情都是由小吳來代替。

這小子,自從他老婆失蹤之後,就越來越不著調了。

見小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馬支隊長說:“你……有話就說。”

興許是顧慮到小吳還是個小丫頭片子,馬支隊長話到嘴邊,將“有屁就放”改成了“有話就說”。

“李隊還在現場。”小吳戰戰兢兢的說,“李隊要我向您報告,‘白土文案’不是一起簡單的案子,不能草草結案。”

“理由?”馬支隊長面無表情的問。

“1304號房內,除了家電傢俱生活用品,沒有任何與死者有關的線索資訊,沒有身份證、銀行卡、醫保卡,也沒有手機和照片。根據鄰居們的反饋,死者和嫌犯應該大約一個月前搬進1304號房,但具體是哪一天,是在什麼時間,卻沒人講得清。只是大概一個月前,左鄰右舍開始見到李海東進出1304號房,還時常聽到裡面有他和女性發生口角的動靜,才知道1304號房大概是搬進了一對夫妻,或者情侶。而死者在這一個月內,幾乎沒人見過她出門,小區物業的攝像頭,也從來沒有拍到過死者的臉。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我們不但不知道死者的身份資訊,甚至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馬支,不是我們沒做事,而是目前為止,我們能掌握的線索資訊實在太少。”

馬支隊長不置可否,小眼睛目無焦點,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支隊政.委和其他幾個副支隊長倒是露出一副情有可原的表情。先前聽說僅知道死者的性別時,大家隱約猜測這起“白土文案”恐怕沒那麼簡單,小吳這麼一說,更加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死者的頭和手呢,不能提取面貌和指紋?”分管刑偵的冷副支隊長問。

小吳努力制止自己乾嘔的衝動,說:“都被煮爛了。”

這時,投屏上播放出來的先是碎屍拼湊在一起的畫面,然後是煮得肉乎乎的頭顱和手掌。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小吳調整好情緒後,繼續說道:

“此外,1304號房的室外防盜紗窗,用的金剛網,卻都被焊死,不能推開。而李海東跳樓的陽臺與客廳之間,也有一道推拉式的金剛網,配了鎖。也就是說,只要將通往陽臺的金剛網上鎖,整個1304號房就是一間牢房,裡面的人無法伸出手探出頭,或者往樓下扔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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