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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婦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老人家說了一遍。

“現在咱們家有錢了,您的病有希望了。”

其實老人的病說大不大,不過是那些年下鄉,關牛圈,關小黑屋,吃得差,又被打壓,落下了病根兒。

看了大夫,大夫說治起來也容易,多休息,多吃點補品,補一補從前的虧空,雖然不能痊癒,總能好個三層。

但是說起來容易的事對他們家卻是最難的。

那老人聽了兒媳婦的話,眼淚也流了出來,一雙眼睛越漸渾濁。

她這輩子,見識過太多涼薄的世故,刻薄的人性,卻是很少見到這樣的好人。

她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牆角的一個地方。

嘴裡囁嚅地說著什麼。

兒媳婦連連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兒媳婦餵了老人吃完了一碗麥乳精,站起身來,擦了一把眼淚,才回過頭看向縐雅倩:“我婆婆說,把櫃子裡的東西都給你們。”

她說罷,就走向牆角,開啟了剛開老人指著的那個櫃子。

說實話,在這樣一個破敗的家中,竟然有一個雕花櫃子,怎麼樣都顯得突兀。

那兒媳婦開啟第一層,第一層裡頭又是一個小匣子,那小匣子比外頭那個櫃子還要精緻些,繁複的雕花和精美的做工,一看就價值不菲。

小匣子開啟,竟然是滿滿一匣子首飾。

“金的已經被溶了,能用的都用了,現在就剩些玉的了。”

那兒媳婦道:“這些東西要是拿出去賣的確比那些字畫瓷器值錢,但是我們可不敢再賣了要被人看見了,再像先前那麼鬧上一次,那我們這一家就徹底毀了。”

櫃子的第二層,是文房四寶,還有幾本古書。

第三層則是一些字畫,因為之前已經賣給縐雅倩一些了,所以現在也沒剩幾樣了。

“這些,都給你們了。”那兒媳婦道,

“不不。”縐雅倩連忙拒絕。

“這些都是老人家的傳家寶,我們怎麼能要?”

“你們就拿著吧。”是那兒媳婦堅持。

“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還守著這些東西能有什麼用?”

“傳家寶?”

說到這兒她苦笑了一聲:“一家人都餓死了,這些東西傳給誰去?”

“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有福相的富貴人,現在時代都變了,往後,你們多的是戴這些東西的時候。

再說了,是我婆婆給你們的。

我婆婆可寶貝這些東西了,以前拼了命也要護著,她肯給你們,就說明是看你們有緣。”

“這……”

縐雅倩有些猶豫地看向陸永國。

“這些東西你們要不拿著,我們就沒臉要你們的錢了。”婦人又補了一句。

“這太貴重了。”陸永國道:“你這樣我們都不知道該用多少錢買了。”

“或者……”

陸永國看向了一旁的男人,忽然想起什麼。

“小兄弟,你想開車嗎?”他問。

那男人正在燒火煮飯。

他拿了他們送來的米,就迫不及待地下鍋了,此刻忽然被問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我是開貨車的,剛好缺一個司機,想要你來幫我,怎麼樣?”

那男人是個老實的,或者,是常年被打壓,所以有些悶悶的,只見他吞吞吐吐地道:“想……想是想,但是我不會啊。”

“額……老實說,其實我會一點點。”男人頓了頓又道。

“啊?”

這點倒頗讓陸永國意外的。

這年頭司機如此缺少,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破爛的家裡還有一個會開車的。

只見那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打倒地主前,我們家是大資本家。”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把頭勾得很低,像這是一件很讓人羞辱的事一般。

“家裡有車,我……我經常會開出門。”

這些往事他很少跟人說,也害怕跟人說,怕別人說他以前自己享樂,只管剝削,此時也是因為陸永國問起才說的。

“那剛好!”陸永國大喜。

“這樣,我就不用再重新找司機了。”

“你來跟我拉貨怎麼樣?我還是像外頭那些一樣,按照貨物給你提成。”

“真的嗎?”男人聽到這話還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的願意聘用我?

你……你沒弄錯吧?

我可是資本主義的小尾巴。”

“嗨呀。”

一旁的女人急得不行:“現在時代都不一樣了,還什麼資本主義不資本主義的?人大哥是好人,說用你當然用你啊!”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女人當然希望自家男人有個正經的營生啊。

這樣以後的日子就有了個保障了。

而且,這是靠自家男人本事吃飯,不比別人救濟強得多?

那男人被妻子推了一把,忙道:“我……願意,願意……”

他看著陸永國,也差點兒哭了出來。

“大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你看,你幫我家這麼大的忙,還……還給我工作,我以後一定……一定好好為你效力。

你……你以後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恩人在上,請受我一拜。”

說完,他“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陸永國趕忙扶住他:“不用了,你以後只管幹好你本職工作就行了。”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俞恆清,我愛人叫安悅。”

俞恆清這輩子很忐忑,打倒地主的時候,他年紀不大,懵懵懂懂之間,一群人就衝進了他們家又是打又是砸。

接下來就是半輩子的顛沛流離,都是對他的打壓,和對資本主義的憎恨。

陸永國是他難得遇上的好人。

過得很苦的人,別人給他一顆糖,他就能甜一輩子,受盡了白眼的人,別人給他一個笑臉,他就能記一輩子。

就在爸爸媽媽和俞家人說話的時候,安安走在了那個小男孩兒旁邊。

她遞給了小男孩兒一顆糖。

小男孩兒望向她,有些害怕。

安安倒不強求,坐在了他的旁邊倒是先餵了一顆在自己口中。

“我叫安安。”她先做起了自我介紹。

“我叫俞季民。”

男孩兒的聲音怯生生的。

“你吃吧,很好吃的。”

安安很強硬地塞了一顆糖在他手裡。

小男孩兒碰到少女柔柔軟軟的手,臉“歘”地一下紅了下去。

“安安。”這個時候媽媽喊了起來。

“誒。”

“走了。”

“好。”安安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衝著小孩兒擺手:“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玩兒。”

說完,就一蹦一跳地朝媽媽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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