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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界之內,陸乘文溪邊獨坐。
五色遁光一落,孔萱靠了過來。徑直言道:“歸無咎所言,我兒將來所承之道統,暗合九宗之歸旨,是哪一家?”
陸乘文神色不變,依舊是靜觀溪中流水,緩緩言道:“四御門。”
孔萱眉頭微凝。
當年九宗內爭,四御門唯辰陽劍山馬首是瞻,算是對立陣營。雖然如今九宗乃至整個紫薇大世界都是以歸無咎為尊,當年恩怨盡付流水,但孔萱本是喜怒直接,心中自有高下評判。若是在九宗之內擇上一家,四御門卻算不上好的選擇。
陸乘文抬首一望,道:“為何有此一問?”
孔萱便將和族中長老所議、孔陸所習道術將罄之事說了,然後道:“依族中長老之見,涉獵九宗道術,固是上上之選。莫如將來與哪一家道統有緣,便提前光臨,權做預熱。”
陸乘文沉思一陣,搖頭道:“未必妥當。”
境界到了陸乘文這一步,道心幽微非常人所能及。再加上對於孔陸的仔細觀察,心中自然映照出念頭,若是直接去往四御門,恐非張弛之道,對於孔陸的成長也未必有利。
因為孔陸自然不是資質駑鈍之人,講究笨鳥先飛,佔得先機。他的不由自主的“道心熔鍊”,冥冥之中也有特殊的道理,如何能夠達到效用最大化,卻值得仔細商議一番。
孔萱雙目一亮,連連點頭道:“我意也是如此。”
雖然她恨不得孔陸以最快的速度汲取天下道術,臻至心意、道術、神通的完全圓滿,每日幾個時辰的功課更是嚴厲督促不肯有一日懈怠;但是依孔萱的道心,在一些玄之又玄的關竅處,斷無矇昧之理。
孔萱續道:“以我之見,契合於自然之道,隨意天成,似乎更佳。”
言畢,隨手一點,氣機流光浮動,五色金光竟爾凝練實體,聚合成九枚形狀不規則的石子,其上各自浮現出一道字跡。
陸乘文眉目一動,詫異道:“這是什麼道理?”
孔萱不答,掌心一託,已然又浮現出一隻青色布袋,材質綿密,神意難入,然後將九枚石子投入其中。
陸乘文立刻了然,這是要孔陸區抓鬮,抓到哪一家,就去哪一家。
陸乘文第一個念頭,大約覺得未必十分妥當;但是仔細思索,立刻發現,在自己對於孔陸的道體資質未能把握住清晰脈絡的同時,似乎也也不是一個辦法。
請教於歸無咎當然是更穩妥的辦法;但歸無咎既然約定日期,不到必要時刻,事事關照,似乎也落了下乘。
思慮良久,陸乘文道:“那麼就試試看。”
二人足下生風,不一會便來到了沙洲中央,居所之前。
此時此刻,孔陸託著下巴,正自發呆。
左手邊不遠處是散落的棋子;右前方則是水流轉折處,溼漉漉的沙地上更有沙蟲蠕動。
但是孔陸對於一應動靜無動於衷,呈現出和年齡不相宜的沉靜。
直至孔萱、陸乘文來到近前,他似也懵然無覺。
孔萱輕輕咳嗽一聲。
孔陸方回過神來,懶洋洋的道:“孃親。”
孔萱道:“你出生六載,尚未出去見過世面?即日起外出一遊,涉獵採取,如何?”
孔陸目光陡然一亮,似乎瞬間恢復了精神,連忙道:“去哪裡?”
孔萱、陸乘文都是一怔。
在這一瞬間,二人都是感應到了,孔陸氣機勐然拔升一層,變得異常活躍靈動。
這其實說明了一件事——在這“一刻”之前的孔陸,其實並非處於本身的最佳狀態。
按理說孔陸心意氣象,只要略有不諧,以孔萱二人的境界便能感應得到;但是一來孔陸的根基過於渾厚,沒有自己相對於本身的比較,其實看不出明顯的瑕疵來;二來孔陸所謂的“不在最佳狀態”,更多的是依本人的心境活躍程度而言。
但偏偏孔陸經常呈現出這樣的沉靜內斂之象,所以就混淆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孔陸所負的資質雖然奇妙,但是天下道術畢竟不可能無止境的吞沒自煉。雖然這樣的“內煉”不耗心血氣力,但是“排隊”的內容愈來愈多,對於本人也是一種隱隱的壓抑,需要有特殊的辦法加以調和。
孔萱道:“是天下道術極盛之地;具體的還要你自己來抉擇。”
孔陸立刻起身,道:“九宗?”
天下道術極盛之地,如果所指唯一,那只有大天尊修持之所;但既有“自己抉擇”之說,顯然並非唯一,那就只有九宗了。
孔萱一伸手,將揹負身後的青色布袋探上前來。
孔陸伸手其中,隨意亂抓,一陣掏摸之後,取出一枚石塊來。
三人定睛一望。
石塊正面,卻是一個“緲”字。
陸乘文怔然一陣,忽然微微一笑。
這抓鬮的法子,或許還真有些道理。
剛剛他也心中盤算了,雖然於孔陸的道術門徑未能盡數瞭然於心,但是對於客觀條件如何,卻是可以稱量一二的。
通俗的說,所去宗門出面之人,修為愈高,愈是盡心,對於孔陸的幫助就愈大。
除了歸無咎不算,九宗之中,魏清綺、杜念莎、木愔璃、林雙雙,以四十九年為序,依次成就道境。以修為而論,四人縱然有差別,也是在毫釐之間;但仔細一看,縹緲宗還真是最合適的。
原陸宗姑且不提,遠近程度就差了一些。其餘三家,哪怕是功行差距細微,依舊是魏清綺略勝一籌。更重要的是,杜念莎、木愔璃對於宗門細務的上心程度明顯更高;而魏清綺卻只是提綱掣領,小事不拘。
且作為歸無咎二弟子的石墨,本來就兼具一半的縹緲宗弟子名分。如果孔陸拜在歸無咎門下,同習縹緲宗道術,卻也算得上是駕輕就熟二了。
孔陸認真道:“是去縹緲宗麼?”
雖然他年紀尚幼,但是對於紫薇大世界的勢力分佈,孔陸總還是知道一些的。
孔萱道:“正是。”
“也不必久候,明日一早,便即啟程。”
“只是縹緲宗道術的路數,在九宗之中算是和各大妖族差異較大的,也不知你能不能明練無礙。”
……
心元本洲之內,荊柯完成了對本身像的收納熔鍊。
此時此刻,他的身軀閃閃發光,似乎空靈,似乎凝實,卓然偉岸,朗照四方。其中氣象,和當初費難、南宮伯玉競合席樂榮、李雲龍之後的景象,有八成相近。
但有一樁顯著的不同,卻不可輕忽——荊柯自己凝練的“本身像”明明已經被他二度煉化入體,但是眼前的“虛影”卻並未完全消散。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由於界域一空,就連界域的“一分為二”結界也都徹底化去了。
但是那曾經存在的“荊柯”道境照影,卻依舊留下了模模湖湖的一道影子。
荊柯神情平靜,對於這一層變化,他並沒有感受到明顯的害處,所以也就坦然視之。
忽然之間,這“影子”勐地飄了起來。
好像一件蓑衣,為風力所卷,扶搖之上;一直飄蕩到這方空間的最高層,方才止歇。同時,那凝練如日的巨大光冕、照影之源,卻忽然靈動沸騰起來。連帶著整個心元識海空間,也以一個極大的尺度搖晃,幾乎搖搖欲墜,時刻就要崩塌。
但荊柯凝神細感,卻是不驚反喜。
原來,他感應其中幽微玄理,這並非什麼異變,而是在自己即將功成的前夜,當此革故鼎新之機,需要化虛為實,以留見證。
荊柯不再遲疑,伸手向那日輪中一點,如泉水般的幽芒,立刻被汲取而出。
ps:這兩天去單位忙討要工資的事情。今天還有兩更,補前天和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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