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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明聽南宮伯玉之言,呵呵一笑,自袖中又取出了一物。

看著架勢,分明是早有準備。

這同樣是一卷卷軸,但是賣相明顯華麗了許多。

不止如此,以南宮伯玉的高明眼力,不難察覺,這卷軸薄如蟬翼,其實是內外數道重疊而成。

公元明放緩了語調,緩緩言道:“我赤魅族一十六門,其中‘遁門’一部的修持之法,乃是演算天星,對應地元執著,挪動本身方位,以求三才氣血之和諧。但是不久之前,卻是發生了一事……”

緊接著,便將前番遭遇變故,從頭到尾訴說了一遍。

南宮伯玉仔細聽完,卻是目光微動,言道:“既已尋到癥結,添上了那新出星數,那麼此事豈不是已告完結?”

公元明低聲一嘆,道:“起初也知道是如此。誰知道後來卻又生波折……其後四十九日,本族遁門弟子修持之中,偶然有一二人,間或未諧,氣血稍有不定之象。仔細勘察,卻是因這天星異象的原因了。”

公元明簡明扼要的將族中妖王商討參研後所明之理訴說了一遍。

原來,赤魅族中的這門道術,其根基就是其所遍識的周天星象之數。這根基一旦發生了動搖,出現了前所未見的損益變化,那麼等若這道術之根本就有了瑕疵。臨時加入計數之法,一開始或許能夠得到一個大致相若的結果;但這只是似是而非,中間必然會有誤差;並且隨著天星運轉,時日推移,這無差也會愈來愈大。

解決執法,就是將這一枚“定星”考慮進去,重新推演完善這門道術。

南宮伯玉沉吟良久,默默道:“我固然有心出力,但是天星演算之道,只怕非我所長。”

公元明笑道:“不需要你親自演算。”

旋即不緊不慢的續道:“本族之中,集齊九九八十一位通於此道的妖王,一齊修繕之,人力已然足夠。只是這道術整理創制,尤其是與演算一道相關型別的道術,除非步步明察秋毫,否則到了最後出錯之時,便是積重難返。”

“中間重任,非你不可。愚以為每隔一十二期傳書一次,辯證心得,如何?”

南宮伯玉與公元明目光一對,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

很顯然,這道術整肅之法,是隨著時間積累,每隔四十九日的演算所得,一步步的加以提煉,驗證實效正誤,最終功成。

只要時間足夠長,積累的素材足夠多,終究有成功的那一日。

但是這其中有一個問題——就是錘鍊精微到一定地步後,其已然在相當程度上接近完美,那時尋常人試煉感應之,便難以察覺到其中變化的方向,真正的“微瑕”與“不足”在何處。

如此一來,就進入到一個盲人摸象的階段。直到演算完結,籌算之數徹底崩潰之前,便不知道自己已然走錯了路。

或許十停中九停的工作前百載便能完成,但最後一停一旦缺了指徵,不停地在錯誤路徑中打轉,或許數百數千年也未必能夠完成,除非將一切可能徹底窮盡。

此時,若是有一個道基、道緣極高之人嘗試修持,尤其是達到“圓滿”境界的人物,那麼道術中有一絲不諧,俱能清晰的感應出來;並且新出道術較之舊法是進步還是退步,亦能有一個明確的答桉。

當然,此人必須是身負赤魅族血脈,方能與這門道術天然無間隙。

通俗言之,南宮伯玉便是一個最高明的“試煉者”。

南宮伯玉稍一思量,忽地微笑道:“族主倒是好算計。”

公元明笑而不語。

不難明白,這門道術只是十六門中“遁門”諸法之一,雖然有些分量,但是並不能算是赤魅族中第一等要務,也不能和自己剛才所得之道術傳承相比。

此間之微妙,卻是建立了一個聯絡。

每隔一十二期——也就是將近六百日,兩年不到的時間,赤魅族都會將依據最新的“功法”傳書於南宮伯玉。這個道術完善的過程絕不會短,如此則雙方構成了長久關聯,因果不斷。

更加絕妙的是,這是一門“天星對照地位”的道術——

縱然南宮伯玉道基、道緣驚人,可以透過感氣留形,神意推演等法子代替實修,但是勢必不能每一次皆是如此,萬一有了差錯,豈非不美。有負盛名不說,還要將赤魅族的許多投入於推演之道的妖王引入歧途。

故而南宮伯玉至多間隔百餘次新法更替,多少要親臨那天星所對照的“地域”,親身“實修”一回。這也相當於一種變相的晉入赤魅族領地範圍的“做客”;後續的一應交流、接待,伴生的聯絡,也不可避免。

如此一來,這聯絡愈發牢不可破。

尤其值得一提,公元明此計,雖然算計深遠,但是卻堂堂正正,並無一絲刻意之處——因為如今身負赤魅族血脈的族裔,論道基道緣之高明,南宮伯玉的確是一枝獨秀;其餘的傑出弟子,根基最佳的也在二步之外。

這件事若是換作其餘人去做,效果明顯要差了許多。

論修道中的天資潛力,這些老一輩的妖王或許不如當今應時而出之俊傑;但是論行事之周密老辣,面面俱到,能夠執掌一族的人物,豈是易於之輩。

此刻入手的這道卷軸,很明顯就是“第一批次”的演算結果了。

公元明輕輕一撫下頜,今日發生的一切,他甚是滿意,可以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二人即將話別之際,南宮伯玉忽然言道:“這部功法,除卻更易之稿外,不知其原始功法、推演功成之舊錄法門,可否一併借我一觀?”

公元明面現一絲意外,旋即言道:“自然可以。只是此物我並未隨身攜帶,稍後我便命人取來。”

……

三日之後,南宮去病透過地域法陣,離開赤魅族地界。其法身化作青虹,而天中兩層運氣之中遁行,只是速度並不快,大約只是與築基修士相若,觀其面目神情,氣機忽起忽散,眸中隱約有星芒流動,倒像是在入定之中的模樣。

那一門道術之心得,以及後續更易之法訣,已然盡在南宮伯玉神意之中了。

臨別之際,索要原始功法和推演舊錄,目的很明顯,自然是南宮伯玉不單單是要做一個“試煉者”,而是要親自藥一試推演之道。

其實在和公元明的交涉之中,南宮伯玉有一句話卻是說得保守了;那天星演算之道,不是“非我所長”,而是“極為擅長”——這是他自九尾狐族所得的一門隱秘傳承。甚至此時只是元嬰境的南宮伯玉,自信足能當數位妖王合力。

這倒不是故意藏拙,而是南宮伯玉暗中評估過,自己雖有此能為,但是並非不可替代。赤魅族中只需要投入的人力足夠多,同樣可以完成演算。這樣的事,價值並不算高,談不上“往來”和“因果”。

反而作為“試煉者”的南宮伯玉,才確實是不可替代的。

南宮伯玉心中明白,對於他臨別求書之舉,赤魅族中的諸位妖王,因本人觀念不同,有不同的解讀。

有的或許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有的或許以為是他追朔根本,為了自己的“試煉”感受更加準確。或許有人更會有莫名“擔憂”,以為是自己對於公元明的“算計”稍有不滿,所以想要自行勘破成法,甚至求助於大天尊歸無咎,以提前“解套”。

其實真相皆非如此。

南宮伯玉對於公元明自他的立場上的行為完全理解。況且他縱然做出了選擇,畢竟身負赤魅族一半血脈,決然不至於因為一絲自矜自傲,不甘為人算計,就一定要跳出旁人鋪好的道路。

哪怕退一步說,就將其看做一場交易,自己自赤魅族中所得之物,價值之貴重,也當得起公元明後續的請求。

之所以求取道術,在於道心之最幽微難測處。

南宮伯玉既然做出了選擇,本是想得清楚,自今日起與赤魅族判然兩分,有交情而無因果;但是事情卻出乎意料,公元明取出了自己難以拒絕之物,說明自己與赤魅族尚有因果未盡,這是一間超乎本人道緣感應之外的事情。

對於南宮伯玉這樣境界的人物,一旦遇到這樣的事,那勢必是心意如刀,審查毫釐。

南宮伯玉醞釀良久,其實是覺得——

如果說自己和赤魅族中未盡之緣,就是每隔兩年功訣傳書,每隔數十年親臨一次,交往不斷;助力其十六門之一的一道法訣重新完善,似乎過於的……“樸素”了,似乎稍欠微玄妙道。

這種程度的因果,似乎達不到令自己道緣感應偏差的程度。

故而索取原書,嘗試推演,其實是南宮伯玉如劍道心指引下的“拓展”。

繼續這樣不緊不慢的速度蕩行九萬里,南宮伯玉驀然身形一凝。

神意之中的推演,其實只是剛剛起步,距離完結功成不知還有多遙遠的距離;但是南宮伯玉心中一個念頭卻漸漸明晰——似乎自己的推演嘗試,最終一定不能走到終點,永遠沒有成功的那一日。

除非……對於莫名出現的那顆“定星”,有更深刻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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