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暗夜無聲有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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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秦夢霖也是眉頭微微一蹙。

她似乎是走神以一瞬。

恍忽之間，心中似乎生出一個念頭——自己臻至今日境界，一路曲折機緣，夢幻非常；若循常理，哪怕能夠過了先天資質之限的第一關而後一飛沖天，其實也不過是得見圓滿之上的層次，精修良久，方能望見真流。

一念之後，是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和由衷的幸運。

此念看似普通，表面分析大約也沒有任何不合理之處；但此時此刻，乃是歸無咎的立萬法宗盛典，秦夢霖一身精神，本是處於十分集中的攝動歸閒之境，不必尋常時在秘境之中潛修。

所以這心念浮動，並不合理！

神意引渡，歸無咎已然知之，對秦夢霖微微點了點頭。

而在六座蓮臺之上，破境近道的“演化”卻在依舊持續。

卻見歸無咎法身一動，立見六道星流穿渡，遙遙指向遠方。那六道星流，彷彿氣機，猶如絲線，更像是某種“管道”，又或者是契機之引，探入深空之內！

約莫半刻鐘之後，行功之六人，氣機忽然為之一變。

那蓮臺本有奇效，收納荒海氣機，儼然成了六道靈機極其充裕的秘境；六人一身磅礴法力，清晰可見，幾乎凝練成實質。但就在莫名之間，不知哪一刻起，六人身上無端浮現出一團蔚藍色的氣機，較之海水澹薄三分，明亮輕盈！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以氣機之形色來看，分明是這澹藍色氣機更亮、更重；但是落在所有觀法之人眼中，無論功行高低，卻都會產生一致的意見——這色澤明豔的藍色氣機，反而性質輕盈；而原先凝練精微的天地元氣，雖其形渺漠空蕩，卻反而屬於更加重濁的一類；一念分明，沒有道理可講。

愈發微妙者，是那藍色氣機獨立成團，並不和其餘大部分氣機融合一起，而是始終保留著“間離”和“獨立”的姿態，周流不熄！

這氣機分明就是那六道“絲線”牽引而來。

更有心思敏銳之輩，立刻又發現了一道變化。

那六個作為行功示範的“歸無咎”，身軀之內竟也演化出一點藍芒，大約正是那藍色氣機的對照，行動軌跡，歷歷分明。而此時嘗試破境之六人，皆是循其指引而行。

如此氣象，對於觀看演示之人，卻是極大的利好。

原來六人之作法，因一身功行氣機蕩然無形的緣故，想要辨別氣機脈絡走向本是極為困難；或許根據照影之圖仔細甄別覆盤，方能瞭然於心；當場窺看領悟，實在是困難至極。

但現在有了那一道色澤不同的藍色氣機為指引，等若多出一個明顯標誌，只需要看那一團藍色氣機是如何執行，便能大致明白其法力流走之脈絡。

如此一來，元嬰境以上，幾乎人人都是看得明白。

就在此時，天色忽變。

整個荒海，綿延無際，自眾人所聚的中心開始，綿延至不知幾萬裡、之外，立刻暗了下來！

雷聲轟鳴。濁而有力。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個恍忽，幾乎覺得眼前、地下的整片“荒海”被抽去，己身立在茫茫虛空之上。一道道難以言喻的孤獨清冷，湧向心頭！

此等氣象一出，那些低輩修士，道行精微不在七步之內，功行在近道之下者，很快便回過神來。

毫無疑問，這當是六人破境“近道”的氣象了。

成就近道的赫赫聲威，竟至於斯；若是有幸能夠見到成就道境，那又是何等氣象？

反倒是頂尖族門宗門的妖王、天玄上真一輩，面上露出甚是驚奇的神色。

因為他們感應明白，其天雷之象，一界飄搖，不但氣機之微玄難以言喻、不可思議——畢竟這是歸無咎發明的破境之法，不同於往常也說得過去；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卻是這異象的規模！以他們的法力，在借用身上所持族門秘寶，立刻確定了這天地風雷綿延範圍遠朝自己的神識邊界，至少在十餘萬里之外。

近道功成之後，確然當有氣動十萬裡待功行；但如此氣象，只能將將出現在即將功成之時。如果是剛剛開始向近道轉化的那一步，縱有異象，至多也就相當於大成時的百分之三四。

如此規模，委實可怖！

法壇之上，歸無咎眸中泛起絲絲光芒；秦夢霖、姜敏儀卻都是面色凝肅。

秦夢霖低聲言道：“出現了？”

歸無咎輕輕頷首，平靜言道：“若是所料不差，虛實二象，觀想競合，正是方才落在紫薇大世界中的手段。若不加以阻遏，眼前玄雷震空之象瀰漫至整個紫薇大世界，便是完成了一道‘玄關’；也意味著棋局正是開始。”

秦夢霖道：“此時開局，勝算只怕未足。”

歸無咎道：“不錯。不過這道法門的道理我已大致知之，亦早已準備了後手。何時開局，卻當由我而定。”

歸無咎話音一落，歸無咎身形輕輕一退，似乎有一道照影，莫名消失於紫薇大世界之內。

三日三夜過去。

這三日時間，行功破境的六人法身，卻各有奇妙變化。

大約在六個時辰之後，第一次變化出現在風止息身上。他氣機莫名一動一靜，一湧一伏，然後身軀之中，一道氣機破體而出！此間觀法之人個個驚駭，還道是破境出了什麼岔子。尤其是本身功行到了天人三境以上，對於破境近道有所涉獵心得者，更是在一瞬之間幾乎篤定——風止息要命喪當場！

但是定神再看，其人行功如故。

仔細甄別，透體而出的，恰好是那形貌顯赫、不與其餘靈機同流的藍色氣機。似乎這氣機果然與所有人的直覺相吻合——其看似形體顯赫，其實卻清醇之極；哪怕自人身之中溢位，也絲毫不損法身。

如此這般法力破體而出的異象，在每一人身上，都發生了三次，且均是那藍色氣機。每出現一次，大約消耗了那藍色氣機三分之一左右；三次之後，一滴不多，一絲不少，完全耗盡。

羋道尊、乙道尊，騰蛇、獬豸兩族妖祖，此刻卻神意交流不斷。

騰蛇妖祖道：“莫不是親自詢問，看是否真的是紫薇大帝施展的手段？”

乙道尊卻答道：“且看這演法結束，此般氣象是否隨之消散，再做決定不遲。”

獬豸妖祖答道：“有理。”

實則天地異象一生，最驚駭的不是那些個低階修士，而是幾位道境層次的存在。

因為，那玄雷之象所及的範圍，遠遠不止十餘萬里、數十萬裡！

這幾位神意追及，瀰漫半個東南九宗界域，卻發現這廣大區域皆在“天地變色”之下——區區近道境破境，如何能有這般境界？

所以，他們猜測是否是歸無咎借用點化六人破境之機，施展了什麼神通手段，又或者錘鍊自己的某一門功訣道術。

此時此刻，紫薇大世界的西北方位，堂庭地脈邊緣，驀然有一人衣帶翩躚，從天而降。

明明只是一身素色布衣，但是與人身氣象交相輝映之故，卻也變得流光溢彩起來。

魏清綺。

自末拿本洲中覓界回返之法，尋見紫薇大世界的“座標”容易，但是具體落之於哪一處，卻是不易掌握。

此時此刻，魏清綺的氣象尤為獨特，雙足落地之後向前行走一步，身軀便在窒澀和精微之間一個轉折；上一個瞬間似乎是儼然道境的“虛空掛畫”之象，但是下一刻又變成了一道迷離幻影，好似並不高明的幻術所化。

末拿本洲之中暗渡天機，“空果”已得之。

十分湊巧。

魏清綺張目望去，一道轟鳴雷聲自遠及近，帶著偌大聲勢擴散開來。上一個呼吸不知還有幾萬裡，但下一刻已在魏清綺的面前。

起自荒海的這一道玄雷異象，竟是擴充套件至大半個紫薇大世界。

但是當那雷鳴將魏清綺立身之地也吞沒了之後，那雷象卻是一陣陣恍忽；好似感受到了什麼不諧，然後快速的消散，比之其擴散的速度還要快了不止百倍！

荒海之上。

藍天覆現，紅日重出，一派清朗天象。

而風止息等人，氣息漸漸穩固；雖然尤有蘊養功行的文火步驟，費時不小；但是從根本上說，破境近道這一關的核心環節，已然成了。

荒海部眾，自然沒有任何人有所懷疑——很明顯，這玄雷天象隨著破境的步驟而起，而消，二者顯然是連貫一致的。

無人能夠想到，實有一場大變，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