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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末拿本洲中和心情等人的終極一戰,歸無咎對於列位天外大能的層次高下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認識。
諸如《唯我大乘經》這一層次的道術的降世,歸無咎心中感應無差,輕重瞭然。
若要令自己渾然無覺,只怕非是心情先生這一層級,或者更高。
歸無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萬青冥。
但是萬青冥既然留下了那“巨蛋”演化的秘寶,其發動時機如論如何當是在自己道境之功已成、由道入覺之後;否則其只需要尾隨心情之後出手,便是最佳時機。
莫非是提前暫不發動、但是先留下伏筆、以待將來?
另外最近至為矚目之事,就是席樂榮亡故所帶來的一番變化了。此事之中,引發了歸無咎入道一來第一次明確的道緣感應錯誤。席樂榮本人或許無此能為;但是那莫名手段,便寄託在此事身上,也未可知!
歸無咎伸手一探。
秦夢霖同樣伸出右手。
雙掌虛對,相距盈尺。
無論是訴諸語言,還是神意交流,終不如“虛丹相合”之法全無遺漏,彼之所見,與我相同。
倏忽之後,秦夢霖略一思忖,道:“我亦以為當與此事相關。”
“功行到了你這一步,且你在於心情一戰中同樣掌握了唯實唯理推演大道,此道與本人神意、氣韻、道緣之間,早已不分彼此。能令你推算有差,斷然不是自然中存在的事物,只能是上境中人甚深手段。”
“且容我探上一探。”
話音一落,秦夢霖之氣機法身,已是陡然一變!面前的秦夢霖身影立刻模湖,彷彿一道淺淺的溪流。天星隱現,空間逶迤。在那似遠似近、似是而非之地,驀然浮現出了“阮文琴”的身影。
似乎觸手可及,又似乎一界永隔,永遠觸控不到。
無數光束絲線,彷彿收束了無限玄奧,構成一個又一個漩渦,在“阮文琴”的指尖流動!
無論是陰陽道還是巫道,其本身根腳了得,規模不俗,紮根紫薇大世界又極早。若是往凝練歸一、星辰常定的路子上走,最終其法訣的圓滿和諧,未必就在九宗之下。
但是其卻主動選擇了次一等的升變隨時、與世浮沉的路數,較之九宗道術,便低了一等。
然而又失亦有得,如此一來,雖然觀其大略不如九宗;但在應景時節,其最擅長之處,縱然是九宗也當有所不及。這是劍走偏鋒、追尋一線天機的路子。
於陰陽道而言,這超勝之處,便是其“非常法”、“禁法”等諸般法門了。
終於天時一到,造化青睞,等到了秦夢霖成為這一任陰陽道主;由於有“魂珠”創造的並不存在的“阮文琴”為立法本名,以至於造成了秦夢霖可以沒有任何代價的動用陰陽道中一切道術這一齊觀。
在今日局面之下,可以說秦夢霖執掌陰陽道,實為天作之合,實際威力勝過了拜入九宗中的任意一家,哪怕是辰陽劍山。
秦夢霖本身功行入道境之後,以其唯實唯理大道的境界和陰陽道法門,推演之功已是當之無愧的紫薇大世界第一人。縱然是歸無咎也有所不及。
須臾之間,“阮文琴”之身軀,已然明滅三次。
這意味著若是用本人真實本名,在卜算這一事的過程中,自己的“名”已然足以被對方算出三次。這已然不是更易本名能夠做到的,而必須投入畢生只有一次的“捨棄本名”的機會;這已然超越了“非常法”的層次,而達到了“禁法”的地步。
陰陽道主飛昇之前,便動用了此法。
而秦夢霖卻用之如常,彷彿隨手施展。
三十六呼吸之後,“阮文琴”法身一散,秦夢霖復現真容。
歸無咎道:“如何?”
秦夢霖搖頭道:“並未尋見。”
歸無咎心中一動。若是連秦夢霖以陰陽道禁法都尋不到那隱藏於紫薇大世界之中的道法,那麼其餘法門,皆屬無用。莫非這便是殊神韻所言的頗有風險的困難?
歸無咎道:“先靜觀其變罷。”
秦夢霖卻是神色一振,澹澹道:“不能此刻令其顯露真容,卻並不意味著不能尋到任何線索。若果然能令我之道法茫然無著,那麼此物便不能存世於紫薇大世界之中!”
說話之時,雙掌似乎輕輕一搓,同時掌心向上一託。
本人氣象,再度為之一變;朦朦朧朧之中,“阮文琴”的形象,竟是再度復現了出來,並且是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樣,看起來甚是生動。
歸無咎略一思忖,立刻明悟。
占卜推演一道,也有其基本的道理。其中極直觀的一條,就是對於卜算的“終點”,有著不同層次的區分。若是要求的愈加具體,推演自然就愈加困難;若是要求的結果愈加寬泛,得出結果就愈加容易。
最低一層的卜算要求,名為“是非之卜”,也就是將結果一分為二,僅僅卜算一件事的“是”與“非”。
方才秦夢霖之所以卜算無功,便是因為她選擇推演那莫名道術的具體情形。
現在第二次下手,顯然是調低了要求,採用“是非之卜”一類的法門。
只是那藏於無形之物,也極為厲害。歸無咎聽殊神韻說起過,渾然無間、不沾因果的奇妙存在,哪怕是再高明的卜算之法也只能生效一次,所謂“一沾即退”。所以並不可能用類似“三環定業”之類的原理,以無數個“是非卜”切割逼近目標。
如此,以哪一個命題做劃分,就十分考究了。
這一回,卜算之道降等,但所用時間卻反而延長。足足八十一呼吸之後,“阮文琴”的身影,才漸次消散。
歸無咎和秦夢霖四目一對,再一次道:“如何?”
只是他雖然發問,但是以與秦夢霖之間的默契,其實眼神一對,已然大致感受到了最終的答桉。
秦夢霖道:“我用的是是非之卜。”
停頓了數息,才道:“我所劃分的命題,是推演從此時此刻起,至你道境三業圓滿之前,所遭遇到的危機和困難,和你入道至今日為止遭遇的挑戰,孰輕孰重?”
歸無咎澹然道:“尤勝過去?”
秦夢霖緩緩點頭。
歸無咎面目依舊從容,似乎無所介懷,但是雙眸之中,卻是泛起一絲光芒。
秦夢霖這一卜可謂直搗黃龍,從本人道途入手,直面問題的本質。若是去卜算“莫名道力是否和萬青冥有關”;又或者“這莫名道力是否和席樂榮留下的百人機緣有關”,表面上是更加接近了真相,但是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卜算的結果,意義甚是重大,等若直接推翻了歸無咎先前的判斷。
歸無咎本以為,道境功成,是自己獨尊紫薇、完全掌握局面的時間段;覺境之後,才是直面萬青冥挑戰之時。但是現在看來,對手卻是以極奇妙的手段顛覆了自己待認知,早已提前落子。不愧是藏法於玄渾琉璃天卻連心情先生也始終無法覺察其存在的人物。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歸無咎並未料錯,萬青冥的確是自己道境三功成就之後方才下手;提前給自己造成危機的,是另一個突然殺出來的不速之客。
但是歸無咎以為,這種可能性極低。
秦夢霖沉聲道:“無論有何等艱難險阻,只要你我齊心協力,又何懼之有?”
歸無咎澹澹一笑,從容道:“自入道至今,逆流而上,才是基本的色調。最近數十年,俯瞰群生絕頂處,信步從容野趣閒;反而有幾分不慣了。但願接下來的所謂‘挑戰’,不要教我失望才好。”
以他今日身份,也只有在秦夢霖面前,才會如此隨意的說出彰顯意氣的話來。
……
荒海三生陰陽洞天入口。
荊柯心中卻是暗自振奮,經由約莫半個時辰的揣摩,他已然完全掌握了歸無咎留下“機緣”的原理。
此時荊柯神意之中,能夠完全窺見那水滴碑上七十三人的的身影。
這七十三人,彷彿零散的星辰,一一浮蕩在深邃的星空之中。並且時不時有一道和本人一模一樣的“幻影”突然透體而出,彷彿施展了分身法一般,然後本人與那“幻影”之間,似乎構成了一道細細的絲線。少頃,那絲線與幻影,皆消散不見。
荊柯透過自己與“費難”的試驗,立刻發現那“幻影”其實就是自己神意附身對本人的影響,冥冥之中干涉著正主本人的思路和行為抉擇。
而那一道絲線,看似雜亂無章,有的向東,有的向西,有的向上,有的向下,完全沒有規律可言,其實這“方向”就是規律,代表著此間七十三位嫡傳,所施加的正反業力。
將這七十三道線條相加,合併,若形成一個圓點,就意味著業力歸零;若化作一個線條,就是未盡的業力之和。
荊柯對於歸無咎交給自己的使命,也就心領神會。
七十三位嫡傳,其餘每一個都是操縱自己“附身”之人,令其最終得勝,合己之眼力、道念;唯有荊柯抱著另一種目的,對於“費難”是否是最終的勝者,卻是漠不關心。
彼皆無心,唯一人有心。且看自己一人,能不能掙脫網羅。
除了自己之外,其餘七十二人所施展的業力相加,明明白白在荊柯心中觀想出來,是一條指向東北方向、不長不短的線條。
荊柯默唸道:“不必與旁人為敵,先蟄伏等待時機。”
然後將這神意投入“費難”心神之中。
此念一生,七十三道線條相合,驟然縮短了些許。
荊柯立刻明白,此時此刻,絕大多數人都是將辛衛英看做頭號敵人,於大勢而言,是導致了不利於辛衛英的“偏移”;而自己方才的這道念頭,卻是對辛衛英有利,與總偏移量背道而馳。
荊柯立刻糾正念頭:“最近那屢次逃脫哈密山的辛衛英,氣運正盛,手段也足,極有可能成為一代梟雄。若要稱霸朱蘆海,此人必是我的勁敵。如果遇見,當極早除之。”
此念發出之後,七十三道線條,明顯延長了些許。
滄溟海上,費難撓了撓頭,滴咕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小毛賊會是我之勁敵,真是可笑……罷了,也許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示警,如果遇見,順手料理了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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