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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一統之後的第一個獨立的紀元,是以萬年為期。也是歸無咎最長滯留紫薇大世界的視線。萬年之後依舊是七十一人,豈不是說明這三業之二最終無法完成,而歸無咎破境覺境,也將功虧一簣。
當然也可推說是這推算之法未必準確;但歸無咎以為這種可能性不高。因為事關自己道途的大關節,若是看不清結果則罷了;一旦能夠演算出結果,那麼憑藉自己心意感知揣摩,判斷其可靠與否,卻是不難。
方才推演出的結果雖不能令人滿意,但顯然並未令歸無咎生出錯謬不諧之感。
動用那巨蛋所化的紫薇虛像秘寶,歸無咎神意,再一次仔細的自整個紫薇大世界中遍歷而過。心中同樣篤定無比,紫薇大世界中的每一個角落,皆在自己的觀照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天然缺陷。
而古往今來的道術傳承、上善法門,也全部得以儲存,並未因前番混一之爭的大殺劫而損傷了半分。
不能趨於極致,實在是不應該。
再者,這天地人三榜七十二人之中,已然包含了歸無咎所設之化身“令狐去病”。倘再立一化身,固然能夠做到,但以此充數,總是未免兒戲。
歸無咎反覆思量推演,不知不覺間,竟爾生出自己心意、精神和紫薇大世界渾融為一的奇妙感受。
若換作一個根性稍差之人,勢必徜徉於這彷彿“天地在我”的妙意中不能自拔;但是歸無咎心意明銳,時時返照本身,竟是立刻尋到了可能的問題所在。
我即紫薇,紫薇即我。
紫薇大世界的豐盛盈極,和歸無咎自己的無不圓滿,其實是一回事!
不是紫薇大世界的繁榮盛極有什麼問題;而是歸無咎自己,有一線未足。
以如今歸無咎的修為,領悟劍果八九次第之後,堪稱古今所無。這所謂的“未足”自然不是在功行上,而是在心意上。準確的說,是在願力、因果上。
歸無咎入道以來,元嬰之前之未盡順遂、一番波折,全因自己天資“玉鼎失足”之限制。
饒是他道緣、道念堪稱一品,高明到了不可思議;單單是道基一項的缺陷,就不得不費盡周折,方能彌補之。
當今修道世界,成道諸般關鍵要素甚多;但是最重要的前提,卻是資質高下。且不談此中界限分明近乎天塹的九宗道術,哪怕是本土道傳,或許近道境之前的變數略多一些;但真正到了有資格一窺飛昇之業的那一步,同樣對於資質道心有著非同小可的要求。
或許相比九宗非圓滿不能成道境的門檻略松,但也寬得有限。
歸無咎之宏願,開方便法門,拓道之門戶。
萬法宗混合二氣,便是因此而立,可謂是將九宗“極窄之門”,大大拓寬一步,無愧於不可思議的大功果。
一步踏出,九宗之中,從前機會渺茫而道心未熄之人,無不振奮。
但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是——
其實如此成就,和歸無咎預期的“終點”。依舊有一段距離。
新法一立,九宗道術之中近道門檻一關陡然拓寬,幾乎逼近至和本土道術相當的境地;但是下一步成就道境乃至破境飛昇,卻依舊嚴苛。平心而論,那些原本無望近道之境、透過歸無咎混合二氣之法破關的,想要再進一步,其實渺茫。
歸無咎的最終目的,就是令一資質並不甚高之人,一舉走到終點——紫薇大世界的終點。
這樣的機會並不會多,或許億萬眾生中只有一兩個幸運兒。
但是歸無咎要的,是一個可能性。
如果能出這樣一個人,歸無咎的道心,便真正達到“心無掛礙”的境地,臻至和紫薇大世界交相輝映的繁榮盛極。
荒海入口的擂臺上。
如果說荊柯和張世懋那一戰極有新意,那麼和荀奇的這一戰,落在諸多觀戰之人的眼中,就是“古怪”。
一怪在戰局形勢。
幽寰宗張世懋乃是一步入“地榜”的人物,且九宗修士在金丹境時神通規模略見輪廓,在實戰中本來就具備相當優勢。而荊柯卻能與他鬥一個旗鼓相當。
最終一戰之後,又有進益,竟是石破天驚的以道術神通未完之資,躋身人榜。人人均知,他的真實潛力不至於此。至少在眾人心中,都是至少將荊柯看成不亞於張世懋的地榜中人。
荀奇二步之才,固然也是極出色的人物;但是和荀申相較,明顯遜色一籌才是。
但是二人卻鬥了個不分高下!
說是荊柯未盡全力也不妥當。因為此時的荊柯,神意躍動,如飲醇釀,儼然有痴醉之態,和他一貫的肅穆穩重大異其趣,顯然是棋逢對手,全力以赴!
二怪在鬥法策略。
正如此時此刻——
荀奇雙手食指、中指在胸前一扣,一道若影若現的輕輕圓環,自指尖浮蕩開來,快速擴張至三尺尺大小,然後快速泯滅;從中盪開的圓環當中,依次浮現出逐漸加粗的三道光柱,如絲,如指,如臂,直刺而來。
後發的光柱規模更大、更粗,但是速度不但不減,反而加快。最終後發先至,前後易位,倒像是有人以絲線遙遙操縱神通實體,變化異常奇詭。
而荊柯卻是做了和荀奇一模一樣的動作,同樣是雙指一扣,三道光柱刺出。
只是色澤、大小、快慢,又有細微不同。
一擊既出,荀奇所施展法門“以輕制重”的幻滅感並未對荊柯構成干擾,二人各自凝練的最粗的一枚光柱勐地一撞,各自反彈而回!
但二者之間也分別——荊柯的複製招法更快、更脆,既不為幻術所謎,力量便更是集中。
清楚可見,荀奇所凝練的光柱實體橫彈而出,暫時失去掌控。
而荊柯所凝練的光柱,卻原路返回,極輕巧的被他接在掌中,好似順手得了一件兵刃。
荀奇急忙雙掌一合,掌心之中丹其一凝,化作兩柄飛刀,激射而來。
這兩柄飛刀之間似乎有奇特的牽連,感應相激之下,使得其運轉全無規律,彷彿在一個極寬的範圍內不規則的顫動。
而荊柯亦是雙掌一合,凝練成兩柄飛劍。
這兩劍同樣暗藏感應牽連之力,竟是循序而行,和那兩柄飛刀來一個針鋒相對!
第一柄飛劍,果然截住一柄飛刀,二者碰撞之下各自粉身碎骨。
而第二柄飛劍卻似差了些許,大約是並未完全將那二刀之間的感應之力推演明白,竟是擦身而過。
荊柯掌心一掣,將那彷彿兵刃的“木棍”投擲出去,截住那飛刀。
只是如此一來,先前獲取的優勢,就被扳成平手。
這一來一回兩招,就是二人交手的縮影。
自恃功行甚高之人,為了打擊敵手信心,往往會從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戰法,現場複製敵手的神通道術,並令其反勝於敵。粗粗看起來,荊柯用的似乎就是這樣的法門。
但他所複製的“神通”,只是和荀奇施展之法門十分中有八九分相似,又有一兩分不同。以實際威力而論,有勝過荀奇的,也有有所不及的。
若換作旁人,落在大家的目光之中,必然道是其本來道行不及,卻強行以此法迎敵,反而失機。
但荊柯在此,無論是他的能力、心性、還是歸無咎弟子的身份,卻令眾人不敢如實想;但是又不明白他用意如何。
馬寧遠等人念頭一動,忽然想到:
來歷神秘莫測的築基修士令狐去病,或許明悟其中玄機。
馬寧遠轉身道:“令狐道友……”
目光一轉,馬寧遠話頭驀然止住。
左右空空蕩蕩,哪裡還有令狐去病的身影?
就在此時,這一戰忽然戛然而止。
荀奇覷得一個空檔,忽然身形向後一閃,微笑道:“如何?”
荊柯想了一想,同樣笑道:“正確的人遇到了正確的道法,這一番珠聯璧合,荊柯之幸,也是隱宗之幸。”
遙立遠方,無所事事的南宮伯玉,見氣度內斂如荊柯,竟也出此豪邁之言,不由輕輕一眨眼。
荊柯從容道:“此法何名?”
荀奇慢吞吞的道:“《推星地輿經》。”
荊柯哈哈一笑,眉頭楓葉之形忽然明亮,在荒海之上,第二次綻放。
至此,三解空的三次機緣,用盡。
荊柯之三解空,與其先輩不同,威力效用,可謂大大勝過。可是由此也生出了一樁矛盾。
若是將這三解空用來拆解現成道術,固然是極大的浪費;但若是依照荊柯之本意,將“解空”化為“解合”,推陳而出新,魄力雖大,但難度更大!
想要達到當世第一流高明的道術層次,前路艱難,無從下手。
荀奇所負道術送上門來,卻令荊柯耳目一新。
以高度而論,其幾乎達到了和九宗道術並駕齊驅的程度,本身也極近精密;但是和千錘百煉、歷歷分明的九宗道術相比,這一門《推星地輿經》卻有一種宛若出生胎兒般的可塑性。
拆解推演之下,大有再將其推進一步的可能。
既夯實了基礎,又不負本身的獨特天賦。
同一時間,此間觀戰的諸位嫡傳,一齊低首去看自己身上所藏之物;相似的動作,梅開三度。
荊柯之名,已悄然躍升至地榜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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