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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衡宗。
木愔璃望著面前浮動的一張鑲金玉葉箋,沉吟不語。
信箋是秦夢霖發來,詳細論述了關於木愔璃道術之路的機緣與危機、卜算之所得。
其實在近兩年的修持中,木愔璃也逐漸琢磨出些許味道來。
她的最強神通,也是越衡宗開天闢地以來第一門完整的“十八法”——人我之餘,木愔璃對其自然是有幾分感情的。
要知道,此法可不僅僅是十八神通之一。
三千妙術,凝練十八,其中修持法訣之人具備極大的自由度,將所修神通往何處發展。
換一種說法,神通之性相,可塑性極強。
木愔璃提取人我之餘中“調和中外”的奧義,使得自己修繕的其餘十七種神通,甚至包括“星落乾坤印”這樣的純攻擊性神通,皆有一種感通內外、巧借物象的精神,並不為難。
這就是所謂的“一以貫之”。
與越衡宗星君嶽玄英“天心搖落”之法為十八法之尊道理相同,只是層次更高,無論是作為精義始祖的“人我之餘”,還是其餘十七種神通,都達到了無限接近完道的最高明境界。
若如此做,將神通之中的“破綻”或雲“不足”凝練在和物象相關的部分,那麼便可以得到一樁好處——
不止是“人我之餘”可以用食道靈魚補足圓滿;其餘神通,亦能用“食道靈魚”補足圓滿,而不必一法借用一物。
舉一反三,漸次推演,起初倒也順暢無礙。
但是隨著經營漸深,木愔璃卻發現了問題。
若所有十八種神通的欠缺,通通凝練在“外物”一項上,那恰恰是有悖於“人我之餘”神通內外和諧、人我合一的宗旨。
真正正確的方案是,以“人我之餘”為首的九種神通,如此施為,落墨於“人我之餘”中的這個“餘”字;
另外九種神通,則是圍繞於“人我之中”,將一線破綻埋藏在心念之中,再用一件不亞於“食道靈魚”的秘寶加以補足。
若是數百年之前的越衡宗,在短短百載之內煉之一件和“食道靈魚”層次相若的寶物,勢必極為困難;但如今合越衡、縹緲、隱宗、幾大妖族之力,再加上鏡珠所傳的煉器之法,單論煉之寶胎實體,憑藉八十一年的火候足能做到。
關鍵是此寶所藏的“寶靈”。
如果說食道靈魚補足的是外物之和諧;那麼這件新煉製的寶物要補足的,卻是本心之圓滿。
其目的是使得心中的“回眸照影”真切堅韌,構成不亞於現實世界的存在。
此“靈”最合適的形式,便是“回眸”中真實存在的人物照影。
原本這一人選最合適的是歸無咎,因為在木愔璃的“回眸心念”中,最精彩的畫面便是初入越衡之時、酣宴之後,和歸無咎在湖畔漫步的景象;以及歸無咎離開越衡時的一番話語。
若是歸無咎迄今為止並未與木愔璃見面,這幅畫卷深藏四百年,那麼他便是不二人選,木愔璃尋得歸無咎之後,便可描摹心印。
但問題是歸無咎後來與木愔璃數度相見,甚至木愔璃道術之精進與歸無咎脫不開關係,食道靈魚亦是得自歸無咎之手。無論彼此,成長過程歷然可見。
如此一來,由於和真人密切聯絡的緣故,“過去”和“現在”的界限被打破,將會製造出別樣的干擾和混亂。
至於時時刻刻和同處宗門、一同成長的寧素塵等人,那是更不必說了。
除了歸無咎,更深刻的就是童年記憶了。
只是洵山巨御部南北諸寨中人,皆是肉體凡胎,此時忽忽四百載過去,當是早已謝世。欲尋有緣之人,固已難得。
自己道術之中的危機,應在何處呢?
思忖了一陣後,木愔璃啞然一笑。
靜坐苦思,本非善策。修道之人道心明練,庶可稱算無遺策,但是正因如此,行事更忌想當然。
究竟如何,一探便知。
想到這裡,木愔璃長身而起,不多時便縱出越衡宗正門之外,身入青虹,向下一躍!
……
立於碧波巨浪之上百丈的高度,木愔璃飛遁一陣,終於來到玄淵海的北岸。
晉武帝勒石記功之碑,巍然可見。只是又過了數百年,這石碑也顯得有幾分斑駁了。尤其是最後“以彰至尊”的“尊”字,由於筆畫較多,許多碎屑脫落,已顯得模糊不清了;初見之人,只能從上下文文意上勉強猜測出來。
以修道人的手段,其實巨御部距離越衡宗極近,說是家門口也不為過。但木愔璃踏入道途之後,今日卻是第一次回返。
在初入道的三年,木愔璃曾由南宮掌門陪伴,遙遙在山門之外、雲中眺望,遠觀巨御部和自身親族勞作景象。但是隨著自己洗塵關漸趨圓滿無礙,這一步驟也捨棄了。
後來木愔璃三千法成,明悟上進機緣,心性到了馴熟無礙的境地,此時回返故地,並無不可,亦不傷本心。但是那時她之親族早已謝世,緣法已了,也就不必成型了。
木愔璃飛遁至逶迤長嶺之間,卻見山巔處有一建築,規模甚宏,高度在晉武帝所立石碑之上。
那是一方玉座,玉座之上,坐著一方栩栩如生的玉象。
玉座半似蓮葉,只是“葉”形過於粗短圓潤,倒更像是一隻波浪形的圓滿。至於其上所載玉象,是個十來歲的少女形象,身著綠裙,雙目之中透露著靈動黠慧,不是當年的木愔璃,更有何人?
以木愔璃的造化,縱然令巨御部壯大繁盛,甚而成為一國之主,人人盡享榮華富貴,又有何難?
只是木愔璃並不願令其不勞而獲,驟得富貴。
所略施援手,不過稍稍改善了巨御部的生存環境而已;至於其生存延續,依舊是自力更生。
木愔璃成為重鸞殿副殿主後,命一元嬰真人施展手段。在草原以南遍植一種較尋常樹木高出三倍的“青衡木”,宛若一道橫亙東西的小型山嶺屏障,同時又立下禁制,令玄淵海波及四周的海浪降下一等。
這兩件事看似極不起眼,卻極大改善了巨御部的生存環境。
從前南北諸寨雖然在山腳下建立民居便所,但是真正到了環境險惡之時,就得移居於山壁之中的洞穴。寒風海浪極大的改善之後,如今山腳下石屋、木屋鱗次櫛比的建立起來,頗成氣候,縱然是王朝中的遠郊重鎮也不過如此。
那作法之人留下遺蹟箴言,告知因果。
百餘年前巨御部曾有一人邁入仙門,族中人人皆知,由此感念木愔璃之功德,立下廟宇祭祀。
木愔璃觀望一陣,只覺心中有一絲異樣感受。
就在此時,那具象旁邊的兩間門戶,木門開啟。
迎面走出來一個微微駝背、手持煙桿的老者,鬚髮半白。
此時是日出未久之時,這老者雙目半睜半眯,原是迷迷糊糊。只是抬首一望,卻見一人輕紗舞動,漂浮在半空之中。
這老者原本吃了一嚇,但定睛一望,面上卻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又連忙轉首,望著那巨像一眼。
木愔璃之容貌,不過是十六七歲,較之當年離去時大不了多少。雖然童年時變化最劇,但輪廓宛然,依稀可辨。
再加上她服飾款式雖與當年不同,但是顏色喜好,卻是一般無二。
少頃,便聽這老者高聲吶喊道:“元濟祖姑顯神下凡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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