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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訊息之後,歸無咎等一行人,便當機立斷,立刻回返。

分兵出擊,獨立在外作戰的小隊,皆有一種獨到的警戒之法,名為“度量陣”。一定區域範圍之內,數量超過本隊的敵手,很難逃過“度量陣”的篩查。

所以,戰鬥的形式,往往都是以尖刀應對尖刀,以數量相同、質量更高的兵力,出人意料的將“釘子”拔掉。

朝霧神社,也是如此行事,只是功敗垂成而已。

到了這一步,流東小隊既然準確探知了敵人意圖,那就不宜久留了,也許朝霧神社大兵壓境,就在頃刻之間。

四人回返之法,正是小渾那宛若浮空圓餅的“沙法”。

論一瞬間的速度,其實這所謂的“飛行”法門,還不若以最大速度奔跑;但是用作長力,卻最適合不過。

路途之上。

飛遁了約莫一刻鐘後。

小渾身軀一靠,所立足的“沙餅”距離歸無咎不過尺許。然後投來目光,鄭重道:“恭喜你,末幽。”

“你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自幼以才思敏捷鑄成。以你的聰明智慧,想來許多潛水暗流,也瞞不過你。”

歸無咎微微一笑,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末幽的背景,在北砂神社也是九大著族之一。但是他這一族,近數百年來人丁稀少,連續一十三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末幽這一代,因為父母以外早亡,許多族中獨有秘法,都是幼年時由祖母教導。

末幽七歲零三個月算砂堂結業,北砂神社有載籍以來,足以排到第七。

八歲半時候升級成白銀鎮衛,突破速度名列歷史第十一。

就算到現在,三年半尚未破境,耽誤了些許。

十二歲成為黃金鎮衛,已滑出歷史前五十之列,但是卻依舊沒有超出前百。

按理說,應當依舊是古今罕見的天才。

但是閱覽古今名人傳記,可以總結出一個規律。所有突破白銀鎮衛在兩年以內完成的,那麼此人突破黃金鎮衛,同樣也會在兩年內完成。

末幽是第一個意外。

所以在末幽身上,“天才失色、泯然眾人”的陰影宛若幽靈,漸漸濃郁。

畢竟,在末拿本洲的歷史上,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其實並不罕見。

這一次組隊人選,就是例證。

平湖隱雖然也算天才,但是他十三歲成就白銀鎮衛的資質,只能說是“一時之才”,和末幽相差甚遠。如果末幽依舊身負著北砂神社破境速度歷史前十的光環,那麼就絕不會加入流東小隊。

由某一位社正甚至社主親自指點,才是正道。

好在,今日完成了十二日突破黃金鎮衛這一絕世天才大限,令流東等人由衷歡喜。

流東出言道:“真是巧得很。今年的晉升儀式,就在我們回到神社之後的第七天。錯過了今年,可要白白登上一年時間。恭喜你,大出風頭的機會來了。”

平湖隱脖子一伸,酸溜溜的道:“《稱時圖》麼?的確,是個大出風頭的機會。”

五大神社,皆有一種傳統。將本神社歷史上極具意義的片段,紀錄下來。大致相當於紫薇大世界中的“照影圖”。

只是此圖燒錄之法,卻要較照影圖繁複許多,在緊張複雜的鬥戰環境中,除非雙方列陣邀鬥,否則並不易加以紀錄。

作為神社光榮歷史的《稱時圖》,非戰時圖卷佔據更大部分。

其中最大頭,一是演法,二是典禮。

尤其是每年的晉升儀式,如果有看上去特別年少的人物參加,那是勢必要紀錄下來的——人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歸無咎眉頭一皺。

確實有些邪門——

就在方才,流東、小渾,平湖隱三人與他的交談,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腦海中徜徉的,先是北砂神社的風土人情,然後是接受錄功、晉升典禮;然後,照例每完成一個危險任務之後,就要空出一段時間好好休息,調養身心……當然,在此之前,要尋到幾位很少見的和自己關係甚佳的同伴,小酌一杯,以為慶賀。

三月之後,如果神社並不釋出新的指令,那麼自己要加緊完成修煉,爭取再度破境……

換言之,歸無咎似乎“深度沉浸”,完全進入了“末幽”的角色,似乎連自己心意一動,隨時可以提升葫中土品階一事,都忘卻了。

明明自己剛剛經受“強刺激”,發現了一界倒掛的道理,但是隻一不留神,這種清醒便再度退散了。

似乎只是夢境。

在做夢時異常清醒;但是若非專門紀錄下來,否則一旦忘卻,便是煙消雲散。

歸無咎在紫微大世界中,也是經歷了不知多少磨鍊的人物,早已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但是此時此刻,面對這詭異的“易忘”,還真有幾分沉重的壓力。

……

北砂神社的建築風格,相當奇特。

是在巨型山谷之中,建立的半開放式的窯洞。

其中作為一大勢力之核心的神社本殿,獨佔一座巨峰,暗牆之內,總共四面十六道門戶,暗藏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小間。正殿在中,偏殿在側,供社主生活、修習的內殿在後,頗有世俗王朝中宮觀之格局。

今日,是回返神社七日之後。

一年一度的晉升儀式。

儀式的舉辦地,是神社本殿中最大的殿宇——新月臺。

此殿是一個方形,加一個半圓形拼接而成。其中那半圓形的部分,外間一十二道三人合抱粗細、十餘丈高的巨大石柱,是為本殿之門面,雄闊異常。

前門完全開放,殿中景象一覽無餘。

殿中地面,是以特殊的“煉沙法”成就,光潔如玉,勝過青石遠甚。

從大殿門戶開始,左右成列,每隔三丈,便有兩個雄壯武士,佩戴面具,手持長戈站定。

外間彷彿校場的空地上,約莫有一萬三四千觀眾,興致勃勃,熙熙攘攘。

大殿內的角落,兩人手持一根竹竿,杆中中空,左右一陣晃動,然後將左目對準竹孔,仔細測量著什麼。

這便是《稱時圖》的手段。

歸無咎身畔,一個長髮披肩的青年人,身著白色寬袍,似乎有意無意的打量他。目光中的神色,倒是和數日之前的平湖隱,大同小異。

其中緣由,歸無咎略知一二。

此人名為“隼”,今年二十八歲,乃是這回晉升儀式中唯一一位晉升“鎮衛領”之人,本當獨攬容光。

但是自己殺出來之後,十二歲的黃金鎮衛,多半便要搶了他的風頭。

“靜!”

大殿穹頂,一聲威嚴巨響傳來。

“嗒。”

“嗒。”

“嗒。”

大殿之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一個女子獨自走上前來,身後並無一個侍者之屬,但是威嚴氣度,立刻震懾住整個殿宇,乃至殿外校場上的萬千觀眾。

歸無咎抬頭一看。

這女子姿容絕美,五官身量五一不諧,但是卻與既往所見、仙門中的女修迥異。

宛若坎肩一般的藍色裹身服,甚是精簡,長度及到大腿處一半。四肢有玉之潤,無玉之脆。一頭金髮披肩,赤腳穿一雙平底木屐,所以走路時傳出的響聲甚重。

此人身材,絕不若仙道中女修那般婀娜苗條。無論是肩膀、雙臂、腰身,大腿,若是再粗壯兩分,未免就有點虎背熊腰的既視感;但是止步於眼前分寸,卻是恰到好處。

當今五大神社社主,有兩位是由女人擔任。

殊神韻。

三十五歲。

北砂神社當代社主。

每年晉升典禮,都是由神社社主親自主持。

大殿側後方,有一人立刻上前,手中託著一隻木盤。

按照正常程式,此時社主說上幾句之後,便親自為晉升之人頒發“階徽”。

但是這一回,殊神韻卻似並不按常理出牌。

她一雙妙目中的瞳仁,遠看似乎微微泛黃,但是近觀卻又烏黑透亮,此時牢牢鎖定在歸無咎身上。

只見她越過了站在上首的“隼”,徑直來到歸無咎面前,淡然道:“末幽?”

聲音雖輕,卻有一種獨特的威嚴厚重。

歸無咎道:“正是。”

殊神韻毫不掩飾的仔細打量了歸無咎兩眼,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傳弟子。”

歸無咎一抬頭,定睛一望。

忽然一怔,似乎失神,又似乎是難以掩飾的震動、驚訝……

以歸無咎的定力,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能夠讓他驚訝的,自然不是驚訝於“收為弟子”這句話。

此時,他與殊神韻面目相距,不過尺許。

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驀然驚覺,這位北砂神社社主的長相,竟然神似一人……

一個近二三百年來一直沉寂深藏,直到近數載悟透玄關,才重新在腦海中浮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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