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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間,秦夢霖回返。
歸無咎自小界門戶處相迎。
但出人意料的是,秦夢霖並未及時將所得之寶取出,而是微一點頭,轉身遁入小界之中,往二人潛修的清池處去了。
歸無咎心中一動,與之相偕而行。
如今二人已有默契,將行之步驟,早已瞭然於胸。
果然,一刻鐘之後,二人閉了門戶,開啟禁制,在清池之中啟了“虛丹相合”之法。如此,秦夢霖這一回所歷之事,宛若歸無咎親力親為。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睜開雙目。
軒轅懷已至,並且與秦夢霖已有交手;甚而在與秦夢霖交手之前,他極有可能已與御孤乘、席樂榮等人試過手段。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驚人的訊息。
此戰之每一個細節,亦被歸無咎代入視角,反覆衡量揣摩。
此法用之於鬥戰經驗之互通,卻是歸、秦二人從未想到過的。非是二人智力疏失,而是兩人既往所歷之對手,並無一人有資格值得其這麼做。而當年與御孤乘、玉離子之戰,又恰好是兩人之共同經歷。
通曉原委之後,歸無咎抬首一望。
秦夢霖淡然一笑,道:“你我之間,一切盡在不言中。說出口來,反倒落了下乘。”
歸無咎嘆息一聲,又輕輕搖了搖頭。
自秦夢霖從陰陽道潛修後,這也是二人初次相聚。
縱橫當世,不弱於人,固然是甚高境界;但是到底比不上獨立潮頭,一枝獨秀。
陰陽道較之巫道而言,雖然各為大宗,源遠流長。但是在傳承的完整嚴密上,明顯勝過一頭。諸如夕弦神繡柱中氣運累積之藏,便是巫道所無。這一重事機,乃是秦夢霖著手修行之後才瞭然的,歸無咎也是今日才知曉。
若是無有歸無咎,秦夢霖定是用之壯大本身,更上層樓。但如今卻審時度勢,選擇了相對保守的一條路。
於大局策略固然相得,但也未嘗不是一種犧牲。
另外,有情法之道雖然擅破心劫,慧心直進。但是也要承擔相應的代價。
古今以來,許多資質不凡的修道之士,明知此法高妙,但是依然選擇逍遙獨行之路,固然是因為佳侶難得;但其中未必沒有另一重考量。行走此法,便不易無牽無掛無負累,悠遊自在。
如今歸無咎有真幻間本身像的手段為倚仗,可謂進退無礙。而秦夢霖煉成這一“宿命身”的手段,至少在同輩中的交手,可謂是守不失而有餘。哪怕以一敵二、敵三,亦可長久維持。
但為臂助,不為負累。這一抉擇,亦暗藏了這一用意在內。
至於軒轅懷的出現,歸無咎卻是淡然以對,非松非緊。
毫無疑問,無論是秦夢霖還是御孤乘、玉離子等人,都只是軒轅懷步入本土世界之後新入於耳的名字。其此行最初的目的,當是自己無疑。如今,其餘對手既已遍歷,那麼尋到門前來,似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莫要忘了,半始宗幾乎算是半個大世界的樞紐之地。
但是這一回,歸無咎所料偏偏未中。
一連三個月過去,軒轅懷音訊全無。一如當日得聞御孤乘將在詮道會上冒名挑戰一般,明明確信無疑之事,就陰差陽錯的沒了下文。
歸無咎修煉之餘,每隔數日,亦當與公寓楊妖王切磋合擊戰法。
又過月餘,詔書傳至,四位上尊相請。
歸無咎並未耽擱,立刻趕往開元界萬鏡池中。
遁入小界之後,辨明方位。近前一觀,所謂“四位上尊”,卻與歸無咎想象之中不同。
江離宗羋道尊、瓊石門乙道尊,固在此坐鎮。但太素門尊盧道尊,清涼山五壺道尊,卻並未出現在近前。
縹緲宗掌門東方晚晴,高居正座。
至於另外一人,卻是個生面孔。看著面貌頗為蒼老,身著一身墨袍,隱隱泛白。但他看著不起眼,但是與其餘三人氣機混同,未有不諧,卻明白無誤的說明了他的道行境界。
此人隱約間給歸無咎一種錯覺,似乎其一身道行,並非完滿之境。
但饒是如此,他氣機之從容和諧,亦僅此於東方晚晴,明顯較羋道尊、乙道尊有所超邁。當然,上境玄奧,歸無咎乃是以一種特殊的武斷方法揣度之。是否真實可靠,或有可堪商榷之處。
歸無咎只覺來人似有三分熟悉。仔細一想,腦海中驀然回憶起當年一樁舊事,不由心中一動。
這老者卻也不講什麼客套,只盯著歸無咎望了兩眼,連連頷首。
雖未出什麼稱許之言,但是其形容態度,卻已顯露無疑了。
旋即淡淡言道:“老朽只是個旁觀之人。諸位儘管自便。”
羋道尊點了點頭。
乙道尊出言道:“二次清濁玄象之爭,雙方皆是傾盡全力,與一次清濁玄象之爭時尚有三分試探之意大不相同。歷數可堪出陣之強援中,有相當比例都是你一力為之,功莫大焉。”
羋道尊道:“西土慕高遠,與你交手之後,道行進境幾乎一日千里。如今縱陸乘文與之交手,不出真正手段,亦難以在一時半刻之間急切將其拿下。更不必說姜敏儀、山城弘二人。縱與幾位嫡傳相較,亦不落下風,甚至猶有過之。”
歸無咎心中一動,乙道尊口中新入陣之人,是“有相當比例”出於他手,而非全部。
莫非除卻西土、武道兩撥人外,本方尚有強援?
乙道尊察言觀色,自然知曉歸無咎所想。便笑言道:“秘密接洽已久,直到今日方才定了下來。是以你並不知曉。獬豸一族;融天一族;乃至與赤魅族大有關聯的雲章一族,已入我方陣中矣。”
“羽融一族,亦出了兩位清修深藏已久的出色人物。”
歸無咎聞之,只微一點頭,道:“如來如此。”
獬豸一族位數八正,與孔雀一族齊名;而融天一族乃是十二流品之一;至於雲章一族,雖然未入品階,但是距離十二流品之差距並不甚遠。
但歸無咎與謝繆、雲均昊等人有過一面之緣。知曉其等族門之內,並無能夠入選三十六子圖的人物。
以大勢力的底蘊而言,諸如獬豸一族加盟,固然是一件極大增加我方實力的大事,少不得將來歸無咎也要親自拜會其族中的族主、妖王一流。但是僅就目前而言,這幾家勢力於戰局影響,終究有限。
羋道尊正色道:“一十八界勝負,以每一陣至多出陣三人計,預備出戰之人,至少也得五十四人。雖然實際出陣之人選未必能夠如此之多,但是總要備下此數方可。這幾家之嫡傳,亦可謂相當出色了。”
這其中玄機,羋道尊雖然不曾明言,但是歸無咎已大致摸準其脈搏。大約能夠接下荀申、陸乘文幾手不落敗相之人,皆有入陣資格。前趟出陣的清微宗冷化等人,自然也在備選之列。以這個標準來看,謝繆、雲均昊等人,自然不可小覷。
乙道尊忽道:“上回並未出陣的新添戰力,騰驚亦可算上一份。”
說完便一轉身,看了那墨袍老者一眼。
老者微微搖頭,只簡言道:“他還差了一些。”
其實騰蛇一族早已不存,單單以騰驚一人之修為,卻是當不得乙道尊單獨將其拎出來提一嘴。之所以如此做,自然與身旁之人有關。
如此一來,這老者在歸無咎心中,原本只是八分疑似的身份,也確認無疑了。
如此家底盡數抖落出來,倒也可說一聲“兵強馬壯”。
說到此處,羋道尊笑言道:“歸無咎,依你之見,二次清濁玄象之爭,可稱穩操勝券否?”
歸無咎眉頭一皺。
方才這些新聚戰力,固然了得。但是若說真正決勝,己方陣營還是在主界之爭的把握更大。
若主界之爭能夠分出勝負,那的確可以說“穩操勝券”。
但是較之上回而言,主界氣機有變,當中爭鬥只是“較易”分出勝負。若依舊差一口氣,以至於我方雖然實力佔優,但未能開花結果。鬥戰雖然勝了,但是應得之物卻未能入手,那麼勝負之數,依舊大有懸念。
畢竟,聖教一方在輔界之爭的陣容,比之前回可不知強上了多少。
此時,一直沉默不言的東方晚晴,忽然開口了:
“有幹必有枝,有主必有從。據說彼方與御孤乘相若的頂尖人物,足有四人之多。既然如此,其餘二三流的援手,又豈能少了?若是主界之爭不易分出勝負,十八輔界之爭,我方勝算未必能超得過五成。”
這個判斷,可謂相當保守。
東方晚晴望了歸無咎一眼,悠悠道:“六十至八十年一輪轉。我親臨此地,也有相當年數了。”
歸無咎立刻抬頭。
六十至八十年議論轉,這是說的三生陰陽洞天開啟的時間。
果然,東方晚晴聲音雖然溫和,但卻清越有力:“此戰事關兩家氣運,不容有失。你與清綺能夠參戰,別人自然也能。歸無咎,說起來,你在越衡宗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宗門內這一輩中的出色人物,卻大都是你的舊識。”
東方晚晴忽然一笑,道:“當年你也不過二十餘歲上下,將將入道而已。彈指二三百載,可曾思念故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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