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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默運,閉關已有一十二日。
直至今日黃昏時分,歸無咎終是緩緩睜開雙目,淡然一笑。
終是水落石出了。
對於修道人而言,一十二日自算不得什麼。但是他體悟幽玄,宛若抽絲剝繭一般細細追尋,卻別有一番自在妙境。
此番閉關,非是為了別事。他索性利用秦秦修養調息的這一段時間,訪求“歸墟”真靈的因果。
誠然。道緣再高之輩,也並非全知全能。否則豈不是區區元嬰境界,便有媲美道境大能的神通?但對於事關自身命運的關鍵之物、關鍵之人,所感自然是大差不差的。
自家所有的天祭器真寶,自然位在其列。
除非是謎面未破;否則只消認清根由,漸次推演,絕無不終之理。
便如武道的第一嫡傳席樂榮。當他未知這方天地之奧秘時,身處武域之中,的確懵懵懂懂;但是有朝一日,當他明瞭天地本相,那麼循著心緣指引,自然能夠尋得進入紫微大世界的方法,決不至於鬧出困而不得出的笑話。
“知道”之前,“知道”之後,判若兩人矣。
法寶“歸墟”,與其道理相同。
半憑推演,半憑直覺,歸無咎已然“看清”,此寶所缺失的那一部,與自己有著一道朦朧間隔,儼然山河變色,非復一界。
但是這種間隔,又不若大世界與真武域的隔膜那般霸道徹底,而是介乎於有無之間。如此推算,竟似是藏身於一處小界之中。待時機合適,定要將其尋來。
“走罷。”
歸無咎心中默唸的這兩個字,卻是對秦秦所言。
一言既出,歸無咎已長身而起,出了小界之外,尋孤邑上真而去了。
兜兜轉轉,來到半始宗後山。止觀殿中,孤邑上真果然已備下茶水,等候已久。
雙方各自敘話,待孤邑上真問明來意,歸無咎才笑言道:“非為別事,正是欲與上真試手拆招,明瞭一門手段之功行度數。”
孤邑上真聞言愕然。
歸無咎略一思忖,撇開武道機緣的前後因果不提。但將“武域輪迴天”巧合真寶、引動真靈之力,前後凡一十二個時辰等事關鬥戰之功的要素,都毫無保留的與孤邑上真一一言說了。
孤邑上真聞言,怔然良久。
使些非常手段,又或者天資道術實在驚人。金丹境勝過元嬰境,元嬰境勝過化神境,化神境勝過步虛境……斷難使人動容。但是天玄之境、近道大關……莫非這就是在大變之世因運而生的人傑,所收穫的機緣麼?
只消這一門手段尚未用盡,那歸無咎與自己等人,那就不是考慮到將來潛力之後的“遙尊其位”,而是現在便能等量齊觀了。
收拾心意,孤邑上真肅然道:“如此鬥法,不如去‘後天境’中一試。吾在此間只是閉關清修而已,並無經營。倒是一處上善的鬥法場所。”
所謂“後天境”,是半始宗後山處另外開闢的一處小界。較歸無咎、秦夢霖所立洞府的雲天小界,層次規模,皆遜色許多。
諸如聞品上真這般不大理事之人,任由其安居殿中,倒也無妨;但隱宗既然另遣精銳人物輪流駐蹕,自然要將其修持中的需求一併考慮進去。功行到了孤邑上真這一步,修行中的破證成立著實不少,自然需要一處不擾旁人的密地。
其實孤邑上真之所以將鬥戰場所擇於小界之中,還是隱隱擔憂歸無咎未必能完美掌控上境之力。若萬一失了分寸,未免駭人耳目。
歸無咎對此心知肚明,自然含笑應下。
須臾之間,待二人引動門戶,已遁入這“後天境”的小界之中。
氣息一轉之後,歸無咎抬首一望。
此間果然甚是荒涼,除卻一座宛若巨大隕石一般的浮空孤島,便冷冷清清,再無一物了。
一來是由於諸上真貴於簡約,不煩興作;二來此地既然是諸真輪值,若是一人大興土木,經營過重,後來之人趣味不同,也未必適應;若是改換面貌,又平白多事。於是索性便無為以待之。
二人相對一禮。
歸無咎將“武域輪迴天”取出。
心意一引,一片荒涼之中,已有一盞孤燈常明。
此寶現世的一瞬,歸無咎與孤邑上真都是微感動容。
在歸無咎將“武域輪迴天”點亮之時,這一盞燈燭,好似瞬間脫離了他的掌控,陡然間“變小”了三分之一。
可是歸無咎心中明亮,其實此物並非真正“變小”了。
凡所見之物,距己近則大;距己遠則小。與其說這一盞燈燭是“變小”了,倒不若說是“變遠”了。更奇的是,無論是從前後左右上下任何一個維度去觀察,此燈燭皆“變小”了,無限渺遠,觸手難及。
孤邑上真與歸無咎對視一眼,然後隨手引一道青雷,朝著“武域輪迴天”擊去。
這一雷法奔走如電,明明是朝著那寶物打去。但是定睛一看時,卻見其在靠近燈燭數尺之方位擦身而過;雖只是相距半尺,但卻似天人之隔,永難相交。
歸無咎心中暗暗點頭。
事先他便考慮過,交戰之際時,敵方是否有可能透過直接擊破此寶來破局。如今驗證,創制此寶的武域大能,顯然早有防備,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燈燭中焰形穩定之後,二人心中立刻感到,這一方小天地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名之力充盈擴散,瀰漫無極,改換日月新顏。同一時間,在歸無咎的正前方、左後方、右後方三個方向,相距二三丈處,卻無端出現三瓣透明的花瓣,約莫尺許長短,圍繞著歸無咎緩緩轉動,並愈收愈緊。
乍一望去,歸無咎還道只要借用此法鬥寶,皆會出現如此異景。
但是秦秦真靈之身,與他廓然相合的一瞬,歸無咎才知其非。
透過秦秦的神意傳遞可知。
其實這三枚花瓣,是一種銜接守護之法。這一盞明燈的改天換地之功,須得略微等候十餘息,令其漸次“燃燒”,方能擴充套件充盈,提供足堪施展手腳的空間。
在這段時間,這三瓣與燈火相反相成。
那燈火之力,是逐漸擴張瀰漫;而這三葉花瓣,卻是逐漸收縮聚攏。當這三葉花瓣完全映入歸無咎身軀之時,亦是燈燭“燃燒”充分之時。當此時,防禦之功消散,而寶主卻獲得完整的近道戰力。雙方無縫交接,自然轉換。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三葉花瓣,亦是此寶“預熱”功成的刻度。
一十二息之後,歸無咎已感到和秦秦諧歸一體。心意引動之下,五行神通漸次變化,應手而成。須臾之間,已見一道靜若虹霓、動若水蛇的氣機,繚繞於手臂之間。
一旦施展,熟極而流,與當日在真幻間中,並無絲毫不同。
孤邑上真面色一凝。
他原本心中頗有矛盾。
為了穩妥起見,他之手段,似乎應當循序漸進,漸次加深。畢竟歸無咎之戰法,古今未見,無有任何經驗可言。若是一個不慎,傷了歸無咎,那便不美。
但是歸無咎已將“一十二個”時辰的道理與他講明。動用此法的每一息都甚為珍貴,將之用於演練,本已甚是奢侈。如此說來,似乎當一出手便全力以赴才是。
這時孤邑上真見歸無咎運使手段熟極而流,立刻決意——採取第二種策略。
卻見他背後慶雲一起,玄象高漲。一探手,採擷雲氣宛若棉絮,匯聚掌心之內,幾有一界坍塌之象。
顯然這也是一門非同小可的神通。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下一刻便是正面碰撞的緊要關口,歸無咎、孤邑上真,忽的皆猛然一抬頭——
二人先是一怔;然後不約而同地側首相望,看向那似乎渺遠已極的寶物“武域輪迴天”。
兩人都甚有默契,各自收了神通,緩步上前,仔細端詳。
兩雙銳目,須臾不離的凝視著燈罩之中的明燭。
這一番凝視,延續了足足一刻鐘之久。
這本當是絕大的浪費;但奇怪的是,二人都似乎安之若素,尤其歸無咎面上,哪有一點肉疼之色。
一刻鐘之後,二人皆已明瞭因果。
孤邑上真嘆道:“道友福緣,不可思議。”
歸無咎卻臉色一正,對著孤邑上真一拜,道:“若非上真提議在這‘後天境’中比試,這一樁機密,或許到了十二時辰用盡時,也未必能夠發覺。這一樁功德,歸無咎記下了。”
孤邑上真側身避過,擺手道:“此乃道友自家機緣,與某無關。”
原來,就在戰局一觸即發的那一瞬間,歸無咎與孤邑上真二人,皆是聽聞這方天地中,傳來極細微的一聲清響。然後轉首一望,卻見秘寶“武域輪迴天”之中的那一株本來躍動不止火苗,卻忽然靜止,像是一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又像是凡俗間孩童喜食的棒棒糖。
細察之下,二人皆敏銳的看穿一事——
在這莫名的聲、形變化之後,這一枚明燭雖然依舊在燃燒之中,但是其消耗之速度,幾乎小到不可思議;大致估算,只有初燃之時的千分之一。
其中道理,其實也不難想通。
若是在大界之中,這一枚明燭燃燒無止,時時與外間氣機相抗相融,便只得一十二個時辰之功;但若身處小界之內,一旦界中氣機皆已換過,此寶卻會以極小的代價,維持住燃燒的形態。
孤邑上真肅然道:“既無時辰之限。若你戰力不遜於本人。可稟明上真,將孔雀一族威服王與西土一位上真請來,與你作長久試煉。定能徹底發掘潛力,匯通戰法,不在真正的近道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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