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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聲音雖然平和,但卻誘惑力十足:“真武域雖然閉界自守,遠不若異域廣大。但正因彼此隔絕之故,孕育演化,倒也能夠生出一些他處所無有的異寶來。況且那物與道途成立息息相關。姑且誇口一句,此物之價值,就算是異域中道境大能見之,也未必不會動心。”

歸無咎聞之,從容一笑道:“既然珍貴如此。為何不直接賜予姜道友、席道友等人,倒捨得贈予我這外人?再者說,以元尊大人的修為,隨意使些手段,護持之功也遠遠勝過在下了。”

少年連連搖首,又一聲輕嘆,道:“豈不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彼之砒霜,我之良藥也。也不必瞞你。所謂所贈之物價值極高,正是針對你這異域之人而言;對於本來便專修武道者,此物並無大用。”

“所以你也不必用心過甚,以為擔下甚深因果;說穿了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

“至於本人親為護法……近道之下,其餘人尚好說;只是吾若使神通手段穿渡異域,若被有心之人覺察,卻可藉此推演真武之域斷界秘術的因果玄奧,從而增加不可測度的隱患。某自然也會留下從權之法;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歸無咎暗暗思忖。

以他此時身上的底蘊,並非隨意一點好處便可誘惑。只是若成立約定,不止是得以獲取些許好處而已,更是一種立場和態度的表達。

所以此事應當應之。

至於所言好處,歸無咎倒是並未太過在意。

依元尊所言,所贈之物價值甚高;故而他未必現在就將其交於自己。若是至姜敏儀成道之後方才兌現,對於那時的自己而言,再如何珍貴的秘寶,也不至於太放在心上了。

考慮清楚之後,當即應道:“既然如此,我接下了。”

少年似乎看透了歸無咎之心意,忽拊掌笑道:“分量再重的寶物,若未得其時,又有何益?”

將掌中“武仙印”又舉高了三分,少年竟露出一個狡黠神色,道:“這白虎武魂凝形每長大一倍,你便能得一件好處,前後凡三次結清。待她到了近道境圓滿時,自能夠遁入真武域中的一處秘地,尋求破境之機。到了那時,予你的饋贈便全部兌現了。”

如此交易法門,在少年口中侃侃而談,卻並不教人覺得市儈,反而十分有趣。

歸無咎心意一動。毫無徵兆的伸手一捉? 拿住驟然浮空的一枚鉤形掛飾。

此物? 便是相約之憑藉了。

少年嘆道:“接下來二三件事,不如從速一併辦了。”

卻見他左臂一拂? 衣袖上忽地浮現出六枚六葉小花,迎空一卷? 便從樓閣門戶之中鑽出。恍惚間一望,星光燦燦,已與群星同列。

約十餘息後,六道宛若流星一般的光華分別尋定了方位,猛然一墜!

其中最近的一座,赫然便在這津甸洲邯平城的正中央。觀其形跡,是一座十二丈高的五稜石柱,其上文字繁密? 又工整有序。

姜敏儀心中一動。

雖然相距甚遠,看不清石柱之上所書文字;但她心頭莫名傳來一種曠達擴張之意——似乎她親手種植了許多琪花瑤草,清馨奇絕,但一直困於密園之中,嗅味不得勾連於外;此時門戶突然洞開,無限馨香一舉迎門而出,透出十里百里,人人為醉。

連帶著自己心中? 亦歡悅之極。

弘法佈道,宛若贈人香草。

以此特殊的心兆為憑,姜敏儀如何不知。那石柱之上所書,正是她入界時忍不住口述的“二轉之文”。

武道之於歸無咎、姜敏儀二人,分量有所不同。

對於歸無咎而言,這只是他隨意採擷的諸道機緣中之一種;但對於姜敏儀來說,這卻是她發揮最大潛力的根本道途之所在,何其沉重。

輕重差別,不言自明。

但是這“沉重”是和歸無咎對比而言。與那些土生土長的武域諸修相較,無論血脈出身,還是對這一方界域的維繫、沉浸與感悟,姜敏儀卻是稍稍“隔”了一層;不若六氏土著之呼吸相通、水乳交融。

但就是現在,隨著上書二轉之文的石柱立地生根,扎入武域六城。姜敏儀驀然察覺,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隔膜已然煙消雲散。自己與武道之間唇齒相依、榮辱與共的關聯,再難被打破。

在高塔第二重的樵愚、鄒陽、蒲茂林、時力辛、子元吉、淳于堅白等六位日耀武君,皆是心中一震。

這六人身為一氏之首座,各自皆有秘法、秘寶與本族治下取得聯絡。立刻都已探明,各自界域中的“第一城”,皆立下了一座相似的石碑。

此事做完之後,少年遙遙一望,似乎甚是滿意。

少年又道:“這倒也是一門奇法……新立一道,肇始之人,所承之器不能差了。武道雖不以外物為能,但物性天成,合於妙道者,又豈在少數?”

言畢,少年攤開手掌。有七八外物環成一圈,在其掌心浮動。

歸無咎、姜敏儀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毫無疑問,姜敏儀,當是歸無咎之後,第二位走上“武魂真寶之道”之人;也是第一位踐行此道的武道修者。

武魂真寶之道,和仙門中的本命法寶一道相比,有一樁好處。那就是不必定要拘於結丹的一瞬,著手凝練。只消武魂成形,早些晚些,並無大礙。

姜敏儀的本命法寶胚胎,自然不可輕忽。

如全珠、魂珠這一層次的存在,固然可遇而不可求;但以姜敏儀今日的地位,窮搜盡羅武道上下,尋到那最合適之物,也是當然之義。

此事原本是料理諸事之後、離別之前,再仔細甄選;沒想到並不需要姜敏儀開口,元尊竟將其主動提了上來。

以元尊之眼力初作篩選,自然勝過自己去大海撈針。

歸無咎凝神一望,品鑑元尊備選之物。

大凡最上乘的寶材,形貌大都歸於質樸,非圓即方;物性亦異常純粹,精煉唯一。

觀元尊所取出來的這七八件寶材,固然得了“純粹”二字。但形貌就不敢恭維了,個個奇形怪狀,宛若頑童捏成的泥塑一般。想來這是武道中獨特的底蘊和和特色。

不多時,歸無咎便大致看出。這七八件寶材,件件都有九品寶胎之資。其中五六件或與“合德清襄玉璧”大致相若;另外三四件,似乎還尤有勝過。

歸無咎心中暗暗點頭。和整個紫微大世界、抑或九宗仙道文明相較,武道固然已屬式微;但若是拿完整的一條道法傳承去和區區一家宗門相比,那體量上自然勝過不止一籌。

反覆比對之後,歸無咎已然看清,諸件寶材之中,品質最高的當是一枚如錐似釘的黑石,只是未明氣根腳。

姜敏儀似乎與歸無咎意見相似,同樣中意於此物。

此石之品階,別的不敢說,紫微大世界中,西土二十二宗,絕無一家能夠拿出如此等階的寶物。

但就在姜敏儀正要下手去取時,手臂卻突然一顫。

然後她面上明顯浮起一絲驚詫,旋即皓腕一轉,果斷的挪在另外一物上。

那物通體銀色,彷彿汁液,其形流變而無定則;乍一望去,似乎與水銀相似;但是一旦以手觸之,此物又十分堅凝,與汞性大不相同。

不過這物樣貌雖奇,純以品階高下而論,在這八九間寶材之中,卻算不得太出色。

姜敏儀觸及此物之時,歸無咎只感全珠之中,似乎傳來一陣悸動;似乎是秦秦所引,好似一種極高明的傳渡神意之法。

同一時間,姜敏儀胸腹間隱見一團虛玄之際的白霧若隱若現,彷彿共鳴,盤旋三匝,又立刻散去。

歸無咎心中立刻明悟。

並且他有一種感覺,這一前一後的兩度奇妙變化,就算是元尊這位道境大能,也並未看透玄機。

姜敏儀果斷的道:“便是此物了。”

言語間長袖一捲,已經毫不猶豫地將此物收起。

選擇寶物,並非是品階愈高愈好,亦講究契合二字。

之所以選定這件半似汞、半似銀的奇物,非是姜敏儀本意,而是另外一人的抉擇。

在真幻間之中,十二真靈之宅室,本是各宗大印。但一俟遁出本界,那大印重新顯化為武道龍符,回覆本相之後,卻不能成為真靈居所。因此,除卻歸無咎憑藉全珠真寶將秦秦完好帶走外,其餘如蘇菜菜、柯餅餅等真靈,並不能隨原主出界。

但是若印主與真靈有“明悟本名”之緣,那麼彼此間聯絡便尚未斷絕。

真靈本體,依舊在真幻間世界處於沉睡之中;而冥冥中一種陰靈虛影,卻能隨本主遁出界外,作為一道引子。

在千載之內,若是能煉成真寶,便能將真靈引渡回來;若是不能,這一道維繫之力,便會逐漸散去。

無論是從前九宗仙門中人,還是武道走上第二條路的後學之輩,皆是先成真寶,再蘊養出真靈;而與真幻間十二真靈建立聯絡者,藉此機緣,卻顛倒過來——真靈早虛位以待,而法寶卻尚未成就。

所以這真寶之鍛鍊,逆推溯回,倒有些削足適履之意。

姜敏儀抉擇了這件奇物,正是因為冥冥中感到蘇菜菜對於此物,甚是滿意。

元尊雖不曾感受到秦秦和蘇菜菜的存在,但是他畢竟是道境大能,心通微玄,自然能夠判斷出來,姜敏儀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

事實上,此物在元尊取出的七八件寶物中,層次本來最低,他原本並不欲將此取出。但事到臨頭時臨機一動,才改變了主意。現在此物果然被姜敏儀選中。單從這一點上,便可見緣法之微妙。

兩件要事都妥當安排,少年展顏一笑,道:“我固知你二人並無在此久留之心。還有最後一事安置妥當,汝等便可返回異域中闖蕩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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