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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儀、蘇菜菜。

身份神秘莫測的天外來客驚幻。

雙方凌空直上,立開架勢;一步兩步踏出,相距在千里至數萬裡之間浮動。凡夫俗子,莫能辨其遠近。

得此觀戰機會,歸無咎自不會怠慢,當即將秦秦喚醒,一同切磋琢磨。

既然非是正式交手,姜敏儀也無甚壓力。只感自家神完氣足、便毫不猶豫的一擊凌空擊出。

蘇菜菜緊隨其後,精氣抽調一空,黃芒五重,土石微塵粒粒翻轉,卻是在輔之以恰到好處的一門土行神通。

兩人前後相繼,暗藏韻律。

歸無咎見之暗贊。倘若說席樂榮當初予人的觀感,是一個登臨絕頂之人,穿著一件未必合身的重甲;而今日的姜敏儀,便做到了真正大勢加身,顯微無間。己身與附庸之間、再沒有任何縫隙。

無論攻守兩端,戰力倍增,皆是當然之義。

驚幻面色不變,隨意還手一擊。

下一瞬,在二人中心的位置,那一處空間忽地一陣扭曲,一陣晦暗;似乎湧來一片極為矛盾的感覺,旋即留下一大片彷彿灰霧的存在,灰敗頹唐,瀰漫三千里方圓。

中天染霜,矚目之極。

歸無咎見之,深感詫異。

驚幻所用,是再純粹不過的武道法門。

武道之法,雙方出手並不隔空相交,無論相隔千里萬里,皆是宛若當面接觸,肌膚相合。唯有雙方交手實在過於繁密,空間支撐不住,才會呈現如此異象。

但是眼前景象,顯然非是驚幻戰力太強,單單一擊之力,便抵得上千萬擊。

事實上,以歸無咎之眼力,一眼可以辨明。驚幻所展現的戰力,實實在在便是近道境的最巔峰,與姜敏儀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

可是武道的鐵則偏偏就打破了。

二人的交手,宛若仙道之中的丹氣、法力? 凌空相擊? 遙遙相抵。

平分秋色。

另有一件稀罕事。示現於外的景象? 似乎僅僅是姜敏儀與驚幻二人間的交手。蘇菜菜的神通道術,本已化作五彩虹光,流石星雨。待擊至半空,卻如同點墨投於瀚海,十分詭異的消失了。

既要交手,便是一以貫之。第一擊餘音未落,第二擊接踵而至!

“中天染銀霜”之象,如約再現。

只有一點不同。這一擊雙方出手之時,直線相距四萬裡。歸無咎以目力測之? 那點染霜天的一“點”,出現在距離姜敏儀一萬九千三百里上下。換言之,雙方真力相抵之處,已朝著姜敏儀的方向稍稍挪動了些許。

從某種意義上說? 這是驚幻佔據了上風。

姜敏儀閉目凝神? 同時溝通蘇菜菜,瞬間心意相合? 面上泛起一抹清輝,彷彿月華籠罩。

三息之後,睜開雙目,第三擊同時出手!

雖然每一擊皆號稱“全力以赴”,但是這一擊,依舊和前兩手有所不同。

意氣精神,無不圓滿。

大圓滿!

萬事開頭難。姜敏儀在與席樂榮交手之時,一步臻至前所未有的傾心投入狀態。怯勇剛柔施守之間,相生相合,愜意自在。

這是極為寶貴的經歷,就算是歸無咎,也只有當初第一次越境界和荀申交手的經驗,才堪與之相比。哪怕是後來與阮文琴、御孤乘的陰陽洞天鬥戰,也是相對從容的。

如今經歷了二十載時間,她已經將這一道心意蘊養出來;欲要施展時,隨時可以動用。

見到這毫無保留的一擊,驚幻眸中一亮,顯是十分讚許。

他身軀雖然依舊極閒適、隨意,但是那不經意的把身一晃,同樣晉入那種奇妙的“感物動人”之境。

回擊!

第三擊交手,氣力相交,相距於姜敏儀,又接近了些許。

歸無咎目光一斂,若有所思。

神態輕鬆之餘,又十分投入;好似在考慮什麼極為難解的問題。

姜敏儀的表現,其實較歸無咎想象為好。若是維持如此形勢,雖然百千擊後她必然落敗。但是也並非全無一戰之力,已經大大領先於上一個紀元李秀實的實戰表現。

但是歸無咎關心的另一件事——

這雙方都全力以赴的第三擊,歸無咎終於看清了驚幻的極限!

無論是作為日曜武君所影響的界域大小,還是每一擊的絕對力量,和負荷一界之力的姜敏儀,可謂完全相等,並未超過一絲一毫。

可是一擊之下,他偏偏就能佔據上風。

這是超越了歸無咎既往知見的神秘存在。

這……就是李秀實口中的“勢”嗎?

此時,親臨戰場的姜敏儀卻是另外一種感受。

與席樂榮交手,姜敏儀一對一是略遜一籌;但是加上蘇菜菜和柯餅餅,以二對二,她卻可佔些便宜。

無它,這是與歸無咎長久試煉所得,對於印主與真靈的正反配合,別有心得。

歸無咎的判斷,姜敏儀同樣明察秋毫。僅從這三擊交手來看,她的表現的確較上一個紀元的那位天才更好;或者說,若是現在承載一界氣運的勝者是席樂榮,他與柯餅餅來與驚幻交手,局面勢必還不如自己。

這並不意味著姜敏儀較李秀實、席樂榮更強。

這是因為……她與蘇菜菜的配合,更透徹無隙,蘇菜菜,可以為姜敏儀承擔得更多!

蘇菜菜並非無所作為。

她的所有攻擊,有形無形,斑斕永珍,看似都中道消散、歸諸於虛空;但其唯有姜敏儀能切實感受到,蘇菜菜是在看不見的虛處,為姜敏儀化解了壓力。

每一擊交手,姜敏儀都承載著莫名的壓力,似乎敵之道行,二倍於己。

這種壓力,第一擊時還甚是朦朧;但是二三擊後,卻逐漸清晰。

似乎驚幻的身軀之中,似乎同樣負載著一界大勢加身;似乎同樣有一個類似於“蘇菜菜”的真靈,與他聯手對敵。

並且,那兩人的配合,幾乎到了不分彼此、玄妙莫測的境界。驚幻看似最正宗的武道手段,其實已經與另一種神秘的力量,水乳交融!

所以,可以呈現出凌空外擊之象,幾乎打破了仙道武道之間的壁壘。

蘇菜菜與姜敏儀聯手,方能將驚幻這二相合一的異力後勁化去。但任憑蘇菜菜如何努力,也無法消解十成。

這就是姜敏儀漸漸落於下風的原因。

又如例交手數十擊,見勝負走向已然明朗,驚幻驀然停手,道一聲:“止。”

身形一晃,二人極有默契的靠攏一處,似乎剛才真的只是極為輕鬆寫意的切磋而已。

幾乎同時,歸無咎也遁至近前。

驚幻笑道:“若要勝你,須得千擊之後。你的表現不錯。只是,這些終究只是借用了從權之法,算不得正經用途。”

姜敏儀道:“的確如此。”

同時卻默默傳音,對歸無咎訴說此戰之感悟。

蘇菜菜似乎有些疲倦,身形一晃,便往印中遁去。

見歸無咎低首沉吟,驚幻笑道:“你莫不要也來試上一試?”

歸無咎尚未出言,但秦秦見蘇菜菜出戰無功,反而自身極損精神,心中已是怯了。連忙小手亂晃,道:“要戰你自己與他一戰,不干我事。”

話音未落,已是身化遁光,藏入雲峒大印之中。

歸無咎見之啞然。

結合姜敏儀的經驗,和他自己的一貫猜測。歸無咎已能夠斷定,奧妙就在和真靈聯手對敵上。秦秦不願出戰,就算自己見獵心喜鬥上一場,也並無實質的意義。

只得搖首道:“罷了。”

驚幻也不為己甚,道:“既如此,不戰也罷。噫……且去揭曉謎底的地方等候。反正……也不需要太長時間了。”

不等歸無咎二人回答,踏步青虹,已身在萬里之外。

歸無咎、姜敏儀對視一眼,旋即跟上。

數日之後,三人落腳之地,上玄宮。

驚幻本是個極接地氣的秉性。這時卻面容一肅,沉默寡言起來,只抬首深望了那磅礴壯觀的三道龍捲一眼,便盤膝坐下。

歸無咎淡然一笑,同樣在海邊孤峰之上尋得一方石臺,環身落定。

眼下再想去做任何臨陣磨刀的勾當,皆註定是無用功而已;成與不成,有緣無緣;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還是立法完法歸於一身。不需要太長時間,就能見分曉。

既然秦秦不願與他聯手試演,歸無咎也不必強人所難。

姜敏儀同樣在十餘里外尋得一峰,靜坐調息。

靜功數十日,不過是白駒過隙。

……

三十六日之後的午時,忽地日夜顛倒,海浪狂飆;那三道龍捲,驀然膨脹到極致,然後合二為一,化作一條游龍,遁於九天之上!

整個結界,亦隨之轟然崩碎!

漆黑之中,雷聲陣陣,明明一望無際的海上,卻生出念念迴響。

這是震盪一界之迴響。

以一界為斗室,非有大機緣降世,無有此等異象。

歸無咎、姜敏儀,同時心中一跳——是時候了!

此念方生時,一道刺目金光,慢悠悠的移動至近前。

這是一個窈窕人形,嫋娜娉婷。

歸無咎的四弟子,甄蕊。

此時,她身形若虛若實,金光萬丈,射衝鬥牛,全然不類真人,卻又生動之極。

她原本步履甚慢,卻忽然漸漸加快,直至小步快跑。手中還捧著一枚玉簡,高聲道:“恩師,弟子不辱使命!”

粉面殷紅,明儼動人。

歸無咎伸手去接那玉簡。

但就在歸無咎手指與那玉簡接觸的一瞬,甄蕊身形,忽地化作流光亂屑,潰散漂流。然後迎風一卷,同樣歸於九天之上。

歸無咎一步遁出數百里,卻見原本那結界的最中心位置,忽地多出一座小島,島上青碑三座,質樸無華。高九十九丈,其上尺許大小的文字密密麻麻,敷衍成三道雄文。

鍾業、冉逸之,果然再未尋見。

但歸無咎並不需要閱覽碑文。或許是方才以手接觸玉簡的緣故。此時腦海之中,自然多出一部神妙法訣;以及許多武道中的掌故秘辛。

驚幻略覽一遍碑文,面上泛起難以抑制的喜色,慨嘆道:“果真是成了!”

好似他心中已有“腹稿”,見此碑文,只是在校對驗證一般。

姜敏儀粗略望了兩眼之後,不由面色微變。

少傾,驚幻忽地轉過身來,對著歸無咎嘆息一聲,言道:“如今真幻間之局的因果奧秘,你都已經一覽無遺了。果然沒有意外。此法若要成就,鍛鍊至足以擊敗本人的程度,至少需要千年水磨功夫。”

“而我在此界之中,至多隻得逗留三載而已。”

“實在是遺憾。”

說到此處,驚幻已將那精巧銅壺再度取出:“來一口吧;這是你應得的。”

歸無咎卻並未伸手去接,目中精芒一閃,臉上也不見絲毫失落,鎮定道:“不忙。”

驚幻為之一怔。

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是驚幻相信不會看錯人。以歸無咎得氣度心境,自然不至於逃避失敗。

心中也不由多出一絲好奇,莫非他還有回春妙手?

一刻鐘之後,歸無咎將這一篇經典前前後後都梳理清楚,確認自己所料無礙,謀算完全可行。

這才高聲出言道:“秦秦,出來。”

清光一閃,秦秦往歸無咎肩頭一立。

不過,他見到驚幻在一旁,還道歸無咎要勉強要他出戰,不由地一臉抗拒之色。

歸無咎心知其意,笑言道:“不是要你比試。”

秦秦精神略漲,連忙答道:“那就好。除了比試之外,做其它事,都不在話下。”

話一出口,秦秦一掩口,眼珠一轉,似乎嫌自己話說得滿了。

歸無咎呵呵笑道:“何必如此大的戒心?不是大事,給你換一處居所而已。”

秦秦撓了撓耳朵,懵然不解。

驚幻聞言,卻猛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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