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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擊之下,威能如此恢弘,歸無咎心中也甚是滿意。
不過再定睛一望,那蔓延無際的土黃色大盾,未過數息功夫,便快速彌合起來。
歸無咎雙目一凝。
說來也是尚明博等人弄巧成拙。以他如今修為之精湛,在呂江下來試探交涉的那一瞬,歸無咎便感受到了此人身上攜帶了類似“玄音法螺”一流的寶物。
捕捉到冥冥中的一線聯絡之後,歸無咎立刻鎖定到了尚明博、農尹名、連綸三人之方位,正在大盾之內、浮空數十里上的錦帕圖卷之中。
歸無咎之所以心念一轉,由歡喜轉為凝肅,並非是因為護宗大陣快速彌合了。
這只是表面現象。
真正的原因在於,歸無咎神思默運,體天地之流變,三才之精微,能夠模擬到尚、農、連三人的真實感受。
在剛剛自己重拳出擊的那一瞬,三人其實安之若素,連身形也未有一絲動搖。
這就說明剛剛自己出手的威力,並不若表面看上去那樣出色。
歸無咎又踏出一步。
第二擊!
第三擊!
第四擊!
……
若依舊是添油戰術,那未免格局太小了。歸無咎並未吝嗇法力,一口氣十二連擊,每一擊皆如隕石天降,震驚百里。待一十二擊落下之後,承載整個仙都、高二千丈的“山根”已被擊得下沉千丈有餘!
但是那擬像為土黃色盾甲的護宗大陣,雖然看上去似乎殘破無比,遍佈萬千裂痕;但是其中偉力流動,依舊豁然貫通,顯然並未被徹底擊穿。
歸無咎眉頭一皺。
依照眼前局面。就算是再出十餘擊、百餘擊,足以將這座“山根”碾平;甚至凹陷下去,將整座仙都由一座高二千丈的山城變成地下城,但是這護宗大陣,卻始終並未被擊碎。
哪怕將城池埋葬進萬丈深淵,只消大陣護持之力不失,以明月境修士的道行,重見天日也是早晚的事。
他卻不信,自家戰力在十二大宗的護宗大陣之下。
心緒微沉,返照己身。
數息之後,歸無咎得到答案。
因自己破境未久,所蓄之力鮮活而通靈,因其採擷於天地,故而其自在親和,一時間未能盡歸約束。所以每一擊看似都全力以赴,但是實際上都未能使出十成力。
就像統領百萬大軍的元帥,雖然麾下人多勢眾,但是尚未能夠做到如臂使指、節節貫通。
若是緩慢運力,固然能夠將一身上乘精力呼叫;然若是如此? 攻勢之凌厲必然稍欠。
略一思忖? 歸無咎已有定計。
又是一拳擊出!
錦帕之上? 尚明博、農尹名。連綸三人? 驚魂稍定。
連綸掌心運轉鐵膽的速度似乎又稍微加快了兩分? 略微舒了一口氣? 言道:“上境玄妙? 難以測度。龍方雲果然未成。萬幸預先做了準備? 便熬上數十、數百載,待此人無計可施之時? 自然離去。”
農尹名搖首道:“哪裡有‘準備’可言?先前所設法門太過粗陋? 分明已被此人識破。若非他太過自信,非得以一己之力挑戰本門大陣? 只怕我等此刻已經是屍骨無存。”
尚明博幽幽目光閃爍? 低聲言道:“還是上回相鬥結下的因果。他勝過了雙極殿繼位的銀甲人,自然自信倍增。”
說到此處,尚明博忽然一抬頭。
暫時安全無虞,他也做好了煎熬數十載的準備? 大不了磨下去便是。但歸無咎的下一著,已出乎了他的預料。
歸無咎這一擊? 並非擊向仙都與護宗大陣。而是側身滑過,奔襲三千里外,宛若神兵天降,將一座巨山削平,然後攜勢攝拿回轉,浮於歸無咎頭頂處。
如法炮製,再出二、三、四拳……
片刻功夫之後,二、三、四、座高山紛至沓來,遮蔽青天。
方圓十餘萬里之內,最為雄偉壯大的一千二百零八座高山,盡數被歸無咎捲來,擎舉於天穹。
此時仙都之內,其餘巨大多數修道人皆在渾渾噩噩之中;但在尚明博等三人看來,眼前之景象,唯有最樸實的一句話足堪形容:
“天”要塌了!
面對如此景象,哪怕是對於護宗大陣有再大的信心,尚明博三人的心中,也會閃過一絲陰霾。
感受到那沉重的千山之力,歸無咎甚為滿意。
然後,力貫四梢,奮力一甩!
千山落!
一息之後,千峰壓頂,與仙都之上的土黃色大陣親密接觸!
劇烈震盪。
當那山搖海傾之中,夾雜著的一聲聲並不高亢的細密脆響傳入耳中;當一十二色光影流變,同時散逸於外之時,歸無咎目光一亮。
心中感悟分明:果然是自己一身精力,勝出一線。
定睛望去,那宛若實質的土黃色氣機,已然分裂成萬千凝形碎片,激射於數百里之外,再也不復完整。
護宗大陣,破!
其實巨山砸落之景,固然極具壓迫力,但是並非致勝原因。論那千山下墜之勢,其實還不若歸無咎隨手一擊。
當中精義,在於“自然流”。
若是數千、數萬名明月境修士合力,同樣能夠引動千山墜落。那等威力,其實打不破護宗大陣一根毫毛。
但在歸無咎手中則不然。歸無咎是借力整形,藉助搬取千山之力,將自身精力運轉到最圓滿。那下墜之勢,以不僅僅是自身之力,而是隨物賦形,承託了歸無咎的真正“完整”一擊,可謂名同而實異。
大陣一破,歸無咎早已鎖定方位,凌空一指。
這一指之下,歸無咎連看上一眼的興趣也欠奉。尚明博三人,連同那浮空的錦帕法寶,必定灰飛煙滅。
出人預料的是,農尹名、連綸與那錦帕亭臺,果然被碾成微塵;但尚明博卻被一道溼潤的黃色光華包裹,得以保全性命。
歸無咎“噫”了一聲,反手重重一拍。
那黃芒陡然高漲。
二力相交,歸無咎的這一擊竟又被擋住。
但那黃色光華瞬間化作活物,迎地一滾,竟爾顯出一個人形。
此人一個趔趄,瞪大眼睛凝視歸無咎方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吃虧。然後見他撓了撓頭,扶搖而上,直至與歸無咎四目相對。
歸無咎凝神細望。
這人面色紅潤,長眉長髮,看似是個英俊的青年男子樣貌,但是卻身著一件形似長裙的古怪服飾,體態靈動,氣機三實七虛。論境界層次,儼然與歸無咎等量齊觀;只是無有氣機外鑠,不若天玄上真渾厚沉實。
只看了一眼,歸無咎便猜出了此物之底細——
武道龍符所化星門正印是也。
只是武道之中並無“寶靈”一說;也不知這是印中封魂秘法,還是歸無咎從未見過的其餘秘術。
不過他曾擒拿雙極殿執掌蔚宗,又曾在半載之前斬殺塵海宗龍方雲,並未見得任何異狀;為何在尚明博這裡便出了意外?
龍方雲還好說,或許他改換身份成為星門長老,將大印和掌門身份交給了樂思源。但蔚宗可是明明白白用印立契、攜帶此物傍身的。
粗粗一想,便知如此強橫的護主威能,著實不大合理。
若大印有如此大用,十二巨擘宗門是否有日曜武君坐鎮,便不那麼重要了;何至於成為各家競爭、勢力消長的關鍵點?
歸無咎低首一望。
數十里外,尚明博似要覓地遁逃,又似乎十分猶豫,觀其面色,似乎對宗門大印顯化人形同樣十分意外。
略一思忖,歸無咎心中浮起一念,當即微笑言道:“道友有禮了。”
青年連忙一拱手,小心翼翼的回道:“有禮,有禮。”
觀其態度,似乎對於歸無咎十分畏懼。
歸無咎正色道:“道友現世,可是因契約束縛?只是毀約之責,與某無涉。”
青年聞言,點了點頭,但是看上去卻又十分詫異。半晌忽驚叫道:“只有你一個?你憑自家的本事,將我引出來了?這怎麼可能?”
歸無咎眉頭一皺,不解其意。
青年見狀,很是耐心的道:“我與星門的宗門大印,雖非一體,卻有莫名關聯。凡以宗門大印為契,一旦毀約,便有制衡之法。不過通常情況下,僅以咒縛劫力,便足以應對約束。唯有咒縛劫力無效,到了最後一步,才輪到我顯現本形。”
“只是如此情形,萬載難見。就算是日曜武君,也不足與本印抗衡。除非……對方得了同道覺醒之後的加持庇護。”
“你……並非任意一家元古巨擘宗門的執掌?手中並無一印?”
歸無咎心中微動。
他破境之後,粉碎了龍方雲的伎倆,自然是要與星門算賬的。但是他生出此念時,心中並無一絲不諧。心道自己根基渾厚,先前所立契約束縛不住,是以並不放在心上。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枝節。
但歸無咎所決定的事,卻不會畏懼任何人。正色道:“我只一人。忝任一家名門執掌。道友職責所在,想來也不會退卻。是要與我做過一場了?”
青年聽歸無咎說自己只是一家名門執掌,露出一個誇張之極的“驚訝”神情。
然後他連連晃動雙手,半是忌憚、半是好奇地道:“原來……原來……你是個第三者!稀罕,稀罕。”
“我有兩個朋友;他們早晚和你有一場相鬥;不過……我不和你打。”
“告辭了。”
說完把身一卷,化作飛電,逃之夭夭了。觀其遁走方向,居然並非仙都範圍之內。
這星門的宗門大印,竟這樣棄宗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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