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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廢園。
十餘古木,半枯半榮。
另有一汪池水,其色渾濁昏黃,似乎與泥沙相攪。
一塊五六尺長短的褐色方石,勉強鑄成桌案模樣。
有二人在此,一坐一立。
這二人身軀混沌不定,似乎給人一種無量蟲孑微塵拼接而成的錯覺,渾身上下遍佈這若虛若實的顆粒感,完全失卻細膩圓潤。唯有臉頰處是個例外,看上去異常的平整光滑,與常人無異。
坐在石桌之畔者,身軀呈灰黑色,肌膚瑩白;立身於十餘丈外那人,衣衫微現淺白,但面色卻是最透亮的蠟黃。教道心澄澈之人來看,二人雖藏有深不可測、感通一界之氣象,但頭身兩分,一者縹緲,一者近人,渾然判作兩截。
坐在石桌旁邊的這位,手執一枚淺淺的木杯,細細啜飲。
而稍遠處那淺白衣袍者,卻是來到一處上枯下榮的十丈高木之下,彎下了腰,窸窸窣窣的聲響漸次傳來。
原來,他手上持著一柄小鏟,在那高木之下奮力掘坑。
黑袍人自斟而候之。
石桌之上,另有一方渾然一體、明潔如玉的白石棋墩,約莫是五寸厚的規格,只是卻不見棋罐、棋子。石桌邊緣,是一隻淺瘦高頸的白玉酒壺。除卻黑袍人掌中這一枚木杯在外,石桌之上又餘二杯。
其中一杯停在棋墩對面,已飲至半殘。此杯緊鄰著一雙木屐,而挖掘那人,腳下卻是一雙草鞋,顯是下地之前換過。由此可見,這一杯是那手執小鏟的灰白袍人所屬。但那多出來的第三隻木杯中,其中酒水滿溢,尚透出絲絲熱氣,溫度未散,就顯得十分多餘。
白袍人挖掘了兩尺深,終於在那樹下掏出了兩隻銅罐,將小鏟丟在一旁,一振衣袖,灑然回返,換上木屐。
聲震耳膜的“啪”地一聲響,兩枚銅罐丟在石桌兩側。其上銅蓋如鯉魚打挺一般震開,果不其然,是兩盒棋子。
淺白袍人伸手,將那斟滿的酒杯拿起,凝視良久;隨後漸漸靠近嘴唇,似乎要一飲而盡——
但下一刻,他微微嘆息一聲,隨著手腕一抖,終將杯酒徹底拋灑,劃出一道晶亮弧線,意甚決絕。
又反手一拋,將這隻酒杯丟進遠方渾濁池水之中,激起一串水花。
然後淺白袍人又提起酒壺,將酒水倒進面前用過的那隻舊杯之中,一飲而盡。
良後,淺白袍人幽幽言道:“棋盤大的很。若是戰火綿延千萬,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只是……到了某些關鍵環節,難免有些如鯁在喉罷了。”他的聲音很是嘶啞,恰好這最樸實無飾的聲音,反而掩藏了朝氣與暮氣,分辨不出年歲久遠。
黑袍人淡淡言道:“席捲萬物,升降五行之功;與淡漠守心,從容中道之意,本來便是並行不悖的。無限風光靜賞,何惜活水一瓢?從術上說,水之就下,無孔不入,自非一人之力可堪抵擋;只是我聖教祖庭鋒纓所指,向無趨避。今避其銳,難免門下弟子信心生疑。”
淺白袍人道:“這些小事,想來宗禮、靈曲自會安置妥當。”
一刻鐘之前,陰陽道主人之化身,並非僅如歸無咎所見,在陰陽洞天之中一分為二。其實他是一分為三,動身未久時,最著心力的一具化身投影,便是落在此處。那多出來的一杯滿斟之酒,正是為陰陽道主人所備下。
只是陰陽道主人並未飲用,只留下了一句話。
下一任陰陽道主的抉擇,乃是天數使然,避無可避。只要聖教祖庭不主動對她出手,看在既往交情上,陰陽道也不會主動與聖教祖庭為敵。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秦夢霖定然會長伴于歸無咎之左右。將來若兵鋒再起,毫無疑問這會是聖教祖庭的一塊絆腳石。
二人這一番議論,正是對此而發。
待淺白袍人落座之後,二人似乎閉目養神一陣。終於,黑袍人出言道:“開始吧。”
淺白袍人緩緩點頭,隨後不約而同的伸手,抓住一隻棋罐。
若是有人在此旁觀,只怕會理所當然的以為,二人是要手談一局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令人迥然稱奇。這二人各自抓住一隻棋罐,並非是落子,而是將整個棋罐中的棋子,盡數傾倒在棋墩上,堆成一黑一白兩座小山!然後二人之目光,落在兩攤棋子之上,凝視良久。
這時方可望見,那兩攤棋子著實品質堪憂。
無論黑子白子,其圓潤無暇、形整飽滿者,至多不超過二三成。其餘不是生有裂紋,便是形貌不整,有的甚至乾脆如狗啃過一般,斷邊缺角。總而言之,盡是歪瓜裂棗居多。
可是那灰白跑人,看著這兩攤棋子,面上卻盡是欣慰之意。
黑袍人道:“這一場驚動半個大界的比鬥,意外失策。善後之法,無外乎以雷厲風行的手段重整聲威,行此‘利劍高懸’之策。有勞了。”
灰白袍人搖了搖頭,道:“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
又嘆道:“旁人皆道我聖教祖庭縱有結餘備用,其數也勢必不多;又如何能知我之真正底蘊?”
黑袍人詢問道:“動用多少?”
灰白袍人略一遲疑,道:“留下六枚品質最佳的備不時之需,其餘盡數投入進去。”
黑袍人緩緩點頭。
隨著灰白袍人伸手一揮,兩攤棋子之中,黑白子各有數十枚當空浮起,在半空中微微旋轉。仔細審視,果然數百枚棋子中品相較佳者,十有八九被篩選出列。
這數十枚棋子,好似忽然生出感應一般,一黑一白,一一對應,粘合在一起!
這動作完成的一瞬,立刻便生出絕大異象。
原本這些黑白棋子,看上去著實樸素得很。觀其品相,較之王公貴胄所用的玉石、瑪瑙、貝殼、琥珀、紫英等材質所制棋子頗為不及,似乎僅與木製塗漆的粗陋棋子大致相若。但是當黑子白子兩兩相合之後,登時有一道難以言喻、事涉空間之力的玄奧油然而生。
一雙棋子,成一世界。
灰白袍人大袖一揮,數十枚棋子,直衝天穹,遍灑無盡虛空,似乎已經追索到紫微大世界的盡頭!
照說這灰白跑人縱有通天徹地的修為,亦無法單憑心意法力,運轉一界,如臂使指。只是二人面前的棋墩似有玄機——此時其石質本體幾乎消失,只餘下抽象的縱橫十九道黑色線條獨自存在,飄搖行走於虛空之中,冥冥中勾連著撒出去的數十枚棋子。
好似許多深不可測、須得耗不可思議的大法力動作,事先已然透過這方棋墩準備完畢。現在,只是呼叫手段,四兩撥千斤罷了。
……
陰陽洞天之中。
歸無咎、秦夢霖依次與騰驚、謝繆、僕草等大族嫡傳見面寒暄兩句。只是這幾家都在隱宗法陣力不能及之處,所以只蜻蜓點水,也就罷了。隨後二人便與馬援、孔萱、申屠鴻、箴石等四人聚在一起,略論本宗本族風貌近況,敵友動向。
商談了一陣之後,歸無咎赫然發覺,這裡鳧族箴石,果真是個非同凡響之人。其人暗藏的“妙悟玄機”之感,和當初孔雀一族孔銓給與他的感覺十分相似。但是和孔銓相較,箴石運用自身能力的“嫻熟”與“自覺”,卻要遠遠勝過。
鬥戰的本領高下固然重要,但是有這麼一個曉徹玄機之人加入,同樣助益甚大。
儘管第一感甚好,但歸無咎心中暗忖,對方面臨何等處境,誠意如何,實利多寡,還需要將他請到隱宗之後,再詳細商議。
正思索間,四周呼聲忽起。陰陽洞天之內的整個空間,好似忽然明亮了幾分。
歸無咎、秦夢霖、馬援、孔萱等人,一齊抬頭。
數十點明星揮灑,自北向南,當空而落。
若說是“流星雨”之象,卻並不相似。因為那數十點明星,似乎能夠主動調整方位,旋即就變成前後相繼之貌,宛若一串極長的糖葫蘆。位列最前的那枚明星,似乎頃刻間便要砸落在陰陽洞天之中!
更奇的是,所有明星,俱是半晦半明,一邊發著透亮光華,另一邊卻是幽暗難測。
秦夢霖仔細一望,卻道:“這並非陰陽洞天內發生的事,而是外間情狀,以‘真宏二象儀’顯化。”
話音未落,第一枚明星已如泰山壓頂之勢,煌煌然隕石天降,轟然一落。
但萬眾驚呼的下一刻,眾人發現:果真無有一人傷損,似乎那“隕石”之降只是幻覺。同時整片青天,忽地一分為二,呈現出兩道圖卷!
左半邊呈現的圖卷中,赤水孤洲,六道山崖合璧。拱衛一處。山巔之上,一處黑濛濛的洞口,未知通往何方。但那些心思較為靈敏者,回憶起立身之處的天池入口,卻覺得二者有七八分神似。心中都隱約有了答案。
而右半邊圖卷,卻是一方長川瀑布,寬度何止數百里,高下千丈。水幕如億萬道懸珠垂簾,霧氣天光混合相攪,伴隨著隆隆水聲,烘托出一副博大幽曠之意蘊。
此境中人,無不是見多識廣之輩,不知賞玩過多少美景。但這一座實在是大極的巨瀑,卻不由得使他們生出“胸襟頓開”之感。
申屠鴻卻面色一變,低聲道:“北境第一界碑!”
歸無咎訝然道:“申屠道友認得這片瀑布歸屬何地?”
申屠鴻目光有些飄忽不定,低聲道:“這是我赤魅族極北之地的一處要衝,與四族約為邊界之處。這一處瀑布,乃是我族中大神通者所開闢的隔絕邊界的界碑。”
歸無咎緩緩點頭,心道其後必有下文。
果然,只短短數息功夫,界中諸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湧起一陣奇妙的感覺。
左邊的六合孤峰,右邊的長川懸瀑,二者氣象本不相通,似乎天南海北,懸隔兩分,如裂鏡一般呈現在面前。但一個恍惚之間,似乎……這兩大地界,變得氣息相通了!
天涯若比鄰,不外如是。
再仔細一望,那瀑布中段,驀然多出一個清光瀅瀅的“圓盤”,其後似乎鑿出虛空,通連遠方!
就在眾人紛紜猜測之際,第二枚飛星當空落下!
天上景象,自然隨之一變。
左手邊的圖卷,漆黑靜水之上,萬千孤峰聳峙,每一峰的山腹處皆有巖洞,彷彿迷宮;右手邊的圖卷,卻是一座綿延三千里的火焰山,但烈火之中,分明可見高木成蔭,似乎浴火尤翠。
一者冷寂之極,一者熾烈之極,一望而知氣象迥異,隔如參商。
但是,等候了數息之後,那熟悉的“兩界相通”之感又如約而至……
如此迴圈往復,每一星墜下,皆是此等情貌再三複現。
“宣梧元山……”
“鄂磄道……”
一聲聲低語傳入歸無咎耳中。如赤魅族“北境第一界碑”一般,被認出來的地點愈來愈多。顯然,對於各自所屬種族來說,這些都是極負盛名的標誌性地界。
過了一陣,孔萱忽地低聲道:“烏甸塔……”
歸無咎抬首一望,此時畫卷之中,一片無垠黃沙大漠,有萬千座九十九層白玉高塔,在沙中自由流動。
心中一動,歸無咎詢問道:“緊鄰孔雀一族秘地的範圍?”
孔萱搖首道:“也不算。這是‘烏甸一族’的棲息之地。與我孔雀一族的西方邊界,尚餘血鴉族地界阻隔。”
但是孔萱想了一想,又補充道:“不過血鴉族領地,乃是狹長一線,若徑直穿渡,距離並不算遠。所以若是能夠通連至烏甸塔,距離我孔雀一族便不甚遠。只是確然不曾侵凌犯界;甚至連比鄰相連也算不上。”
孔萱顯然已經猜出,這流星異象代表何物。
歸無咎暗暗頷首,從選點之刁鑽來看,聖教祖庭早有籌謀。
一直以來,聖教祖庭之“陰陽洞天”,在外人眼中看來,皆是其整合內部勢力,連通據點的手段。此物縱將聖教祖庭的戰力投送極大提高,但用在內部經營,到底未曾給人以最緊迫的危機感。
沒有人想到,聖教祖庭挽回戰敗局面的手段,會來得如此迅猛激烈——探及肘腋,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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