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山校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十一章 無中相容復相通 繾綣百載關舊夢,萬法無咎,巡山校尉,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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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歸無咎消失了——

歸無咎的最後一擊,照例被阮文琴卷舞陰陽之法相感染到時,他並未選擇退避。而是心意一合,縱聲向前!

以一個難以言喻、非快非慢的速度,被“吞沒”進阮文琴的身軀之中。

和先前無數次使用“摩羅力境”所造成的乍分乍合不同,這一次,是雪一般的漫長沉寂。

這段沉寂之中,阮文琴的面龐,赫然兼具了歸無咎的些許特徵,又不斷地做出細微的變化調整,似乎一身之內,二人角力。

在黃陽界中,歸無咎體驗過其殘破不全的陰陽道之法。但是一來施術之人法力有限,二來法門不甚高明。故而歸無咎只神意略微舒展,便佔據了軀殼神意之圓滿;一息之間,勝負遂分。

那“合體”之後的空間感玄妙如何,並未有太多感觸。

和阮文琴的比拼自然不同。

氣息一合後,歸無咎本擬此神通和“摩羅力境”一般,雙方神魂皆投入一處秘地,作長久爭衡。但神意一轉,歸無咎張目一望:四周景象竟一切如常,好似自己依舊立身於陰陽洞天之中,僅有兩處些微不同。

其一,遠近周遭的觀戰之人,身軀之上盡是蒙了一層白霧,似乎是被阮文琴身上月華清光所染,看上去朦朦朧朧,恍如夢境之中。又瞥了一眼每人的神態,盡數把目光投向阮文琴那裡。輕易便可推出結論:此時歸無咎的身軀,相當於被阮文琴“吞沒”,因此是不可見於外人的。

其二,歸無咎和阮文琴,似乎較數息之前交換了方位。不僅如此,一身之氣機,陰陽形勢,亦都徹底顛倒。從方才的勝券在握、遊刃有餘,轉而成為被動防守之地位。

歸無咎目光中所見,自己與阮文琴,皆如泥塑木雕一般。

阮文琴亭亭而立,左臂橫託,右臂直舉,拇指、中指、小指伸出,另二指微曲,手臂之中,一正一反兩種力量,與歸無咎構成互動糾纏。

歸無咎雙手合十,神識之中,感受到阮文琴對於己身之侵蝕。神意也斷作兩截:其中一半,靈動無比,與外間時別無二致,同樣處於自身的最佳狀態;但是當歸無咎心意一動,欲要進行事關鬥法策略的“術”的思考時,便立時覺得頭腦昏昏沉沉,不復靈光。

很顯然,這便是“陰陽道”顛倒優劣之妙用。

若如此下去,自己被這“同化”之法逐漸剋制,一刻鐘上下便得落敗。

歸無咎不慌不忙,用心感悟玄機。輕易便尋到那一絲念頭,心中踏實不少。

不出他所料,自己心意魂唸的優勢,並未隨著“陰陽合體”之法而消失。當即毫不猶豫的摒棄一切雜念,意守於斯。

然後……便是漫長的三日。

這三日時間,對於歸無咎,阮文琴二人,皆是一場非同尋常、難以忘懷的體驗。

于歸無咎而言,這一場體驗或可名曰“水中崖”。

原本一座嵯峨磅礴的巨山,忽有一日海浪潮湧,漫卷升騰。原先此山峻極渾厚的山麓、山體、諸峰,皆已被海水淹沒;唯有最後一處高拔插天的峻極孤崖,超脫於水面之上;聽憑巨浪狂飆,我自巍然不動。

誠如歸無咎自己預料。不過短短一刻鐘時間,他本身道術上的全部優勢,便已被“陰陽道”之法門化去,正常情況下早已必敗無疑。但是跨通兩世的魂念優勢,卻成為歸無咎最後的倚仗,謹守這最後的根據之地,抵擋著陰陽轉化之法一波又一波的侵襲……

於阮文琴而言,今日之經歷或可名曰“神仙索”。

神仙索本是雜技方術一流,施展之人將一根繩索高拋入天,便能由此攀援而上,莫知終極。

一隻青鳥扶搖而起,直上九萬里。在古今相承的歷史中,她本是飛得最高之人;按說到達頂點之後,再向上一步,已經是不可能;但此時卻偏偏有一根繩索上通天際,打通了前進之路。

在阮文琴的認識中,陰陽道根本之法,逆轉雙方形勢優劣,本是無物不化的。但是今日歸無咎超邁於己的魂念威壓,卻成了跳出三界外的唯一“例外”。好似茫茫雲海中,又出現了新的“目標”,將之牢牢鎖定之後,阮文琴的陰陽道秘法,亦抓住這一根“線索”,策馬狂飆……

歸無咎無意中拾得的魂觀兩世的優勢地位,所促成的這場奇特比鬥,意義之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包括旁觀的諸族嫡傳;包括聖教、隱宗兩方藏於暗處的大能;以及歸無咎、阮文琴本人。

道行到了歸無咎、阮文琴這一層次,鬥法之間,本就有著天然的侷限。

試問二人爭鬥,盡力與否?

答案是——既盡力;亦“未盡力”。

以這一場比鬥事關重大,歸無咎、阮文琴二人,皆是把自身法力神意調整到無以復加的巔峰狀態,一招一式,無不完美;可謂登臨絕頂,空前絕後,自然是一場竭盡全力的。

但換一個角度說,交手雙方道行愈精微,層次愈高,這比鬥便愈加的“淺”,也可稱“未盡力”。

就法力消耗而言,因為雙方法力渾厚到了極點的緣故,二人之間的戰鬥,想要鬥至法力耗竭、精疲力盡,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

就雙方的精神狀態而言,只消一方稍微感到略有不諧,立刻便要竭盡所能扳回局面,將自身調整恢復到最圓滿、最無漏的層次。否則為敵所趁,頃刻間便是敗局。

像是兩隻充盈鼓脹到了極點的氣球,互相碰撞爭鋒。

這兩隻氣球完好無暇的狀態不變,那麼看上去鬥得無論如何激烈,其實都有“撓癢癢”之嫌,難分勝敗;但當這均衡之勢一旦被打破,譬如飛來一根釘子扎破其中一隻氣球,那麼形勢崩潰,比鬥立刻戛然而止。

要麼淺嘗輒止,要麼勝負立分。中間轉圜的餘地,不說沒有,也是極其微小。

凡俗之間兩個壯漢鬥毆,打得各自掛彩、臟腑骨骼受損,連渾身上下最後一絲力氣也被徹底榨乾,最終像兩條死狗一樣橫躺在地上;如此情形,接近《三十六子圖》層次的各族、各宗嫡傳交手,皆是不可能發生的。更遑論歸無咎、阮文琴。

然而,有了這一道“引子”,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便從容發生了……

阮文琴的陰陽道秘法,在對這“引子”的追逐之中,攀升至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二人的法力消耗,亦是前所未有的迅猛劇烈。

忽忽然三日過去,阮文琴驀然驚覺,自己的元嬰之形,已甚是淡薄。嘗試自身軀之中剝離而出時,似只餘下一層淡淡的虛影。但是歸無咎的情形似乎也未見得較自己更好——不但法力若有若無,就是那最後作為倚仗的“引子”,也已經搖搖欲墜。

這三日時間,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場重大的機緣?

為那一根“繩索”指引,她終於嘗試又將陰陽道法訣往前推進了一步——推進到了本不屬於今日之修為所能及的程度。

陰陽道法門與九宗之法絕似,迥異於本土人道文明的道術。元嬰之上,距離近道只是一步,而非逐一渡過三重過渡的小境界。阮文琴今日循此而上,望見了陰陽道更深的秘密。

現在,阮文琴感到自己的陰陽秘法,已漸漸能與歸無咎那凌駕於自己之上的“異力”並駕齊驅了。距離勝負顛倒,只差一步。

可不巧的是,恰在此時,她的法力卻完全耗竭,山窮水盡。

肉身神意,亦是疲憊之極,成了強弩之末。

阮文琴眉頭一皺。

如此局面,只得動用最終的後手。

和尋常元嬰修士元嬰法力耗盡、無所依傍之時,肉身便脆弱無比不同。她的肉身,依舊相當於一位金丹境圓滿修士。臨門一腳,阮文琴將全部的籌碼押上去!

二人之間,無形無相,看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歸無咎卻敏銳的感到,一股抱圓執中之意當空浮現,作為維持陰陽秘法最後的支援。

歸無咎並不陌生,亦未猶豫,同樣把心意一引!

阮文琴卻不免一驚。

她分明看到,歸無咎面前雖是空空蕩蕩,但是他的丹田之中,同樣浮現出那與自己相似的“玄妙”之意。

兩道異力,似乎脫離了二人掌控。彷彿冥冥之中遇到同類,自然的針鋒相對,正面相逐!

仙道之中金丹離體固屬駭人聽聞之事。但是,其實魔道中卻是有魔丹離體、甚而將其煉作寶物之法訣的。若是兩魔修同修此法,那麼金丹離體、宛若兩道寶珠正面碰撞的盛景,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可是現在,歸無咎、阮文琴二人之金丹,本無實相,自然無所謂碰撞——

兩枚無形之丹,佔據同一處空間,疊加在一起。

儼然合成一丹。

在兩枚虛丹相合的一瞬間,二人都是心神巨震,無數神念流動,如潮水一般湧來!

歸無咎驀然感到:魂念之中那使得自己勝過阮文琴一籌的“異感”,消失了。

但歸無咎卻鎮定的很。

因為——

他感悟分明,出現這一結果,並非是阮文琴陰陽道之力再攀巔峰,將那一道“引子”以利弊轉換之法化去了;而是由於……另外一個出人意料的原因。這道“異感”出現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

失去了最後的法力維持,“陰陽鏡”被打破,二人重新回到現世。

阮文琴的面容,看似真淳依舊。但是她的雙眸之中,卻流淌著前所未見的厚重蒼茫,窮盡悲歡。她忽地抬起頭來,衝歸無咎一笑。

這並非歡悅的笑,更像是千帆盡渡,感慨無限。

歸無咎亦報之以一笑,輕聲道:“睡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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