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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鬟連忙將韓氏攙扶回來,黃正平雖然心慌,但舉止並未失措,三步並作兩步登上飛舟,搬出被褥毛巾、木盆木桶等物。
服侍韓氏女躺下後,一個丫鬟惶急道:“此處沒有熱水,如何是好......”
外間發生的一切,歸無咎俱映在心中。當即再調一絲丹氣,於納物戒中取出一隻水囊捏破。
丹力裹著這“水球”一滾,立刻便有七分溫熱。反手一彈,這一團水球立刻鑽出樓閣之外,跌落早已備好的木桶之中。
陣門之外,徐道人、墨天青對著二十八宿幻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顯然正在揣摩破法。
儘管情形混亂,但歸無咎此時依舊不為所動,有條不紊的維持元光消納。
此時,歸無咎丹田中忽地一熱,竟是元玉精斛清光盈盈,宛如一清水,似乎正要迎來一次極重要的蛻變。
歸無咎並不意外,元玉精斛的煉化過程本來就是快慢相濟,而非一以貫之。隨著宿主功行提高煉化愈快只是其一;更有一件,在宿主突破境界關卡之時,元玉精斛也隨之會產生數次飛躍式的提升。
此刻結丹這一大關,正是元玉精斛迎來品質提升的一道大關口。
歸無咎心神出感應,元玉精斛竟搖搖晃晃,似乎傳出一種強烈的飢渴感,直欲離體而出。
歸無咎略一思忖,順勢放行。
一時間,靜室之內光華大放。每一處角落,都被粹白如乳的一層光輝鋪灑,諸般器物,屏風廊柱,黑與白、朱與紫,種種色彩的區別竟也不那麼分明。
歸無咎身後,一隻兜囊亦突然飛躍至精斛上方,囊口朝下,宛如冰晶的颯白微塵傾瀉而出,將精斛完全包裹。這轟然下洩之勢,和歸無咎修煉時消耗雜玉的效率相比,幾如細流比之巨瀑,不可同日而語。
在煙霧繚繞之下,元玉精斛得到極大滋養,反而變得神光內斂,氣象為之昇華。
此物自交到歸無咎手中之日起,俱是一副真寶出爐、渾然真醇的模樣。而此刻經由淬鍊,突然多出一種與人世相合的感覺,醇真依舊,但厚重遠勝先前。
歸無咎暗暗點頭,縈繞心中的一道謎題驟然得釋。那魚龍兜容量極大,當初潛伏於夕山島採納精玉礦脈時,歸無咎本以為採取一山足夠自己金丹境所用。
不料當時開掘一山之後,竟隱隱生出不足之感。於是又累次出手,終於將魚龍兜存滿。
但是俟此境中修行完結,魚龍兜中所藏的雜玉,所用遠不足十分之一。
原來,這些雜玉並非歸無咎所需,而是元玉精斛“入世致用”這一關,需要海量的雜玉為原料,奉養滋潤。
但是這一道關卡僅此一次,此後並不虞精佔魚龍兜的儲物空間。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精斛吞足養料,氣息隱伏。歸無咎神意一動,心中果然生出一個念頭:一百九十六年零四十三天。
幻陣之外,墨天青等人破陣正急。
一個時辰之內,二人已經嘗試了至少三種破陣法器。
此陣之品階,抵擋下界陣道真人也足夠支撐一陣,但落泉宗本是魔道中與九大道門上宗同一層次的存在,幾番嘗試之下,竟然進境非小。
與此同時,韓氏女呻吟呼痛之聲不絕於耳,指不定何時便要娩下胎兒。
收丹過程中,隨著絕大多數元光納入丹田中一點之“空”內,主從之勢顛倒,剩餘元光的納入過程也也不斷加快。
可是此時,又有兩事困擾著歸無咎,一時猶豫難決。
其一,依據各家丹法的成丹記述,在元光消納近半時,體內丹田虛處便會逐漸顯化出金丹之形,先是一點虛形,隨後如同筆墨勾勒,愈發分明。直至元光收取殆盡之時,徹底結成丹果。
可是現在歸無咎納元歸凝虛早已超過一半,但丹田之中依舊空空蕩蕩,半點行跡也無。
另外,先天伴麟石和合德清襄玉璧兩件九品寶胎放在身前,歸無咎卻依舊難以抉擇。
照常理而言,以歸無咎道緣之高,該作何抉擇,此刻早該心血來潮,生出感應。可是現在歸無咎卻依舊在二寶之中難分高下,甚至隱隱約約覺得,似乎無論選擇哪一件,都於自身根基稍稍虧欠,未能盡數發揮出自身潛力。
又過了一個時辰,歸無咎心頭一沉。
原來那四枚陣釘化作無形陣眼之後,時刻在二十八象方位中逡巡遊離,從而達到躲藏行跡的目的。此時徐道人、墨天青經過反覆試探推算,此刻北方、東方、南方的三道陣眼,已經暴露無遺,被完全鎖定。
最多隻需盞茶功夫,尋得最後一處西方陣眼,陣法必破。內陣“三返權輿陣”作為如意門的簡化形態,在墨天青面前形同虛設。
到了那時,唯有捨棄未完成的元光凝化。好在此時他金丹品階早定,所損失的不過是一部分丹力。
歸無咎所主之道,本就以變動不居、周遊萬法為旨,並非走的是“一力破萬法”的路子。
對於道途上進,這損失並非不可接受。
歸無咎心中坦然:順應形勢,法乎自然,縱然結果不完美,也不必耿耿於懷。
誰知就在這時,一聲嘹亮清啼傳來,振聾發聵,哇哇不絕,直欲穿透沖霄之上!
那先天麟兒,此時降落世間!
雖然黃正平夫妻和兩位婢女聲音嘈雜:間雜著喜悅,問詢,品評,讚美,渾如戲臺上眾口紛紜;但在那嬰兒啼哭聲覆蓋下,諸人交談聲卻輕易從旁人耳中進進出出,不留分毫痕跡,僅餘那一道嘹亮泣涕之聲中貫天際。
就連陣外墨天青二人,也發出驚疑之聲,似乎這嬰兒之鳴,已經透出陣外。
這嬰兒啼哭聲一起,歸無咎尚未凝化的元光突然一激、一蕩!體內尚未收盡得元光竟往歸無咎丹田中虛內猛烈退卻,一息之內消散無形!
原本歸無咎收納元光尚需相當時辰,此時因為這嬰兒誕生啼哭,居然一蹴而就。
剎那間,歸無咎體內一道奇崛踴躍之力,轟然爆發,充盈全身之後,這難以抑制的活力和丹田之中抱圓之韻的約束相互激突,猶如海中狂潮,洶湧難制。
丹成?
不對!一經內視感應,歸無咎才覺出異樣。心中困惑:他一身元光已盡數收納化為丹力,真實不虛;可是他丹田之處,依舊沒有“金丹”的存在!
歸無咎閉目感應,自己腹中圓全自在,妙韻俱足,分明有一物持本執中,統御一身氣機。可是那物到底是無形無相,不為實體,難以稱為“金丹”。
原來。結丹之過程,縱然高品金丹僅以玄種為引,但成就金丹實體,到底需要那一點實相,以為丹芽。
歷代天尊之中。曾有一人結一品金丹時,生出五行輪轉之後,足足熬煉等候了九十五刻距離今日歸無咎的十二時辰也只差一刻。
那人當年所成就之金丹,幾乎形同氣泡,純明無二。品質之純,丹力之高,更是超邁前代。
可是透明歸透明,他到底結成金丹的。而不似今日的歸無咎,茫茫然一無所有。
到底是過猶不及,還是超出萬有之上?
思索一陣,歸無咎突然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道門功法,一旦結丹,金丹正位丹田,不得動搖;而魔道功法,丹成之瞬間固然凝成實相,但卻不拘於一室,不拘於虛實,凝之於全身任何一處均無不可。
只是丹田本是守意持定之所,絕大多數魔道修士,都是循其舊例,成丹于丹田之中。歸無咎在生死門中一舉成丹,同樣也是如此。
而結丹之後,魔丹之形,保之可以意守丹田,散之可以退藏周天。譬如歸無咎現在道法結丹,丹田之中便並無魔丹存在,此物散作統御一中之精粹,潛藏於魔功丹氣之中。
歸無咎思忖到,既然金丹並無實相,也不佔據空間,如果將魔丹凝結於金丹所在的位置,二者完全重疊,豈非融為一體?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便難以抑制。
正當歸無咎躍躍欲試時,奇變又生。
歸無咎袖中一物突地飛出,散發出明媚光華。正是那三珠之一的全珠。
放置在案邊的《觀法圖》突然張開,圖中黑白二色圓點漲大縮小之勢陡然增加了數百數千倍不止,許是速度快到極致的緣故,瞬息之後此卷之中圖形俱泯,黑白混同,竟是化作灰濛濛的一片。
少頃,卷中生出一股意蘊,似乎正包含著《觀法圖》中的無窮妙理。
與此同時,歸無咎突覺神魂一顫,自家神意之中似有無窮妙義盡數湧出,仔細感之,似乎是有關於空蘊念劍的一切法訣、義理、經驗。
兩道神意相互融合之後,盡數著落在全珠之上,顯化出萬千文字,光輝璀璨。隨後飛騰而起,鑽入歸無咎身軀之內。
那日主動相試卻不得其法,此時機緣一至,全珠自然而然便發揮效用。歸無咎腦海中驀然多出一道功法:《念劍演化圖》。
自今日始,“空蘊念劍”採擷萬法神通,匯聚百家劍術,皆由此通天大道,利根直進!
一門道法成就後,那全珠卻風化不減,明光揮灑處,愈發清朗宜人。這一道光華至柔潤至醇,比之元玉精斛全力運轉時猶有過之。
而先天伴麟石、合德清襄玉璧二物,突地升空而起,遠遠飛遁到樓臺角落之中。似乎對這全珠極為畏懼。
卻見“全珠”嗖的一聲飛撲過來,瞬間化實為虛,已在歸無咎丹田之處,佔定那無形金丹的位置!
一時間,丹中之玄妙,圓坨坨,光爍爍,氣之所主,神之所化,和這枚全珠之形混同為一,再也不分彼此。
隨著歸無咎心意一動,此物如法寶一般透體而出,懸浮空中。但那份為一身氣機之所主的感覺,卻依舊明白存在。
再一轉念,此珠又回到丹田,如如不動。
歸無咎愕然:這算是什麼?到底是自己的金丹,還是本命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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