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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之力一旦運轉、由緩而急,便往丹成之路縱轡疾行,如大江東去,再不復回。
靜坐結丹的這兩月有餘,歸無咎一身元光原本充塞飽滿、無所不在。此刻的丹田處,卻讓出一片空空蕩蕩的玄妙空間,感應不得絲毫氣息。
而每隔半個時辰再體悟一次,必能覺出體內元光稍稍減少半分,似乎被這看不見、摸不著的中空玄妙吞噬消納。
歸無咎此刻心思通透,自知雖然仍需次第行功,但卻不必如方才啟動元光、蓄勢待發時心神緊繃。
歸無咎暗道,方才靈機一動,倒是無意中發現了一種丹中秘法。
古往今來道門之中兼修魔功、以資兩相借鑑者,多半並非本門嫡傳,資質功行也未能臻至極高境界。如歸無咎這般,成就一品金丹時,已然兼具更高一層的魔道修為者,自古所無。
在五行推動之力形成之後,敢於在結丹時熬煉時辰、一品中力求更上層樓者,無不是資質、緣法極高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在最後兩三個時辰,因五行玄種之力幾乎微弱到不可察覺,想要完全把握極限其實極難,任誰也不得不稍留餘裕,以防大意失手。
而歸無咎敢於行險,除卻緣法道心甚佳、心潮感應如神外,更是由於他放出魔丹丹氣,遮蔽五行玄種的推動之力,觀察一身元光在全無憑藉之下的敏銳程度,由此精準計算出元光運轉所需要的動力大小。
若是有朝一日,魔門功法的後患得以徹底解除,這門借兼修魔功充作測量工具的手法,當可成為丹成一品者的成道利器。
又過了七日,歸無咎感到體內元光已經消去過半,而體內空空蕩蕩之處,雖然一無所有、未見金丹之形,但以此一點為中、統御全身之氣的覺悟,已經明明白白髮散開來。
若是尋常修士結丹,現在這個階段,正是“抱丹成圓”、“虛丹成韻”兩大意境生根發芽之時。感受到五感六識之精微大幅攀升,這一瞬間,本該於心苗之中湧現出真誠的大喜悅!
但這一輩九宗真傳排名前列者,均已先臻此境。此時所得,不過是將這份精微之韻更加清晰明朗罷了。
到了這一步,歸無咎其實已經算是步入金丹境中。就算是現在收丹的過程被不可抗拒之力中止,丹田中也會瞬間顯化出一粒金丹來。
只是倘若剩餘元光未曾收盡,雖於品質無虞,金丹丹力卻不免大減。
正在此時,歸無咎感受到“虛無”之中傳來的那份飢渴和呼喚,微微一笑,元玉精斛中虛丹丹力一起,拇指一摁一撇,清湛光華突然發動,醇美綿密、剛柔兼具,如真似幻中飛瀉而出,竟是一式前所未見的高明劍招。
歸無咎盤膝而坐,面前放置著三樣寶物。
一件雲霧詭譎、時時化作幻影,神光內映的玉盤;一塊一尺多高、生有九竅的米黃色奇石;另有一件,是一座尺半大小的袖珍編鐘。
歸無咎拇指中激射出的這一道劍意,正是按捺在這件編鐘之上。
“”地一聲清響傳來,悠悠不絕。空氣中陡然生出一線生機、一點綠意,流淌聚攏、擬形而化,成就一枚蒼翠欲滴的綠葉。
編鐘金燦燦的形體瞬間虛化,映照在這枚綠葉之上,形成一枚金鐘圖案。而綠葉的背面同樣生出圖形,不難看出是一道兩枚指節長短的短劍。
正反圖案一成,綠葉和歸無咎丹田之中成丹虛位,立刻生出感應。“嗡”地一響,綠葉瞬間消失,再度顯形時,已經是在歸無咎丹田正中的位置。
神通一成,金丹感應,正是“第二真寶”的玄妙用處。
早在天懸大道巔峰,歸無咎已經具備將“巧劍”、“拙劍”、“幻劍”合攏為一的能力,但是他一直沒有這麼做。究其原因,正是為了在此時此刻成就神通,與第二真寶煉化合一。
此劍法意雖非盡出於《通靈顯化真形圖》,但經過天懸大道的加持,這一劍的品質,並不遜色於九宗真傳弟子循規蹈矩所得的第一道神通。
陰魚九珠,開派一人;為全鼎足,下得凡塵。
歸無咎心中暗道:這一劍,本就是下界百年修行之大成,回首前緣,倒是不妨借用中曲島上那條小小街道的名稱。
履塵。
第一道本命神通,“履塵”劍,成形!
歸無咎抒懷一笑,尋常九宗弟子,金丹境後第一步所演化的本命神通,往往是由簡而繁、取一側重。真正自成體系的神通法術,往往是三重境以後的事了。
與之相較,這虛虛實實、萬變無窮的“履塵”一劍,又佔上風。
除此之外,另有一重優勢也不可小覷。
歸無咎金丹品質超邁一品之上,丹力雄厚必是自古所無;以“幻劍”為核心的“履塵”一劍,丹力損耗其實極少;此刻又多了本命法寶御使,再平白減少六成消耗。
統攝而論,這一神通的持久作戰能力,幾乎到了源源不絕的境界。
下一步,便是成就真正的本命法寶。
合德清襄玉璧和先天伴麟石,當應緣於哪一件呢?
正在此時,歸無咎突然思緒中斷,雙目一凝,微微揚首。
原來,突然有兩個人影浮現在目前。
準確的說,是在如意門外。
結丹之事事關重大,進入“如意門”之前,歸無咎已提前在門戶之外佈下一座“心返”之陣。此時“如意門”屏障之外十餘里風光,盡在歸無咎面前。
立在幻化萬千的如意門前,一個異常蒼老的聲音道:“墨師侄,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此行既已圓滿成功,還是回宗覆命為好。我知你與裴師侄交情甚好,但這些閒事不是你應該管的。”
一聲嗤笑響起,聲音年輕,透出奮發之氣:“徐長老你可真會說話。當年裴鴻平像防賊一樣防著我,你當墨某人是傻子?‘交情甚好’,虧你也說得出口。說起來陣裡這一位,墨某倒是願意和他交個朋友。如果沒有他,落泉宗第一真傳也輪不到我。”
那先出言的老者,面色深黃而近黑,肌肉僵硬彷彿熟銅鍛成,紋絲不動,出言時只見兩片嘴唇起合。身上所著衣袍,卻似用數百片顏色各異的破布綴成。
從他散發出感化內外的氣象來看,一身功行乃是元嬰境界。只是和尋常元嬰修士升騰起祥和之意不同,這一位的氣息卻是慘慘淡淡,寒氣森森。
至於那年輕人,頭戴玉葉冠,面色白中泛紅,一身淺藍長袍,脫略行跡而又有三分溫婉,幾乎有幾分女子之氣。一身修為,業已到了金丹四重境巔峰。
那徐長老又道:“你今次完法《成圓廣大法界祭儀》的圓滿程度,比當年裴師侄更勝一籌。還是莫惹事端罷。”
墨姓年輕人搖頭道:“墨某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這位......歸無咎?較量一番,要麼打死他,要麼……被他打死。”
此人出言時臉上彤雲陣陣,雙目中精光閃閃。
徐長老怫然不悅道:“吸取了前次裴師侄的教訓,你出行時佩上了一枚‘冰霜之葉’,恐怕就算想要尋死,也很難成功。想要比試高下,將來有的是機會;或者說,本來也避免不了。”
墨姓青年又搖頭,悠然道:“四百年太久,只爭朝夕。”
徐長老一轉頭,脖子扭動,幾乎像是機關傀儡發動,道:“若能破得此陣,便去迎戰;若是不能,再也休題。”
言畢,徐長老袖中飛出一隻白色瓷瓶,曲指一彈,掀開瓶塞,倒出一滴黃豆大小的淺藍色水珠。
徐長老吹一口濁氣裹住水珠,這淺藍水珠霧化萬千,宛如飛蝗般衝著“如意門”滲透進去。
歸無咎入定之中看的分明,這一滴水珠裹住氣機,瞬間已由一點整體化作十二萬億微塵,每一點微塵都與那老者血脈氣息隱隱相連。
這一手,竟是意圖用窮舉之法破去“六返如意陣”。
只是此人手段雖然了得,依舊小看了“六返如意陣”高明之處。十二萬億之變固然極多,但對於六返如意陣中的變化總數,只不過是六百億分之一。
果然,過了片刻,全部微塵盡數自陣門中倒飛而回,重又凝成一滴水珠,鑽入瓶中。
徐長老“嘿”了一聲,道:“其餘八種類別的陣法老夫不敢誇口。不過若論‘數極之陣’的破法,宗內並無第二人能超過老夫的‘大化源泉’。越衡宗立足萬年根基的一處據點,果然非同小可。”
“莫師侄,除非你將天師請到此處,否則今日之願,是成不了了。”
墨姓青年雙眸驀然變成紅色,反常失笑道:“除非是‘無始之陣’、‘竊法之陣’一般本無破法的絕陣,其餘七陣,向來無不可破之理。尤其是所謂演化無窮的‘數極之陣’,本來不就有一道天然的後門?”
徐長老雙目狐疑,低聲道:“你......”
墨姓青年仰頭狂笑道:“你們口口聲聲墨天青是落泉宗千萬載以來氣運所鍾、應時而生的絕代天才,可是現在看來只是嘴上說說,其實並未當回事。眼前這陣雖是‘數極之陣’中的極品,卻也未必攔得住墨某人。”
墨姓青年大袖一拂,縱聲往“如意門”中踏步而入!
陣法之中。
第一關,三十六歧途擇一,墨姓青年毫不猶豫的作出選擇;第二關三十六步,又是果斷地一步邁出;
三、四關各地煞數變化;
五、六關各周天數變化.......
歸無咎臉色一變,短短數十息內,墨姓青年已經走通了六道正門,每一步俱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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