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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
眼前一隻健碩的青牛搖頭晃腦,牛背兩側同樣各有一道古字。牛身細密長毛幾乎逾尺,其音如鼠,四足赤黑如鐵,行走時傳來“啪嗒”“啪嗒”的堅實落地之聲。
“嗤”地一聲,青牛雙鼻冒出長長的煙氣。
歸無咎、杜念莎二人仔細端詳了半晌。
突然,杜念莎手指一曲,彈出三道紫色氣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將這青牛捆了個四足攢蹄,扎牢了翻倒在地。
到了這一步,二人已可收取這一件玄種以為己用。但是杜念莎顯然並無此意,但見隨著她手指一抓,三道繩索漸漸勒緊,這青牛由實轉虛,最後竟漸漸崩散成為一團赤色霧氣,遠遠隨風飄散。
歸無咎搖了搖頭,這已是兩人三日來毀壞的第三枚化形玄種。
起初兩件都是由歸無咎親自出手。但杜念莎見這如此痴傻的玄種捕捉甚易,一時手癢,就主動提出由她來做。
更何況,歸無咎眼力更為高明,得以專心致志的觀察捕捉、打散玄種過程中的生滅變化,確實是更合理的分工。
但是一連捕捉三道玄種,歸無咎二人尚未窺看出絲毫頭緒。
猜出秘境異變是由於軒轅懷的到來而導致,歸無咎便徹底放下了急於獵取玄種的心思,轉而試圖解開這背後的秘密。現在二人所做的,正類似於“庖丁解牛”的磨盤功夫。
歸無咎相信,軒轅懷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結丹前夕往幽寰宗一行,毫無疑問是衝著玄種而來。而他最終在紅雲秘境中得到的,極有可能超過所謂“第一玄種”,是真正主宰秘境氣運變化的重寶。
從與軒轅懷長期競爭的角度看,歸無咎隱約生出一種感覺,若自己不能破解這道奧秘,那麼極有可能在此處又被軒轅懷甩開一步。
二人同時駕起遁光,繼續向前。
杜念莎臉上難掩疲乏與失望,搖頭道:“秘境中玄種總數大約也不超過二十之數,再這樣試下去,恐怕連我二人的合用的都尋不到了。”
歸無咎微笑道:“方才壞了的三件玄種,倒有兩件是金屬性的。再加上咱們最初所見的那一件,要說尋不到合用的,也是尹九疇最先犯愁。至於你我,就算再壞掉七八件玄種,也不虞雙手空空離開此地。”
杜念莎手背反貼著面頰,擠出一團雪白面板晶瑩細膩,突然道:“紙上得來終覺淺。或許唯有在收取玄種的過程中,才能真正發覺其細微變化,尋得端倪。”
“再多等也無益。不如下一道玄種,我便嘗試著收為己用。歸師兄在外細細旁觀,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
歸無咎搖頭道:“這也只是猜測罷了。一等玄種一旦收取成功,就沒有反悔的機會。杜師妹還是慎重的好。”
杜念莎一嘟嘴,百無聊賴呵了一聲,道:“那就這樣繼續試下去不成?再試幾個?五個?六個?還是七個八個?”
歸無咎突然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大聲道:“確實不能再這樣盲目試下去了!”
杜念莎嚇了一跳,嗔道:“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歸無咎搖了搖頭,肅然道:“師妹說得對,就這樣無頭蒼蠅一般探索下去,是決計不成的!”
杜念莎舒了口氣,一副“以為你有什麼高論,還不是附和我的意見”的表情,白了歸無咎一眼道:“那是自然。”
歸無咎道:“紅雲秘境中玄種喪失靈性,其變化關鍵,在於軒轅懷八十餘年前獨入秘境,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好處。這一點推論是大致不會出錯的的。”
杜念莎點頭表示同意。
歸無咎雙眸中閃過一絲光芒,道:“顯而易見,軒轅懷篤定在舊種已被打散、新種未生之時進入秘境,顯然是早已有把握獲取一件非同凡響的玄種的。若說此人是恰巧撞了大運,恐怕無人能信。”
杜念莎歪著頭想了一想,承認道:“言之有理。”
歸無咎道:“那麼有一個問題就產生了,軒轅懷是如何能夠掌握機密訊息的?假設此人並無未卜先知之能的話,答案無非兩種。”
“或者是辰陽劍山從前的傑出弟子初入紅雲秘境,早就發現了了不得的寶物。許是時機未到,一直按兵不動,直到軒轅懷手上才得以享用。”
“又或是辰陽劍山和幽寰宗暗地裡達成了什麼交易,此處的重寶本就是幽寰宗主動贈送給軒轅懷,軒轅懷只是順手取之而已。”
杜念莎雙目一瞪,疑惑道:“有甚麼分別?”
歸無咎嘆息道:“秘境中的機緣若是辰陽劍山結丹前的菁英弟子自行發現,那想必其中自有後門和破綻,他們能尋得,我等未必不能尋得。但若是掌握在幽寰宗手中之物就不同了。他若不給,旁人想要撬了他家牆角,又談何容易。貿然兵行險著,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杜念莎恍然點頭,小拳頭緊握,以極肯定的語氣道:“我以為肯定是辰陽劍山的人雞鳴狗盜,不告而取!”
歸無咎微微一笑,對於辰陽劍山,杜念莎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話的。她這並非是理性的分析,而是情感的流露罷了。
歸無咎笑道:“師妹何必出言如此刻薄?我們現在費盡心機想要做的,也是不告而取。師妹此言,等若罵了我們自己。”
杜念莎眉頭微蹙,隨後失笑道:“我可不是信口開河。歸師兄就不想聽聽我的意見麼?”
歸無咎微微驚訝,道:“杜師妹不妨直言。”其實心中倒並不相信,杜念莎能說出什麼子醜寅卯來。
杜念莎道:“紅雲秘境一等玄種,天下獨絕。不過說到底也是因為玄種數量遠遠超過合用之人數,大有冗餘,所以才能充作一探視八派底牌的手段放出來。若是此物入不敷出,幽寰宗又怎麼會這麼大方?”
“倘若秘境中真有一寶,為軒轅懷一人所取後,竟能引發秘境生出如此大的變故。那麼此物在秘境中的重要性,說是獨一無二也不為過。我想幽寰宗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交於別派之手的。”
歸無咎搖頭道:“若是尋常之時,杜師妹所言固然在理。但是紫微大世界大變在即,許多往常看似不肯能的事都不再絕對。旁的不說,秘境中的寶物軒轅懷未必便是白白獲取。若是辰陽劍山付出相應的巨大代價以作交換,誰敢說不能成功?”
面對歸無咎的反駁,杜念莎先是一窒,隨後雙目一亮,又找到一個理由道:“先前巫景純遇到第一件玄種時,臉上驚訝不是偽裝。這說明軒轅懷對於秘境之中的變化,保密極嚴,甚至並未告知門下弟子。”
“若是光明正大交換,又何必如此。由此可見,此物多半是來路不正,因此在辰陽劍山門中只有有限的數人知曉。”
歸無咎再搖頭道:“無論來路正與不正,軒轅懷的修道歷程本該是辰陽劍山絕密,不願告知門人弟子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歸無咎連續拆臺,杜念莎小臉一苦,坐在地上。下巴緊貼雙膝,似乎正在冥思苦想。
歸無咎心中暗笑,不過也有幾分暖意。從情感上說,他自然也是願意相信軒轅懷有所得乃是辰陽劍山無意發現,而非兩派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自己依舊並未喪失有所斬獲的機會。
但是所謂知天易,逆天難,凡事總要務實而行。
若果真是辰陽劍山和幽寰宗達成了交易,那麼此處便只能承認是軒轅懷又在一處佔得先機。歸無咎也唯有在以後道途中的其他環節再找補回來。在此處隨意摘的兩枚玄種也就罷了。
儘管拉開差距之後,再彌補極為困難。
此時,杜念莎突然揚起脖子,高聲道:“有了!歸師兄,我相信這一處秘藏必定並非是幽寰宗和辰陽劍山做了交易。”
歸無咎見她眉飛色舞,半是得意,半是矜持。顯然對自己的答案極有把握。心中一動,轉身道:“倒要看看杜師妹又有何高論。”
杜念莎站起身子,來回踱步,一副神機妙算的氣概,昂首挺胸道:“十餘年前聽藏象宗、越衡宗兩派大能暢談形勢,對於將來變局甚為樂觀。表面上看,眼前的形勢是三家向左,三家向右,三家中立。並且辰陽劍山的實力為九派之冠,似乎隱約佔了上風。但從根本上論,到了真個抉擇站隊之時,還是我三家多佔勝面。”
說完杜念莎歪過頭來,瞥了歸無咎一眼。
歸無咎聞絃歌而知雅意,適時捧哏道:“敢問原因何在呢?”
杜念莎得意的道:“據我宗大能言道,辰陽劍山八脈劍道,無論哪一脈練到極處都是唯我,為我,無情之道。其餘三家和辰陽劍山保持距離,與其說是主動策略的選擇,毋寧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戒備與疏遠,只是畏懼其不近人情又實力強橫,所以面上兩不相幫而已。將來時局有變到了不得不動的時候,我藏象宗一方多半是得道多助的一方!至於真曇宗和四御門,和辰陽劍山別有淵源,不可以常理道之。”
見歸無咎認真傾聽,杜念莎精神一振,又道:“如果軒轅懷成長路上每一步都登峰造極,將來成就超邁歷代天尊之上,恐怕要成就一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大魔頭,其餘六宗包括幽寰宗在內,恐怕無人願意見到這種局面,所以就算是再大的利益交換也是不可能完成的。我就不信幽寰宗樂見軒轅懷在金丹境界這一步成就至臻絕境。”
歸無咎心中一動,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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