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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麵劍客一入左門,但見“逆流千棺陣”肆虐呈威,背後正主卻不見真容,立時起了將計就計、埋伏一擊的主意。
此策能夠成立,更由於他劍道秘術窺堂明奧,已經看穿那棺木只是一個鎮魂攝魂之術,將棺中人一身靈識鎖入二十四道奇竅,以便旁人消解吸納。
而這一法門,恰好被白麵劍客“劍心方圓,如如不動”的境界所剋制。
此時乍死乍活,一劍飛來突襲,端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這道劍氣最初只是劍光上微茫一點,剎那之後便如瀑如流,轟然下瀉,氣質磅礴已極。但是在無限恢弘廣大的劍光中,那最中心的一點精光卻如星如芒,如氣之主,凝然天地之心。
在絢爛極點之後,所有諸法永珍歸無平寂,飛身下擊的,似乎依舊只是一人一劍而已。
至於那隔絕內外的結界屏障,不知他用何法便穿透而過了。
極廣大而極精微,極高明而極平淡。
面具道人雙手掐訣不住變幻,似乎正在施法祭儀的過程中,對於圓盤第三重白麵劍客的暴起突襲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一瞬間胸腹已被徹底穿透。
這時白麵劍客突然臉色一變,連忙抽劍後撤。
按理說面具道人遭此一擊,即便不曾命喪當場,丹力肉身也必遭重創。可是他回過神來,恍若無事一般衝著白麵劍客冷眼一瞥,手中捏法訣如舊,身上創口已經痊癒如初。
祭壇主位,一絲絲淡淡黃芒從地底升起,成就一奇妙的柱形幻陣。幻陣上下字如蟲跡,難明玄奧,只隱約看見或快或慢的上下爬動。
面具道人一張口,吐出一道黃色煙氣,凝實精純,如土如流。直奔白麵劍客落腳之處。
白麵劍客不及轉身,只得橫劍抵擋。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他臉色一白,身軀重重搖晃。不想面具道人立下祭儀之後才片刻功夫,丹力之強便強橫了不下數倍。
剛才噴出這一口土行之氣,分明只是極為淺顯的一種法術,僅仰仗丹力強橫就使得白麵劍客吃了一個暗虧。
白麵劍客見一擊無功,隨即身劍合一,轉身遁走。
面具道人哪裡肯放他離開,指間疾動,四面結界好似明鏡出水,愈發波光盈盈。顯然威力之強增加了不止一倍。
白麵劍客“哼”了一聲,就在將要重撞到結界之上的一瞬間,長劍輕輕一抖。丈許之內,方圓不定,曲直錯位的異感一閃而逝。只覺天地似乎暗了一暗,再回首時,白麵劍客已在結界之外。
奚輕衡朝歸無咎望了一眼,意含詢問。面具道人地底起出三重圓盤、萬碑之下矗立萬屍的手段,一望而知就不易對付。
而白麵劍客在九野山中的表現雖然也不同凡響,但他畢竟在最後一關敗在歸無咎手中,比較二人潛在的威脅,似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此時乘著白麵劍客暴起發難,似及時援手為佳,而不宜坐觀成敗。
歸無咎搖頭道:“尋常手段是無用的。”
整個戰鬥的過程,歸無咎盡數看在眼中。
他之所以並未出手相幫,是因為在祭儀圖形顯化之時,他已經識出了面具道人那道手段的根腳,早已知曉白麵劍客的出手必定無功。
白麵劍客反身遁來,歸無咎剛要開口招呼。白麵劍客似乎已有默契,劍光一轉往四靈雲塔遁來。
歸無咎重回北位坐定。
四靈雲塔中玉樹珊瑚三座空位,唯有西南處有缺。白麵劍客落入其中後環膝而坐,調息運功。他臉上瀰漫一層淡淡的金色,一望可知損耗不輕。
歸無咎卻知白麵劍客突入敵陣接下土行之氣的一式,雖然稍稍吃虧,但其實阻礙不大。真正折損元氣的,是面對結界一進一出的神妙手段,其實大耗本元。
奚輕衡被白麵劍客的閃電一擊稍分心神,這時回過神來想起一事,連聲道:“文道友已經識出了這一位的底細,不知是何方來歷?”
“這一位其實也是奚道友的熟人。”
四靈雲塔中的一面突然清如琉璃,面具道人立足之處清楚可辨。歸無咎雙眸似乎刺透那一雙鋥亮血色的大紅面具,冷然吐出三個字:“裴鴻平。”
歸無咎吐出這三字時丹氣鼓盪,透過雲塔向外溢位。
面具道人身處祭儀之中,聞言連忙轉過頭來死死盯住,彷彿要透過塔身和歸無咎四目對視。
隨著祭臺中清風一卷,大紅面具喀嚓一聲崩裂成兩半,露出一張英挺瘦削的面龐。
裴鴻平面具剝落,奚輕衡、白麵劍客二人抬首注目。白麵劍客和裴鴻平事先並不相識,此時只是看一看“生死門”幕後黑手是何等尊容;而奚輕衡,卻是懷著期待比對心中的答案。
面具之下,不是當年破浪錐上結識、所謂魔宗“信”字門修士裴鴻平,更有何人?
裴鴻平凌厲的眼神突然沉寂下來,隔著四靈雲塔大聲喝道:“文晉元絕對不是閣下的真名。”
“想不到荒海之地,竟然藏有閣下這等人物。你必定是裴某的舊識,亮明身份吧。”
對於裴鴻平在外叫陣,歸無咎置之不理。
奚輕衡細細觀看,裴鴻平的面容和曾經相見時其實稍有差異。他雙耳耳垂似乎尖了稍許,耳下多了一道二指寬的紅色,額頭隱約有幾分發青。
二人年前中曲島“品珍會”還曾見過面,那時他還非是這副相貌。心中不由暗暗納罕。
她卻不知,這是裴鴻平進入秘境之前修行的一道秘術,既是萬屍大祭儀秘法的序曲,同時也能起到氣息脫胎換骨的奇效。
先是歸無咎看破面具道人身份,隨後裴鴻平主動露出本來面目。回顧裴鴻平進入荒海近三十年的點點滴滴,奚輕衡一時間恍若失神。
裴鴻平此人,一直是以玉京門一方的友盟身份出現,據傳他引道師兄業命宏乃是破滅盟一位長老的故交。
不想他深藏不露。真實立場,竟然是和餘玄宗同一陣線,暗地裡合謀“生死門”這樣一樁大陰謀。
不過裴鴻平的背後勢力,足以與九大巨派衡長量短,自然不能稱之為餘玄宗的間者一流,多半隻是順勢取得一個公開進入荒海的名分。
但隨著裴鴻平的話語,奚輕衡的思緒瞬間就轉到別處。
只見奚輕衡站起身來,一雙鳳目掃視了歸無咎兩眼,遲疑道:“所謂十餘年前,第一個靈形境中擁有金丹戰力的人,越衡宗第一真傳,就是文道友本人吧?”
“文晉元,歸無咎。哪一個才是你的真名?或者都不是?”
歸無咎前腳剛剛拆穿裴鴻平的真面目,沒想到隨後就被奚輕衡識破了自己的身份。詫異之餘,細思之也合情合理。
畢竟進駐荒海之時,歸無咎、奚輕衡、裴鴻平曾同乘一舟。
之後三度拜訪萬殊閣,奚輕衡又是秦夢霖的護衛首領。秦夢霖雖每日修繕一法,但真正要說和造訪中曲島的派外之客有過密切交流,歸無咎幾乎是唯一的一個。
再加上至關重要的一條,歸無咎本就是靈形境臻至虛丹成韻之境的異才。
之所以先前未能想到這一點,那是因為歸無咎號稱外州修士,氣息面容早變,沒有人無端的會去懷疑,一人臉容名號俱非真實,使用了極高明的易容之術。
但是當裴鴻平堅定的指出歸無咎是其中曲島舊識化名而來,奚輕衡自然省悟。
歸無咎淡淡一笑。
只見歸無咎臉容浮起清光,隨後臉上肌肉骨骼不斷的變化。這些變化單從某一個區域性來看,都是極細微的調整。但是合成一處,一張臉容卻似乎完全變了個人。
白麵劍客原本正在打坐行功。這時聽到“越衡宗第一真傳歸無咎”等幾個字,突然睜開雙目,湛然光華似乎要將眼簾中這個黑衣負劍的身影完全吞沒。
白麵劍客突然道:“原來你就是陰魚九珠歸無咎。聽說你成就靈形不過三十載,卻能臻至如此戰力。不愧是恩師點評的九大派七位大敵中排名第二的人物。”
不必多言,排名第一的多半是辰陽劍山軒轅懷。
不過白麵劍客所言“九大派七位大敵”,更證實了他並非九大派弟子。
歸無咎沉吟道:“我觀白道友並非妖魔一道。莫非紫微大世界人修之中,還有能夠與九大派拮抗的宗門存在?”
白麵劍客沉默片刻,道:“三十六萬年之期將至,一切都與往日不同。不單單是九派內部的爭鬥,新入局的,至少有三家。”
歸無咎暗自估算,魔宗是一家,白麵劍客是一家,不知另外一家是何方神聖。
白麵劍客又道:“不過這些都還遙遠,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對手。這位魔道修士裴鴻平,直到我殺到近處一劍穿身,才發覺他他這一套法儀,正是“奪”字門成圓廣大法界祭儀,剝奪萬靈之軀以為己用,始即終,終即始,無將迎,無內外。法儀一起,萬害不侵。”
“待法儀結束之時,此人修為將增進十倍不止,我等三人聯手,也遠遠不是對手。”
歸無咎點頭道:“我有一法,差可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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