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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歸無咎靈形境的修為,的確無法瞬息間佈下一座足以困住金丹修士的結界困陣。
何況火雲道人老辣謹慎,在“紅塵晦暝陣”甫一佈下時立即釋放氣機感應。他判斷無差,那時此陣確實只是一座隔絕外人探查的幻陣。
然而“紅塵晦暝陣”暗藏四象之轉,演化之道,卻非下界修士能明其奧妙。
吸收雷火之力,一轉而為困陣;
吸收風水之力,二轉而為迷陣;
吸收山澤之力,三轉而為陷陣;
吸收天地之力,四轉而為絕陣。
一轉,二轉,三轉的變化,可以和修士的符、寶物甚至天時地利相互配合,吸收外力成就;而第四轉吸納天地之力的精微變化,卻只有元嬰四重之後才能初步掌握。四轉絕陣的威能亦十分驚人,大能以下無人能逾越此關。
歸無咎以“小落雷符”、“小烈焰符”的手段佯攻,除了夾雜了“散魄損真符”這瞞天過海的伏筆,更埋藏了這第二著幾乎藏於無形的後手。
紅塵晦暝陣吸收了大量的雷火之力,暗合此陣的第一轉“雷火貞元”之變,了無形跡間演化成一座名副其實的高階困陣。
火雲道人現在極為狼狽,衣衫破爛,筋骨斷折,一身法力就算不為“散魄損真符”所制,也已經在先前的鬥戰中消耗的七七八八。更何況那困陣之堅牢連八尺松蘿罩也無可奈何,徹底失去了逃脫的可能性。
他好似已經認命,閉上雙目,緩聲道:“道友,做人留一線。只要你放老夫一條生路。老夫身上的任何東西都交給你。並且可以發下神魂重誓,一定不會洩露你的秘密。”
歸無咎微露哂笑,閉目感悟一陣。在這一個時辰之內,“紅塵晦暝陣”吸收了足夠多了雷火之力完成蛻變,現在已經到了足以操控由心的地步。口中一念口訣,這六面紫屏風陡然縮小到原先的十分之一,只數十丈方圓。
然後歸無咎手心清光泛起,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枚精緻玉牌。
“此人果然是某一家大派的核心弟子!”依稀掃視到玉牌上的“真傳”二字後,火雲道人心中暗道。
歸無咎手執玉牌輕輕一搖,口中念頌不斷。三四個呼吸後,十二道金色光環縱橫相間,圍繞在他周圍。在旁人看來,倒似將自己關入一個金色牢籠。
火雲道人一愕,不知歸無咎這畫地為牢的手段是何用意。但是下一刻,他的臉上就滿是絕望。先前那威能駭人的無名符,歸無咎一下子便取三張,灑出金色牢籠之外。
“他是如何察覺出我引誘他近身,然後自爆金丹的想法的?”隨著這是火雲道人在人世間最後一個念頭。
靈符護罩外,紅塵大陣之內的逼仄空間內,雷光離合,電漿氾濫。
先前無論二人斗的有多激烈,紅塵晦暝陣的陣法都將此處動靜完全遮掩。在外看來,這一片海面碧波無垠,天朗氣清。除非功行達到元嬰三重境之上的大修士,方能在數里外察覺出一二微光閃爍的詭異之處。
然而這一刻。若有人經過此地,卻會覺察一片忽明忽暗、青氣隱隱的奇特景象,倒似有什麼寶物出世,或是有什麼妖獸興風作浪。
好在這異象不過持續了半刻鐘功夫,隨即復歸於平靜。
歸無咎其實並未識破火雲道人有何詭計。這一套徹底滅殺敵人的手段,是他早已設計好的最笨重、也是最安全的方式。但是這手段要想建功條件也很苛刻,一來操控牌符護身自有其他限制,二來這要以“紅塵晦暝”陣的雷火貞元之變徹底完成為前提。
儘管剛剛斬殺一位金丹修士,歸無咎並未忘乎所以,自己到底還只是靈形境修為。
整個交戰的過程,歸無咎看似遊刃有餘,甚至還有兩三種隱秘的後手未曾使用。火雲道人分明準備了上乘的逃生手段,卻依舊未能全身而退。但事實並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說比擬金丹修士“抱丹成圓”和“虛丹成韻”的精微元光是作戰的資格,數之不盡的符外物是戰鬥的倚仗。但這一勝的關鍵之處,還是在於資訊的不對等。歸無咎明白,如果自己的鬥戰手法被人窺看了去,那就意味著無法完成越階戰勝金丹修士的壯舉。
別的不說,單單“紅塵晦暝陣”的奧妙被捅破,自己便不能留下任何人。
除非動用那等手段---但真正的底牌絕不可能浪費在一個金丹一重境修士身上。
這也是歸無咎小心翼翼的佈下“心返”之陣的意義所在。
完成了戰鬥角度的思考,歸無咎並未忽略了這一戰本身的前因後果。這茫茫荒海,果真自己經營一月就恰巧被紅衣會盯上了?恐怕也過於巧合了一些。從功行上看,火雲道人確實是一位散修不假。但所謂“覆山將”賜下“八尺松蘿罩”之事,倒像是刻意透露給自己知曉,好為他超出自己身家的手段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是這樣,這火雲道人的來歷大有可探究之處。歸無咎仔細回顧一遍,心中有了幾個答案。若要以為這等鬼蜮伎倆便能騙過自己,那卻太過於想當然了。
火雲道人連一絲飛灰也未留下,那獨腳銅人法寶、八尺松蘿罩、乃至他隨身的納物戒,同樣徹底不存於世。如此狹小的空間,三枚“九兵雷符”的威力不是金丹境的手段可以抵擋的。歸無咎自然沒有打掃戰場、清點收穫的環節,縱身飛遁數里,落在不遠處孤零零的小島上。
周圍數十里都在“心返”大陣的監控之下,歸無咎大可以放心施展拳腳。大袖一捲,一副圖卷憑空張開,當中所繪似乎是一副地形圖。
隨著歸無咎口訣引動,這副圖中所繪似是突然活了過來,從圖畫中化作一縷清光飄蕩而出,隨即放大千萬倍,緩緩落在小島的地面之上。
這小島的表面,猶如和另一片地域的地表投影相互重疊。這投影高出島面者盡為紫色,低於島面者則發出刺目的碧色強光,透徹土石而出。
歸無咎青戒中異光一閃,六件法器排成一列。
其中五件,看形制分別是刀、劍、鏟、錐、錘。剩餘的那件有些古怪,外形粗大笨重,倒似半隻青銅貝殼。
歸無咎口中唸唸有詞,五件法器一陣盤旋之後,乒乒乓乓在這島面上碧色光華處開掘起來。所掘之處的碎石泥土俱被攝入那貝殼狀的法器之中。
這貝殼形法器並非如饕餮只進不出,時而緩緩挪遁到某一處紫光浮華的地面上,將所貯土石傾倒一二,然後那錘形法器便是一陣猛擊,將其夯實。
隨著歸無咎這一陣折騰,這小島的地貌,就好似對應那虛影的模板快速變動,直至紫光碧芒全消,虛影和實貌完全重疊。
五六個時辰之後,歸無咎面露滿意之色,掐指算定方位,向東北方走出二十七步站定。收了刀劍鏟錘,只御使那金錐朝著地下猛擊。呼吸間那金錐就沒入地面。足足又過了一刻鐘,歸無咎取出金錐,不知鑿了一個多少丈的深坑。
歸無咎輕輕吹出一個氣泡,沉浮不定。靜立了半晌,歸無咎神色鄭重,食中二指捏住一枚黑色符。
先前歸無咎所使用的各色符,上至珍貴異常的九兵雷符,下至最低等的金剛符、土靈符,雖然色澤不一,紋飾各異,但外形規格都是一致的。然而現在歸無咎所取出的這枚符,卻是個不規則的六邊形樣貌,更沒有半分靈氣透出。如果不是被歸無咎如此鄭重的取出,幾乎要被人懷疑是頑童剪紙的遊戲之作。
這枚符由黑轉黃,由黃轉白,最終化作點點碎屑飄零在地。當中一點精蘊,化作一個玄奧的古字,烙刻在那透明氣泡上。
歸無咎張口一吐,一道濃郁碧煙盪出,凝聚在氣泡上,化作一個活靈活現的猴形。指頭一顛,以元光操控那氣泡落入深坑之中。依舊將土石依次填埋夯實。
歸無咎有條不紊,取出八枚小旗。如同在貞如島洞府所做的那般,將此處地脈形制徹底封鎮凝合。
歸無咎長出一口氣,雙手結了七八個玄奧符印,口中依次念出六個咒文。
這寥廓海面,猶如風吹燭火,突然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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