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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無咎等七人對視一眼,立即騰起光華,從對門的舷窗躍出,一觀虛實。但七人均離視窗不遠,以便萬一有變及時返回。

一眼掃去便能辨明,踴躍而出的金丹修士尚有二十四人。但再仔細看,這二十四人個個衣著統一,明顯都餘玄宗金丹一重境的護法修士。至於搭載破浪錐的散修乘客,卻是一個也無。此輩遭逢變故之後,無一例外的選擇以不變應萬變,安居室內。

不過他們心中也未必平靜,指不定就在窗臺處暗暗窺伺。

“破浪錐”數百丈高的角樓周圍,空中漂浮著四人,正是那中年道人,紅髮漢子,綵衣女子和傲岸青年。

這四人顯然是餘玄宗此次出行的主事者。此時他們均面色凝重,雙手連疊,分別祭出陣門九印中的“指”“玄”“幽”“明”四印,同時口中唸誦不斷。剎那間桅杆頂部突然發出七道刺目紫光,構成一個七面屏障將大舟保護在內。

一個高亢刺耳的聲音由遠及近:“別緊張。難道老子還能將你們盡數收拾了不成。”

紅髮大漢驚道:“陸天慶。你怎麼會在此處。難道今日就是煞氣屏障削弱的日子?”

對面那人尚未回話,傲岸青年厲聲道:“不對。就算是煞氣屏障削弱之日,此輩最多也就在中曲島、白沙島附近騷擾一二,決計不能出現在這裡。”

歸無咎等人這才看見,紫光屏障之外,一團赤光飛速馳來。其中最前方的那人四四方方的面孔,頭戴鐵冠,身著玄甲,虛停一片紅葉之上。他並未掩飾自身氣息,氣韻流轉成圓,變化不休,赫然是一位金丹二重鏡修士。此人就是紅髮大漢口中的“陸天慶”了。

身後站立的鐵甲裝束的四人,卻看不清楚是何等修為。

張舜府驚訝道:“陸天慶是星月門右門第十七星主。此人晉升元嬰境界之後,必要得了一個星月門長老之位的。不知他透過何等手段,犯險來到此處。”

陸天慶長笑一聲,雙手按在丹田處深吸一口氣,登時腹部滾圓。把頭一甩,頭頂鐵冠中激射出一枚七寸烏釘。

然後他奮力一吐,口中兩股灰濛濛的霧氣交纏回環,裹挾在那枚烏釘之上,狠狠的砸向“破浪錐”大舟上的紫光屏障。

陸天慶這一擊遠未結束,口中連續吐出金、紅、綠、白、黑五團幽詭氣息,緊跟在前面那枚裹挾灰色霧氣的烏釘之後。

綵衣女子臉色一肅,訝然道:“五傷厭靈氣?”

陸天慶只是一名金丹二重境修士。即便不考慮舟內的千百修士,此處單是餘玄宗的護法修士就不下數十人,此人出手似乎絲毫不能構成威脅。但事實並非如此,許多陰毒神通自有其邪穢詭異之處。用於單打獨鬥時未必出彩,但以一敵眾卻效果拔群。

“五傷厭靈氣”便屬於此類。這五種邪氣分屬五行,能傷五臟。如果金丹修士孤身對敵時面對這道神通,環抱丹力鼓盪流轉,便可將此邪氣驅逐出周身數丈之外,並不算難以對付。

而眼下千百修士聚居一處,若人人均如此做,等於將這邪穢之氣朝旁人處互相驅趕。即便不致誤傷,但必然個個束手束腳。如果陸天慶還有其他厲害後手,那雖不至於百千人被他一人所擊敗,但稍有損折也是在所難免的。

訊息傳聞出去,必然會極大的損害餘玄宗的聲望。

不過眼前情勢分明,“五傷厭靈氣”能否生效,要先看那霧濛濛的鐵錐法寶能否擊破大舟的紫光禁制。如若不能,先前所慮都是杞人憂天。

餘玄宗中年修士等四人早已將禁制完全開啟,此時選擇靜觀其變。他們對“破浪錐”上防禦禁制極有信心,只是一時捉摸不定陸天慶有什麼底氣敢於出手相試。

只聽“叮”的一聲清晰可聞,裹挾二氣的鐵錐法寶狠狠釘在紫色光幕上,鼓動一陣波紋晃盪,似乎如水泡般將要破碎。但是不過二三息的功夫,這點動靜即化為虛無。鐵釘之上灰色氣息變成鍛鐵淬水的白霧,快速消散不見。

禁制未破,那“五傷厭靈氣”便不足慮。這五團氣息如同飛蛾撲火,在紫色光幕上連一點水花也未能激起,眨眼間就冰消雪融。

至於那鐵釘法寶,似乎靈性已失,一頭栽倒跌落海面。陸天慶沒有半分顧惜,孑然站立,並不收取。

餘玄宗諸人以及舟上旅客都放下心來。

不過陸天慶面色悠然,似乎並不因出手無功而沮喪,笑道:“據傳破浪錐上“七紫陽陣”乃是貴宗已故陣道真人青霞真人的手筆,幾可抵禦元嬰三重真人攻殺。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一時心癢出手相試,真是貽笑大方了。”

中年道人等四人原本以為遇到什麼極大變故,甚至有可能遭遇數名元嬰真人圍攻。不假思索就先開啟了舟中最厲害的禁制,以保守不失為上。

此刻看得清楚,敵手僅陸天慶一名金丹二重境修士而已。至於他身後四人,都只是金丹一重境修為。就算他陸某人有些手段,也翻不了天。

來不及思索陸天慶為何能來到此處,四人均是起了先將他拿下的心思。

四人中以中年道人為首,他當即以神意溝通其餘三人,意欲同時服用餘玄宗秘製“返元大祥丹”。服用此丹之後,兩個時辰功夫不懼“斷絕邪”侵襲。兩個時辰功夫以四敵一,任他陸天慶何等保命秘術,也只有身死道消的結局。

至於那四位金丹一重境修士,根本不在四人考慮範圍之內,四人中任誰出馬反手間就可滅了。

陸天慶哈哈一笑,似乎看透了四人心中籌謀,大聲道:“看來你們四個見到我星月門的人就走不動道了。也不想想你們這大舟為何停留在此處。”

中年道人哼了一聲,冷然道:“你又何必故弄玄虛。你臂上這枚炫陽亂光圈一旦激發,也不過是擾動映星晷半個時辰的功效。本人又何必著急。你既自尋死路,當然先收拾了你才是正理。”

舷艙之後有萬千修士正在打探動靜。“破浪錐”遭遇意外停泊於荒海之中,他們心中難免惴惴不安。中年道人此語,既是反駁陸天慶,更是安彼之心。

藏在暗處的眾人聽了中年道人這話,紛紛朝陸天慶看去,果然見到他右臂上掛著著一枚徑長尺許的小圈,隱隱放出五色光華。隨著光波流轉,“破浪錐”船首那巨大牛角玉芒也隨之暗淡。

有心思靈敏的已然猜出來,陸天慶臂上這枚炫陽亂光圈極有可能擾亂了遷星正位塔和破浪錐牛角之間的星力聯絡。但是據這中年道人所言,這等功效也就半個時辰,那便不足為慮。

陸天慶面露詭笑道:“趙世中,消消氣。本人這“一筆錐”配合蝕元濁氣,前些時日倒也破解過初臻元嬰層級禁制,故而今日有些託大了,這確實是陸某的不是。”

中年道人趙世中冷哼了一聲道:“現在求饒已然晚了。”

陸天慶嘆道:“那本人就不再浪費多餘心思,以完成宗門交託的任務為上。如果破解不了這汙星亂綱珠,那麼千百年後,貴宗這遷星正位塔也算是荒海上一處不錯的景觀,又或者儘早拆毀,以免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話音未落,他長袖一甩,抖出一枚碗口大的白珠,朝著船首飛去。

陸天慶施展完畢,調轉紅葉飛舟遠遁而去。這時候海面上恰好一道暗紅色氣息噴湧出來,擊打在陸天慶所乘紅葉之上。

這紅葉瞬間由紅轉綠,變為一枚晶瑩欲滴的綠葉。五六息的功夫,綠葉色澤漸深,由綠轉黑,由黑轉白,再重新變為紅色。整個過程中,陸天慶等五人和這葉狀法寶,似乎都安然無恙。

看來這紅葉飛舟雖然小巧,居然也有抵禦斷絕邪之能。

趙世中等四人正在思忖是否追出去,一時猶豫不定。

至於那枚莫名白球,四人卻並不在意。如果此物果真能夠擊破七紫陽陣,那麼配合五傷厭靈氣使用,足以對舟中人造成極大麻煩。趙世中等料定,此人真正手段未能建功,此時不過是虛言恫嚇而已。

不料那白球在距離紫色屏障還有二三尺時候,突然消失不見。

趙世中四人面色大變,失聲道:“不好。步虛挪移陣!”

修道者進階元嬰四重之後,便可在短距離內使用類似傳送陣般的瞬間挪移法術,但是作用距離極短,實用價值並不高。將此法銘刻在器物上也是可行的,但是銘刻這樣一道陣法,本人要折損三個月的修為。

星月門目前的元嬰四重境修士僅有一人,宗主舒永延。

趙世中等人可不敢認為星月門宗主自損修為做了此事,就是為了在破浪錐內放個煙花聊作慶賀。當下四人急起遁光撲去,但是看上去明顯來不及了。

張舜府麵皮一抽,以他元嬰二重的修為有幾分可能擋住那白珠。但是破滅盟與餘玄宗關係微妙,一時之間他也不能下定決心斷然出手。

這時船艙底部“哼”地一聲傳出,舟中所有金丹修士都覺得一聲鐘鼓之鳴激盪心扉。一道灰影從甲板上一道小窗衝出,速度之快比趙世中四人何止超出數倍。他似乎靈覺極為敏銳,無比精確的守候在白珠重新出現的位置,就要使一個“環轉牢籠術”的神通困住此珠。

然而白珠一旦顯形,出人意料的又橫著彈出數丈,這灰影卻撲了個空。在靠近那牛角狀的“映星晷”不足數尺時轟然炸開,無數似是麵粉一般的白色粉末一陣捲動,粘附在玉角上,數百丈高下的映星晷,片刻之間便完全蔓延。

趙世中等四人這才趕到,行禮道:“見過宗師叔。”

這時才能看清楚這灰影是個頭扎純陽巾、身著米黃色舊布袍老者,鬚髮皓然。這人見趙世中等四人行禮,略一對答,轉過頭來斜視張舜府、皇甫清雲二人,面色不愉。如果這兩位元嬰真人方才助他一臂之力,必能擋住這白色怪珠。

然而不等他作出進一步動作,“映星晷”的玉色光芒快速消散。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重新化作變成漆黑的牛角面貌。趙世中等四人等候了半個時辰,也絲毫未見變化。

此前乘坐破浪錐的許多金丹修士遭逢停舟,據說星月門陸天慶殺至,炫陽亂光圈足以擾亂遷星子母陣半個時辰,也並不以為意。此刻半個時辰已至,陸天慶也早已離開。不知破浪錐為何未能啟程。當下許多人都是出來探視。

以在場之人的眼力,哪裡還猜不到是“映星晷”被陸天慶用邪詭的手段汙了。

“遷星浮海破浪錐”大舟,就這樣孤零零的拋錨在荒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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