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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殿主並不接過,曼聲道:“我越衡宗門下,進獻寶物一流當去星陳閣,並不隸屬於功德之列。”其實以武殿主法力,足以越過這玉盒刺探出其中到底是何物,但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歸無咎坦然道:“弟子明白。”
武殿主這才大袖一捲,攝過玉盒。開啟一看,卻是一本薄絹所制的書冊,略微一怔,便翻閱來看。
隨歸無咎前來諸位師弟師妹,看到謎底,也在暗暗猜疑這書冊記載的何等內容,以至於歸無咎有如此信心。
不過半盞茶功夫,武殿主閱覽完畢,將之傳給黃殿主、霍殿主。
又過了片刻,三人均已看完。
黃殿主雙目垂簾,宛如泥塑木雕一般,似乎正在入定;霍殿主斜擺拂塵,皺眉凝思,也不言語。武殿主目光遙接殿外,似乎在觀看遠處景色。
這份情景著實有些詭異,不過臺下較有見識的弟子猜想三位殿主可能正在以神意交流,因此也只是靜靜等待。
不知又過了多久,武殿主收回目光,將書冊仍置於玉盒之中,蓋上盒蓋,注視著歸無咎。
黃副殿主一捻黑鬚,緩緩道:“師弟我長年雲遊在外,初掌此職不足一月,更兼修為在二位師兄之下,故而此事當以二位師兄的意見為主。”
歸無咎依舊錶情淡定,不露聲色。
黃副殿主看上去並未表態,但藍鈺、謝月屏卻能看出,他這等態度,正說明事關重大。歸無咎所呈之物,若無極高價值,黃殿主很容易做出否定的判斷。
霍殿主道:“黃師弟太謙了。此卷雖別開生面,令人歎為觀止,但說到底不過是真氣境弟子所用之物,以我等修為哪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只是茲事體大,是否我等暫不批示,轉呈九轉靈光殿,由三位真君決斷。”
武殿主斷然道:“倘若事涉元嬰之上,自然直呈九轉靈光殿;但若是我等力所能及之事,那麼無論披功多寡,還是應當給出明確意見。只不過最後上陳真君,定其可否而已。否則稍遇大事便推上諉下,我等豈不成了尸位素餐之人。”
黃殿主、霍殿主一齊道:“師兄之言甚善。”
隨歸無咎前來的眾人心頭一凜,看來三位殿主即將作出決斷。如果歸師兄再次創造奇蹟,真讓人難以置信。
武殿主嘆道:“在局中時,步步迷途;跳出局外,撥雲見日。這一道謎題,其實數萬年來不少先賢有所猜測,但均不了了之。我當年也有幾分理清脈絡、造福後學的心思,但終究力不能及。陰魚九珠,不愧是一等之資。只是具體所值多少,還要費些思量。”
黃殿主沉吟道:“功莫大於成道。當初我越衡宗有玄境斷續之危,三祖助三代掌門成就真君之位,故得十天功。此卷亦有助人成道之效。若以上下論,真君之位與靈形修士,相去何啻於霄壤;然而以多寡論,三代掌門襄助一人,此卷足以立萬世之基,又不能相提並論。兩相權衡,或許在伯仲之間。”
霍殿主道:“從另一角度看,若以為此卷價值與《論》部一百五十七卷相當,那麼黃師弟所言也確實甚為允當。”
武殿主沉聲道:“二位師弟之言有理。明光殿暫披十天功,上呈九轉靈光殿。”當即取出一道卷軸,三人各自批文,金光一閃飛出殿外。
應武殿主要求,歸無咎講解了完成此冊的前因後果。
道途崎嶇,除了功法層次,外物足備,資質稟賦,機緣氣運四者之外,最不可輕忽的難題,便是九劫七十二難,合稱“九九玄關”的道外疑難。
如逐影劫、枯心劫,均是九大劫中令人聞之色變的險惡劫關,不知有多少英才卓越之輩在此處斷送道途。
九九玄關的第一關,名為塵心劫。這一關,說的是初入道途塵心未定,六根不淨,難以持正本心、明道見性。這一關要靠自身的力量渡過極為不易,上古時便有故事流傳,說某位大德之士浮沉半生,一朝醒悟,從功名宦海、利害成敗中解脫出來,頓悟得道,步入真途。
只是修道種子總是幼年入道為佳,總不能都是如此顛沛半生,等到四五十歲勘破塵緣再入道門。如此做的話,修道的最佳時間已經錯過。
但是這一道“塵心劫”在當今越衡一流的巨派大宗內,卻不再視為難關,與逐影、枯心諸劫不可同日而語。各家均有秘法,有的稱之為“點凡”,有的稱之為“洗塵”,有的稱之為“煉真”,名目雖異,其實一理。譬如本門沖霄閣弟子,入門之後均有元嬰三重修為的大修士為其施法,號稱“玄真點明臺”,一舉破去塵心一劫。
如木璃為食道靈魚帶回越衡山門後,雖南宮宗主突遭意外損傷,但數日後依舊由另一位真君大能梁月笙親自為其施展“玄真點明臺”之術,順帶連淬凡四關一併度過。這也是她入門數日方才與同門相見的原因。歸無咎十二年前,也是由南宮宗主親自施法,過了此關。
然而,歸無咎卻另一個角度發現問題。
沖霄閣弟子所修行的《九元書》是世間唯一一種在真氣境中就能產生種種歧途別見、理解不純的功法。按照門中前輩觀點,《九元書》脫胎於直指大道的無上秘典《通靈顯化真形圖》,內蘊形上之法,故有知見之難。
此評語不能說錯,但卻是隻知其一,未知其二。歸無咎突破“返照”一關的過程中分明看到,《九元書》不愧是脫胎於至典的秘法,對修道者精神心境上的要求極高,非得達到圓成自足的境地不可。“玄真點明臺”之術表面上幫助初入道的修士了卻種種雜念妄想,但卻並未能夠建立起一種圓融自在的意境。
就好似一人身上長了膿塊,“玄真點明臺”之術相當於助其擠破膿水,擦拭乾淨,但並不能幫助其新生血肉面板,達到光潔無暇的地步。故而其心性似定實瘐,以至於修習功法的過程中始終隔了一層,產生種種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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